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部長名叫甘霖,年歲在五十出頭,體型瘦高,戴著一副無框眼鏡,與其他領導時不時會穿一下夾克不同,好像隨時看到他,他都是一身西裝。整個人看起來很像一位儒雅的大學老師,見到人總是帶著笑容,相當具有親和力。
甘霖被認為是省領導中最沒有官威的。
實際上這是許多人的誤解,甘霖再沒有官威,他也是手握人事大權的組織部長。只是他干的工作于紀委不一樣,他是所有干部的“娘家人”,所以在他的身上會少一些威嚴肅穆。
甘霖放下手中的鋼筆,看了看劉紅軍,又看了看司徒闊和何保國,這才徐徐開口。
“過去幾年,我們省一直走的是依靠高新科技走高端產業的路子,而高新產業對環境和社會穩定的要求都比較高,我們現在采取那么大的幅度開放礦產資源開采和房地產,會不會對高新產業造成不利影響甚至沖擊呢。那樣會不會得不償失。”甘霖畢竟是省委這邊的干部,不管他是不是與何保國走得近,他都不可能有惡劣的態度。
因此甘霖的態度表明了,可是說出來的話并不沖,也不難聽。
“甘部長,你是不是有點杞人憂天啊。開放這兩個行業,也未必就會對高新技術產業帶來沖擊和不利嘛。將他們這樣對立起來,是不是太牽強了。在我看來,他們不但不是對立的,反過來,還應該是有力補充才對。我們發展的電子信息技術產業,汽車產業,飛機產業以及半導體產業,這些行業難道不需要礦產原材料嗎。實際上是需要的。而且在這些產業的帶東西,產業鏈變得越來越長,從各地涌進來的各種就業人員越來越多,這些人難道不需要住房嗎。這些人也是有置業需求的嘛。我聽說有不少來我們這里投資的投資者,在本地就找不到合適的足夠辦公場所以及員工宿舍。難道這些困難我們政府不該解決,不該為企業分憂解難嗎。”廖明貴又跳了出來。
能夠狠狠的打擊一下甘霖,廖明貴是絕對不遺余力的。
你說你,本該和書記一條線,你卻跑去和常務副省長穿一條褲子,像什么話。作為劉紅軍最忠實的下屬,廖明貴當然要為領導分憂才對。當然這是明面上的理由,私底下,廖明貴看甘霖不順眼,還有深層次的原因。
廖明貴知道劉紅軍一直都有把甘霖搬開的想法,只是還沒有找到解決問題的契機和突破口而已。在這種情況下,廖明貴就有小心思了,他盼望著甘霖被搬開之后,他能坐上甘霖空出來的那把椅子。
廖明貴和甘霖看起來都是省委常委,行政級別完全相同。但論到實際權利以及未來的道路,省委秘書長哪里能夠和組織部長想必。
省委秘書長再大,那也是個大管家的角色,也是個伺候人的活。而組織部長手握人事大權,是各方都想拉攏和不會輕易得罪的角色。黨內排名,組織部長什么時候都不會低于秘書長,而且上升途徑上。組織部長很容易成為副書記,再往上,還可能成為書記。
而省委秘書長,要往上的話的話,最有可能的就是去省政府那邊干一屆副省長,再順勢成常務副省長和省長。很明顯,這條路更加坎坷荊棘。更有甚者,很多省委秘書長干一輛屆后就直接到人大任職去了。
任何一個打擊甘霖的機會廖明貴都不會錯過,況且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既能打擊甘霖,又能在劉紅軍那里賣好,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對于廖明貴的反駁,甘霖只是不屑的笑了笑,一點要反駁的想法都沒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甘霖是老好人的軟弱,其實啊,甘霖這樣的態度,反而是對廖明貴一個無聲的反擊。
老子連鳥都不鳥你,你就像一條狂吠的瘋狗,或者就是一個在大街上跳出來玩雜耍的瘋子,卻沒有誰愿意看你一眼。
甘霖的沉默不屑,讓廖明貴心癢癢,他鼓足了勁,卻是一拳打在空氣中,是誰也不會覺得舒服。
“甘部長,你啞口無言,是認同了我的說法嗎。”甘霖不說話,廖明貴卻不放過他,愣是要逼迫他表態。
“呵呵,廖秘書長,我的意見已經表達清楚,你如此咄咄逼人是何道理。是沒有聽清楚呢。還是故意而為。”廖明貴的話激烈,甘霖笑瞇瞇說出來的話更激烈。
甘霖是笑著說話不假,可是他說出來的話,簡直就是刺耳之極。問題是你還不能批評他,批評的話,不但顯得你度量小,反正是廖明貴挑起的戰端,而且,至不濟,甘霖說他是開玩笑就得了,沒見人家是笑呵呵的嗎。
