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康杰的設想是從諾夏克峰西側的一個埡口翻過興都庫什山脈,到達一個名叫那奧的小鎮,從那奧有一條簡易公路通往巴達赫尚首府法扎巴德.
知道這一切,陳康杰得益于龐輝無意中得到的那份地圖,要不然他是不會知道這些的。也正是那一份地圖,他才知道之前和熊自強討論的那座白雪覆蓋的山峰就是諾夏克峰。
從哈魯尼到那奧,是沒有道路的,陳康杰他們完全得靠自己尋找方向摸索”。這中間,最困難的莫過于要翻過四千多米的高山埡口。
在高原地方的這些大山,山與山之間的直線距離并不遠,但是要翻過去,卻是數個小時甚至一天的消耗。一個人在平原地區徒步幾十公里雖說不容易,但是還能辦到。可是想在高原地方翻山越嶺直線幾十公里,所需要的時間是很漫長的,過程也是痛苦的,況且中間還根本就沒有路。
陳康杰他們每一個人的身體素質都堪稱良好,可是在空氣稀薄的高海拔地區長途跋涉,而且還是在追兵的壓力之下,每一個人都走得很辛苦,這其中也包括陳康杰自己。這些山不全是石山,但是在山上甚少有樹木,越往高處,其植被越稀少和矮小。有些地方直接就是松軟的沙土,人踩上去就會不停的往后垮往后滑,要使出更大的力氣和邁步頻率,才能越過去。
“我們累……他們想必也不會比我們好多少,大家再堅持堅持,等過了前面的山梁,我們再找個背風的地方休息一下。”陳康杰拽住王偉所騎的馬尾巴,爬上一道低矮的土坎后,喘著氣說道。
在行動中,他們并不怕這呼呼的寒風,運動使得每個人都渾身發熱,甚至還能流出汗水。可是一旦停下來,如果不在背風的環境中,低溫加上肆虐的寒風可是很刺骨的,半個小時就能讓一個人全身發僵,動憚不得。
在這種沒有受過多少工業污染的高海拔山區,空氣十分潔凈,光線的穿透力很強。冰冷的地面上雖然氣溫刺骨,但是抬頭仰望,天空中的萬千星宿在云層飄過的情況下,是清晰璀璨的。陳康杰他們正是透過空中的北斗星方位來判斷自己的行進路線。
整整用了三個多小時,他們才得以翻過這座看起來并不高大磅礴的山梁。或許是他們本身就站在山上的緣故,否則從遠處看的話,他們翻越的這道山梁其實就和傳說中的巨無霸怪獸差不多。
此時已經是夜里四點。在一個雨水沖刷成的u型山凹里,他們終于找到了一個避風港。人困馬乏的他們,再也很難堅持,只有再次歇息一番。要是再繼續往前,別說人,就是馬也受不了。
身體上,每一個人都達到了極限,可是即便如此,為了安全,還是得安排人站崗值守。
“你們都抓緊時間休息吧,今晚我來站崗。”作為領頭人,作為身體素質最好的,陳康杰自告奮勇承擔這個角色。
以前陳康杰有點不懂,為什么這些當地人不但喜歡在頭上裹布,甚至于還用布將自己的面目都給裹起來。他主管的認為那肯能就是簡單的和當地習俗有關系,或者和宗教有關系。現在他們是真明白了,因為他此時此刻就是用布將整張臉裹起來的,只留一雙眼睛在外面。這其實是有著客觀地理原因的,這邊風沙很大,用布包裹遮擋,可以有效的避免口鼻被沙粒突襲。而且當地氣溫不高,用布包裹,也是一種保暖的方式,免得皮膚暴露在濕冷的空氣中。
薩米多夫拖著沉重的身體從地上爬起來,“杰少,今晚還是我值守吧,你也很累了,你休息休息。”
“為了照顧阿廖沙,你比我們都辛苦,你還是別逞強了。你一定要休息好,明天阿廖沙還得靠你,我年輕,身體好,扛得住。”陳康杰將一件備用的皮褂子又給套在身上,摁下薩米多夫后說道。
“杰少,還是我來吧,你去休息……”龐輝自告奮勇的請纓道。
“算了,別爭了,就這么定。服從命令,我們休息的時間不多,最多就三個小時,兩個小時也不一定。大家別lang費時間了,抓緊吧,賈里爾,給我點水和干糧。”陳康杰武斷的拍板之后,向倒成一灘泥的賈里爾招呼道。
陳康杰強勢起來是很強勢的,他這么做,不是為了逞英雄或者一定要表現他對下屬的什么關心和關懷。他其實同樣累得不行,可就如同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他就是覺得自己相對來說更能扛得住而已,他最年輕,二十來歲的小伙子,身體素質最好,得益于從小練武的底子。而其他人,不管是誰來堅持著幾個小時,明天都會出現疲軟乏力,那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到他們這一群人的進度,因為不可能將誰給丟下。
