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秾李夭桃
“說來聽聽。”水巖興致十足,呂豐更是湊過來作傾聽狀,李小幺瞄著四周,暖閣正喧鬧無比,幾乎人人都在挖空心思,別出心裁的夸獎郭三娘子那首絕妙好詩,李小幺慢慢悠悠的低聲說道:“就是那首啊,江山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我覺得還是這首詩寫得好,這才叫會寫詩呢,句句扣著大雪,通篇卻一個雪字不見。”
水巖連人帶折扇僵在原地,大瞪著眼睛,想暴笑又不敢,只好急促的連連吸著氣,只憋得滿臉通紅,呂豐可沒這樣的好涵養,那哈哈的笑聲從暖閣的喧囂里穿透而出,一邊笑一邊大聲夸贊道:“好詩!好詩!妙極!果然,哈哈哈,句句扣雪,卻一個雪字不見!果然!妙極!好極!哈哈哈!”眾人被他這大笑和夸贊驚得都住了口,一齊轉頭看著笑得打跌的呂豐,李小幺剛聽到呂豐暴出的笑聲,就敏捷的往旁邊閃了兩三步,水巖雖說憋笑憋得難受無比,可腿腳卻敏捷無比,比李小幺閃得還快,就留呂豐一個人在那兒捧腹大笑,直笑出了眼淚。
皇上溫厚愛憐的看著呂豐,笑著說道:“這孩子是真性情,見了好詩妙句,竟然歡喜成這樣。”站在旁邊的呂華臉都綠了,再好的詩詞文章,在呂豐那里,都是催眠的佳品,這必定另有緣故,呂華也不看一邊笑一邊團團拱手陪禮的呂豐,只瞄著滿臉通紅、渾身抖個不停的水巖和若無其事的李小幺看了片刻,才轉過頭去,咬著牙看也不看呂豐,這帳,回去再算!
蘇子誠盯著李小幺看了片刻,見她一臉的若無其事,顧左右就是不看他,知道這事必和她脫不開干系,梁先生緊挨蘇子誠站著,轉頭看著紅著臉,微微張著嘴,不停吸著氣的水巖,又瞄了眼拱著手還時時忍不住笑幾聲的呂豐,也不看李小幺,淡然轉過頭去,當年在鄭城就是這樣,李小幺出主意,呂豐跳出來。滿屋的人附和著皇上的話,言語含糊的夸了幾句呂豐的真性情,又把話題轉到了郭三娘子的好詩和這瑞雪上。
呂豐笑夠了,幾步擠到李小幺和水巖中間,沖李小幺樹著大拇指低聲夸獎道:“我就說,這詩詞什么的,誰也比不上你!這才叫絕妙好詩!妙極了!我覺得白狗身上腫這句最妙!”李小幺白了他一眼,低聲回道:“什么叫比不上我?!這不是我寫的,我哪能寫出這么好的詩,我不過是覺得好,聽過就記下來了。”
水巖總算順過了這口氣,指著呂豐點了七八下才順出句話來:“你就不能忍一忍?你看看你笑的!傻子也知道你這夸獎里別有洞天!皇上居然還夸你真性情!”李小幺大睜著眼睛看住水巖,水巖立時覺出了自己的失言,回手堵在自己嘴上,急忙轉頭左右亂看,呂豐一只手捂著嘴,一只手捏著水巖的肩膀,笑得渾身抖動,水巖用力推開呂豐的手,不停的拂著被呂豐捏過的衣服,得趕緊把那股子不著調拍打干凈,這呂豐太害人了。
水砡關切的盯著水巖三人,和蘇子義低聲說了幾句什么,蘇子義微笑著輕輕搖了搖頭,水砡往后退了半步,轉頭看向暖閣正中。
眾人圍著皇上,剛獻了幾首詩,一個形容俊俏、眼神靈活的青衣使女進了暖閣,走到郭訥芳旁邊,曲膝低聲稟報了幾句,遞了張灑金箋過去,郭訥芳滿臉笑容,接過箋紙,轉身低聲和郭敏銳說了幾句話,皇上轉頭看向兩人,郭敏銳忙躬了躬身子,笑著稟報道:“皇上,三丫頭又胡鬧呢。”
“噢?什么事?說給朕聽聽。”皇上笑容溫厚非常,郭敏銳笑容里帶著絲疼溺和無奈,從郭訥芳手里接過灑金箋,舉過頭遞給皇上,一邊笑一邊說道:“三丫頭寫了這兩句,說是要請二爺聯句,您看看,皇上夸了她幾句,她竟真以為自己是詩家了,還敢請二爺聯句。”
皇上接過灑金箋看了看,笑著遞給旁邊的內侍吩咐道:“抄出來,聯句最要捷才,也最有意思,三丫頭這起句起的好,雖平卻大氣,正是聯詩的起法。”說著,轉頭看著蘇子誠笑著吩咐道:“可不能失了朕的面子,若是聯輸了,朕就罰你給三丫頭磨墨去。”暖閣里響起一片爽朗的笑聲,幾個上了年紀的老臣也跟著皇上,謹慎的開起蘇子誠的玩笑來,蘇子誠謙和的陪著笑,擰著眉,一幅苦思狀,說話間,內侍早已快手快腳的將郭三娘子的詩句抄在了高懸在暖閣側前,裝裱好的玉版紙上。
李小幺瞇著眼睛看著宣紙上的詩句:‘帝城昨夜瑞雪臨,落盡瓊花天不惜’,確實是極好的起句,李小幺心思轉的飛快,轉頭瞄著幸災樂禍看著蘇子誠熱鬧的呂豐,帶著笑低聲說道:“真是好句子,我倒想起兩句絕妙的來。”水巖忙抬手用折扇掩著口鼻,湊過來凝神細聽,呂豐趕緊湊過來,興奮的問道:“快說,什么妙句?”李小幺拉了拉呂豐,湊到他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幾句話,呂豐眼睛睜得溜圓,興奮的點著高掛在上的詩句,看著李小幺低聲說道:“妙極!極妙,我去聯!”說著,也不等李小幺說話,跳前兩步,高舉著手叫道:“皇上,在下有幾句絕妙之詞,正好聯上這兩句!”
