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胎的車輛到了中午差不多才弄好,這其間,陳康杰與庹佩兮的相處都顯得有些不尷不尬,兩個人的關系不但沒有因為意外的曖昧而親近,反倒顯得有些疏遠。
陳康杰雖然不是小青年的心態,看得比較開,但是自己畢竟摸了人家的敏感部位,后面將庹佩兮頂起來也是緊貼著人家的胸乳部分,所以他一時間也沒有厚臉皮的當做若無其事。
至于庹佩兮那更是嬌羞,她連正面面對陳康杰的勇氣都沒有。每次陳康杰找借口與她說話,他都紅著臉轉過去。別看她平時大大咧咧的,很有男生的性格,可是在骨子里,她依然是一位剛剛情竇初開的女孩子,害羞與矜持是他們這個時候都還保持著的特質。
因為距離的疏遠,等到了云紫縣之后,兩人也很難按照陳康杰的要求進行默契的配合。似乎庹佩兮總是心不在焉,而且三個人中,他們只找到了趙勝利一人。
趙勝利一開始并沒有和陳康杰他們說真話,雖然他憎恨陶永祥他們克扣自己的工程款,使得自己忙活一兩年幾乎沒有什么賺頭。然而他畢竟還要在這塊土地上生活。
一般的商人都講求和氣生財,同時民不與官斗的思想就算在思維開拓的商人身上,也還是蠻根深蒂固的。只要沒有被逼到無法生存的地步,商人都不愿意斗爭,不愿意給自己惹麻煩。嚴格意義上來說陶永祥并不算官員,但是云紫縣建筑工程公司是國有企業,陶永祥是有行政級別的,而且還是和縣里的那些局長一樣的級別。在這個基礎上,趙勝利并不敢在陳康杰他們這些陌生的外人面前亂說話。
趙勝利明白,陶永祥并不是一個人在戰斗。且不說全縣稍微大一點的工程都會由縣建筑工程公司來完成或者轉手,他的綠青公司只是縣里面的一家小型建筑公司,要是得罪了縣建筑工程公司,那以后基本上在縣里就沒法混了。另外,趙勝利還知道陶永祥的身后是有人的,不但和縣里的不少頭頭腦腦關系不錯,據說他與前任縣委書記曾憲橋更是關系不一般,而現在曾憲橋已經升到地區擔任常務副專員了。在這樣的背景下,趙勝利更是不敢隨便開口說話得罪陶永祥。
后來還是陳康杰一再慫恿和保證,只要他說了實話,不但不會將他牽連出去,而且還能幫他要回拖欠他的工程款。最主要的是,能夠打破縣建筑工程公司的獨家壟斷,只有這樣他們這些小建筑工程公司才有希望,才有好日子過。
或許是陳康杰的話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也或者是趙勝利本身對陶永祥他們這一批人深惡痛絕。經過陳康杰苦口婆心的一番工作,并且將攝影機關閉之后,他才打開心扉將他所知道的痛快的吐露出來。
趙勝利的建筑公司已經開辦五年了,當初是因為他與陶永祥的前任認識,且還有一定的關系這才籌錢成立的。那一年,在那位前任的支持和幫助下,趙勝利還是賺了幾十萬的。
可是自從四年前陶永祥由副總經理轉正為黨委書記兼總經理之后,規矩就變了。那時候縣里開始搞所謂的基礎設施大建設,各個單位和縣直部門都需要對縣長曾憲橋主導的基礎設施大建設做貢獻,而且,都定了明確指標。陶永祥主政的云直線建筑公司作為縣屬國有企業,當然也有指標。
為了完成縣里的指標,甚至為了超額完成指標,云紫縣建筑工程公司的操作方式發生了巨大的轉變,不單單全縣的大一點工程都交由他們轉手,而且,每次的工程款都會按照一定的比例克扣,少則幾萬塊,多者幾十萬。全縣幾乎所有的工程公司或者包工隊都會經歷這么一層盤剝,一句話,要是不認同這個不合理的規則,那在縣里基本上就沒法混,日子難以過下去。
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縣里每年都要投入數千萬元進行基礎建設和主干道改造。在有工程可干的誘惑之下,大多數的工程公司或者包工隊都認同了無禮的霸王條款。也有一部分人或是因為受不了這股鳥氣,或是覺得自己在縣城一點關系沒有,擔心虧本,要么轉行做了其他生意,要么到別的縣份發展而離開。