另外,甘霖的反問讓廖明貴更加不知道怎么回答。
難道說自己是咄咄逼人,承認自己是故意而為。這不是將把柄交給甘霖嗎。況且,劉紅軍會容忍那種情況出現嗎。他是班長,不管內心想法如此,都是不能支持和鼓勵班子成員內斗的,要不然,他就缺乏基本的掌控力,是不適合坐這個位置的。
但是要廖明貴否認,他又做不出來。在座的這些人誰不是人精,誰聽不出來你的語氣和意思是什么。食言而肥,那是很丟人的事情。弄不好,這還會成為一個笑話,那影響就更難堪了。
廖明貴壓抑住憤怒的情緒,整張臉都憋得通紅,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其余人倒是安坐自如,沒有誰幫忙,也沒有人蔑視。至于大家心里面是怎么樣的一種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好了好了,你們不要再激辯了,各自的態度表達清楚就行,咱們這是在開常委會,而不是在舉辦辯論會。其他同志接著談談吧。”還是劉紅軍看不過去,出言幫助廖明貴化解難局。
廖明貴再無用,那也是忠誠的自己人,他丟面子,劉紅軍臉面上也不好看。
“對經濟建設,我是不太在行,剛才聽了同志們的講訴,各有各的道理。不過我仔細揣摩了一下,還是覺得放開更多領域對經濟建設是利大于弊的。我們一直在將改革開放,無論是從改革的角度還是從開放的角度來看,將更多的經濟建設行為交給市場,由市場進行自由的資源配置,這對政府來說無疑都是好事。過去計劃經濟的經驗已經證明,政府在經濟方面控制過嚴過死,都是極為不利的。”紀委書記平視這會議桌邊的同事,靜靜的說道。
在紀委書記的目光里,他好像看了所有人,又好像一個人都沒有看。說出來的話也似乎具有紀委特有的性,只不過,他支持劉紅軍的態度還是表露無遺。
現在局面真的越來越不樂觀了,劉紅軍的提議已經得到了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五個人支持,而反觀何保國,除了甘霖站在他這邊,就連上次站在一條戰線里的苗書記都表示了棄權。
五比二,局面相當懸殊。
剩下還沒有表態的有三個人,司徒闊,崔博洋以及政法委書記。
就算他們三個全部都支持何保國,那也只是個五比五的局面。
只是,他們全部都會支持自己嗎。對此,何保國一丁點底都沒有。最大的變數就出在司徒闊的身上。
如果一開始,司徒闊就旗幟鮮明的堅定態度,那么崔博洋和政法委書記就相對好說。現在他卻那么模糊,那各種各樣的變數就成了可能。
“喬書記,你怎么看。”劉紅軍問政法委的喬書記。
喬書記點了點頭,然后有意無意的瞥了司徒闊一眼。
喬書記是緊跟司徒闊的腳步的,他的這個位置,是兩年前司徒闊提議,在加上譚長國的配合下運作成功的。于是乎,喬書記就對司徒闊感激,做人做事,都緊跟著司徒闊。
喬書記希望能夠從司徒闊那里得到一些細微暗示。
說起來,他應該表態力挺何保國,畢竟大家是一個聯盟內的。可是一開始司徒闊的態度,讓機敏的喬書記有點沒底,于是就想得到一些暗示。
只是,司徒闊對他一點暗示都沒有,低著頭,誰也不看,只顧在自己面前的筆記本上奮筆疾書。就像他是書記員,而不是會議的重要主角似的。
司徒闊不給暗示,喬書記就有點難以取舍了。猶豫少頃,他還是按照慣性做出了表態。
“我覺得還是暫時放一放,等再進行相信的調研和論證后,再做決定比較合適。”
以往因為司徒闊和何保國是親密關系,喬書記每次都是支持何保國的,反正支持何保國就是支持司徒闊。
不管怎么說,司徒闊沒有明確表態,又沒有隱晦的暗示,那么喬書記做這樣的表態就是最保險最謹慎的。
“嗯,崔書記,你是班子中年歲最大的,德高望重,對這個問題你又怎么看呢。”從司徒闊低頭不言,劉紅軍就猜到了喬書記的態度,所以他不覺得有什么突兀,立刻就將目標放在崔博洋的身上。
劉紅軍說崔博洋年歲最大,德高望重,并不是發自內心的尊重他,而是一種告誡和暗示。
你崔博洋可是要退休的人了,你要再參與這種斗爭,得不償失。否則,等你退了,我還在臺上,你下面的那些人,可別想在我手里出人頭地。(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