李小幺早就利落的跳到了一邊,水巖見李小幺急步旁閃,立即默契異常的往旁邊閃去,面容淡然,眼神卻瑩亮興奮的等著再看一場熱鬧。蘇子誠轉頭看向突然跳出來的呂豐,目光掃過李小幺和水巖,仿佛松了口氣,水砡和蘇子義咬了幾句耳朵,水砡緩緩的搖著折扇,盯著篤篤定站著等著看熱鬧的水巖和李小幺,臉上帶著濃濃的笑意,轉頭看著呂豐,蘇子義關切的看了眼蘇子誠,背著手,溫和的笑看著呂豐,呂華肩膀微塌,無力又無語的看著呂豐。郭敏銳臉上的笑容一絲不變,眼睛里卻閃過絲寒意,郭訥芳似有似無的蹙了蹙眉頭,煩惱的看著呂豐,三妹妹要和二爺聯句,他跳出來算什么事?這事等會兒得和姑母說說。
皇上轉頭看著從身后跳出來的呂豐,笑著招手叫過他,相較于呂華,他更喜歡所謂‘真性情’的呂豐,呂豐兩步跳到皇上面前,文雅的團團拱手揖了揖,看著皇上笑著說道:“皇上恕罪,實在是想到了好句子,一時技癢,實在是忍不住。”
“無妨,聯句么,就是要個熱鬧,有什么好句子?趕緊說出來給大家聽聽?若真是絕妙好句,朕重重的賞你!”三皇子靠在皇上身邊,偷偷沖呂豐比劃著,表示看好他,呂豐沖他擠了擠眼,清了清喉嚨,轉過身,昂然伸手虛劃過懸掛在上的玉版紙,聲音清亮的先將郭三娘子的兩句詩念了一遍,頓了頓,看著秉筆內侍高舉著飽蘸了墨汁的狼毫筆,準備好邊聽邊寫了,才面容嚴肅的接道:“待到明日天光晴,使掃帚的使掃帚,使鍬的使鍬!”秉筆內侍久經訓練,萬事不驚,呂豐話音剛落,已經抄錄好在玉版紙上,退了幾步,垂手侍立在一邊。
暖閣一時靜的落針可聞,皇上瞪著紙上呂豐的聯句,愕然了半晌,突然‘噗’的笑出了聲,這一聲笑出來,打破了滿屋的靜寂,也解救了或忍著笑、或提著心、或哭笑不得、或惱怒異常,卻都象被施了定身術的眾人,皇上直笑的聲音都變了調,連抬手指著呂豐的力氣也沒有了,左右丞相、六部尚書、幾位翰林學士和那些前朝老臣笑得或前仰后合,或彎著腰捂著肚子,或笑的咳個不停,郭敏達等人陪著滿臉笑容,郭訥語拼命想忍住笑,只忍得比剛才水巖還苦,干脆往后躲了幾步,躲到身材胖大的左丞相身后,放聲大笑起來,滿屋子只有各種各樣或變調或沒變調的笑聲,卻沒人能說得出話來。
三皇子笑的倒在父親懷里,看著淡定的站在屋子正中,面容依舊嚴肅認真的呂豐,滿眼的敬仰之意,母親給尋的先生里頭,就數這個最好!最合他心意!三皇子又轉頭看著高高懸掛的詩句,突然從父親懷里跳下來,指著那個‘鍬’字問道:“這是什么東西?”蘇子誠忙上前兩步,忍著笑半蹲在地上,輕輕扶著三皇子的肩膀,笑言軟語的和弟弟解釋道:“是鏟雪的東西,二哥讓人拿一個過來給你看看,好不好?”三皇子看著蘇子誠,驚訝中帶著濃濃的膽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蘇子誠笑著站起來,揮了揮手,北慶急奔出來,不大會兒就取了只木鍬過來,恭敬的放到三皇子面前,三皇子好奇的拖起木鍬,看來看去研究了一會兒,在暖閣里興奮的來來回回鏟個不停。
作者有話說:
雙晚了,咳,今天是閑寶生日,居然差點忘了,六點下了課,干脆出去吃頓飯吧,就回來晚了,不過感覺今天的理由最充分。
[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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