陳康杰都已經做了最終決定,其他人也不再爭了。在賈里爾將水和干糧給了陳康杰之后,陳康杰就到三百米外的高出去放哨去了,其他人則抓緊時間休息,補充體力。
在重生之前,陳康杰絕對不敢一個人矗立在這寂靜無聲的茫茫大山上。就算他那時候就是無神論者,可是無邊的漆黑以及一點點風吹草動都還是會讓他心驚肉跳和壓抑。自我的那種內心恐懼會將所看過的那些恐怖片中的畫面安插在四周,從而使得自己又怕上加怕。
不過,現在的陳康杰沒有一絲絲怕的感覺,所有的怪力亂神都進不了他的內心。他現在唯一覺得受不了的就是肌肉的酸痛以及潮濕的空氣中被刮過的風加重的寒冷。
陳康杰找到一塊石頭坐下來,扭開水壺喝了一口刺激喉嚨的冰水,然后拿著那杯凍得堅硬的大餅就啃起來。他不能干坐著,必須得找點什么事來做,否則,困意的襲擊會讓他倒下去。而這個時候倒下去是很危險的,極有可能天亮后就變成堅硬的枯枝。
吃飽喝足,沒有讓陳康杰更精神些,反而疲憊攜帶的困意一陣又一陣的襲擊讓他有些受不了。看著天空短時間內沒有要亮起來的跡象,陳康杰知道,這里距離天亮還早。時區以及海拔的雙重因素,都會使得這里比國內生活的城市要晚起碼兩個小時天亮。
撐著膝蓋,艱難的從冰冷的石頭上站起來。無意中,他碰到了棉襖的衣襟,硬邦邦的,用手指頭一捻,嘎吱嘎吱的。原來碰到雪,被打濕了的衣襟被凍成了冰塊。陳康杰將冰塊揉碎,急忙站著活動身體,不能再坐著了,可別成了冰棍,那就悲劇了。
陳康杰才做了兩個深蹲,就聽到身后一塊石頭滑落的脆響。
被嚇了一跳的陳康杰急忙趴在地上,將槍口推到前面,對著發出響動的方向。沒一會兒,就看到一個人影貓著身子靠近過來。
“誰?”陳康杰壓低嗓子呼了一聲。如果不是考慮到自己的同伴就在不遠處的附近,陳康杰可能就會毫無征兆的開槍。當然,要是對方不能給他一個正面的回應的話,他也是會開槍的,因為這極有可能是敵人從其他方向摸上來的探路者。
“是我,是我,杰少。”熊自強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陳康杰爬起來,“你來干嘛?害我差點開槍把你給斃了。”
“呵呵,我可不想犧牲在你的手里。杰少,我來接替你,你下去歇一歇吧。”熊自強笑著靠近過來。
“我不是說今晚上我來的嘛,你怎么還……”
“哎,沒有誰是鐵打的,每個人都輪流歇一歇,對團隊是好事。好了,我來都來了,你就下去吧,我接替你。”
陳康杰看了看手表,淡綠色的指示針告訴他,這距離他站崗值守剛剛一個小時。熊自強來都來了,他也確實很困,就不再堅持了,回到下面背風的簡單露天營地,到頭就呼呼大睡。這一覺,陳康杰覺得比之前在任何豪華大床上都睡得舒服,甚至他還做了好幾個夢。
在夢里面,很多熟悉的人都像放電影一樣出現了。李婷燕,馬偉,六姐,范雪熙等等,甚至他還夢見了好幾年都沒有見到的鬼難纏。
最后一個夢境,他夢見自己回到家,和全家人一起歡天喜地過大年。吃了豐盛的大飯,別人都看春晚,他卻帶著大姐家的許燕到外面的馬路邊放鞭炮和煙花。周圍都是穿著新衣,奔跑著放炮的小孩子,其中有一個小孩子將一串長長的鞭炮點燃之后危險的拖在自己的身后,就像他是被那噼里啪啦的追著跑。
“轟”,倏然間,許燕將一支煙花在她的身旁點燃,嚇了陳康杰一跳。
陳康杰正要教導許燕和那個危險的孩子兩句,讓他們在玩的同時注意安全,卻被一個人給拍醒了。
“杰少,快起來,快起來,敵人來了。”
陳康杰揉了揉眼睛,迷迷糊中看到譚軍正趴著俯視自己。然而他的迷糊沒有持續多久,一陣密集的槍聲滴滴答答接著想起,將陳康杰的睡意全部打消了。原來他夢里聽見的鞭炮聲是真的,只不過放鞭炮和煙花的不是什么小孩和許燕,而是對他們勢在必得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