趙勝利當時也想過放棄,可后來還是在利益的驅使下留了下來。其留下來的結果就是自己的綠青公司每年都能有最少幾百萬的工程做,然而利潤卻下降了一半多,有時明明可以賺八九十萬的,然而真正到手的利潤就二三十萬,甚至十幾萬的都有。
難是難了點,可是好歹生活還過得下去,多多少少有做的也有賺的,心里再憋屈,可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去,只有咬牙忍下來。
1997年下半年的時候,縣里和華堂基金會合作,對全縣的二十所中小學進行全面改造升級,涉及資金兩億多。當時在動員大會上,華堂基金會的人說,這些工程一定要保質保量的完成,至于款項,也會一分不差的支付。
作為縣里面存留下來的三家規模還稍可的私營建筑公司之一,趙勝利覺得自己窩囊的熬了兩年,打翻身仗的日子來了。根據建筑行業里面的規律,自己只要能拿下一個好點的中學工程下來,那隨便賺個兩百萬是沒什么問題的,即便是不偷工減料,保質保量,一百多兩百萬也跑不了。
后來這些工程大部分被云紫縣建筑工程公司自己干了,也是因為工期緊,他們并不能完全干得下來,所以就分了五千多萬的工程出來給他們這三家私營建筑公司。過去兩年的忍氣吞聲和良好配合讓趙勝利得到了不錯的回報,他順利的拿到了民族中學兩千萬的改造升級工程。
拿到工程的當天,他就從云紫縣建筑工程公司拿到了一千萬的前期資金。第一次遇到這么豪爽的節奏,使得趙勝利相信了華堂基金會工作人員的話,干完工程一定能足額拿到余下的工程款,這讓趙勝利一時間信心倍增,干勁充足。以前他們包工程做,在開工之前能拿到百分之三十的工程款就很難得了。
為了完成兩千萬的民族中學項目,趙勝利不但將過去積累的資金全部貢獻出來,甚至于還用公司的名義找銀行貸了兩百萬的款。就這樣,緊趕慢趕中,他終于將工程干完了,工程質量得到了縣里和華堂基金會的首肯認可。
遺憾的是,當他興高采烈的去找杜飛耀拿余下工程款的時候,杜飛耀只給綠青公司轉賬八百萬,剩余的兩百萬說是被扣了。
民族中學的工程趙勝利是用心了的,不僅僅是有華堂基金會的保證,還因為這是教育項目。哪家沒有孩子在學校里面讀書啊?就算他趙勝利的孩子可能不讀民族中學,那他的那些親戚朋友的孩子呢?有不少還是在要民族中學里面就讀的,于是趙勝利用的都是好料,分量比較足,一點偷工減料的痕跡都沒有。
大家都知道,國內的工程里面,多多少少都會存在著一些偷工減料的現象,這是利潤來源的一個大頭。否則國內也不會出現那么多豆腐渣工程。
如果依照以前的做法,兩千萬的工程,一千七百萬坐下來就綽綽有余,然而這一次趙勝利真就花了一千八百萬在這個上面。現在有兩百萬拿不到,就相當于他趙勝利兩年算是白干了,不但一分錢利潤沒有進腰包,甚至于在銀行利息方面自己還要虧進去幾萬塊。
正是如此,趙勝利才會一次又一次的找杜飛耀求情幫忙,讓多少再返還點回去。甚至于他給杜飛耀承諾,只要返還超過五十萬,他就給杜飛耀百分之二十的回扣,意思就是別說給齊兩百萬,就算只給一百萬,他杜飛耀都能從中撈取二十萬的好處。恰是這樣,杜飛耀才會不遺余力的在陶永祥的面前幫著綠青公司的趙勝利說好話,可是被陶永祥識破,功敗垂成。
“你們是不知道,我帶著公司上下幾十號人累死累活差不多兩年,毛錢沒賺到一分,還搭進去五萬多塊錢的利息錢,狗日的這些人太黑心了,根本就不給說理的地方。”在自己的家里,趙勝利抽著煙氣憤填膺的說道。
“如果這些人不倒下,如果這個規則不改變,你的錢是拿不回來的了,以后也別想過好日子。”陳康杰沉聲說道。
“以前我以為曾憲橋調離了,縣里的政策會發生變化,哪曉得還是老樣子,新上來的書記縣長都秉持了曾憲橋的思路和手法。”趙勝利頹然說道。
“那你有沒有找華堂基金會那邊呢?他們不是說工程款會保質保量的給到嗎?”陳康杰問道。
“怎么會沒有找啊?當然找了,為此我們還專門去了兩次省城,可是華堂基金會那邊說,他們已經將全部工程款支付給了總承包商云紫縣建筑工程公司,你說,這不是換湯不換藥嗎?”趙勝利攤開手無奈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