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飛機上秦牧卻沒有看到趙萌和慕冰彤,可能負責的不是他這個區域,他也沒有太糾結。美人痣雖然折騰了他一晚上,但秦牧不是什么感性的人,性子隨著在基層打拼也逐漸沉穩,只能把她們當成生命里匆匆而過的風景。
這次來海波,秦牧主要是來看看沿海城市在90年代發展成什么樣子。雖然在他的記憶中,90年代是沿海城市起步騰飛的重要里程時代,但真正的轉折點,卻是老首領南巡,發出振聾發聵的聲音之后才是真正的確定了方向。
這一次他來這邊,一來是應了劉功成的要求。劉功成給了秦牧高度的自由,那里面蘊含的意思非常明顯,非常看重秦牧在經濟改革方面的能力,就算是秦牧不想接手縣招商局這個攤子,但是劉功成卻要在實際工作上給秦牧加擔子。二來,秦牧也想從躍馬鄉的低壓氣氛中解脫一下,換換心情,京城那邊說是讓他認祖歸宗,但不亞于一場小型的軍事斗爭,家族中的親戚和好友,必然會給他弄出這樣那樣的難題。
海波市臨海,被譽為中國經濟騰飛的標志性城市,其經濟步伐走得極穩,也極快,因為海波市的存在,為社會主義特色道路免去了不少彎路,秦牧下了飛機之后,雇了一輛出租車,開始沿途觀看海波市的建筑構造,并向司機打聽海波市的主要產業。
一般開出租車的人都比較能侃,見識的人也多,聽秦牧問起,就開始向他介紹海波各個旅游景點。秦牧笑著聽司機在那里講解,有時候插上一兩句,將話題引到海波市的總體規劃和新興產業上。司機對這些東西倒沒有太大的認識,不過人挺熱心,打電話找熟人幫秦牧詢問相關的事情,惹得秦牧一陣好笑。
“放心,這電話費不找你出。”司機掛了電話,哈哈笑道:“你們外地人來我們海波,還不是都來學習的,取了經回去要是覺得好,還會再來,那咱們司機的活也多了。”
秦牧聽他說的在理,又挺實在,便包了司機三天車。因雇車的價格不低,司機喜出望外,更加賣力的講解海波市。
從司機的話里,秦牧聽出他言語中的那種自豪,心里便嘆息了一聲,這就是文化底蘊和認識的不同。別說西平縣的人,就算整個清水市的人,在外面來客戶的時候,都會擺出一副低姿態,那種從本心看不起自己的想法根深蒂固。改革改革,不單單是要讓人們的口袋鼓起來,還要讓他們在本心上愛上自己的城市,愛上自己的家鄉,而不是此山看到那山高,不敢挺起胸膛宣布,我是哪里哪里人。
改革初期,任重道遠啊。自從秦牧知道自己是紅三代的身份之后,考慮問題開始嘗試著從更高方面來考慮,否則的話,京城之行,他永遠是個貧困縣的鄉長,而不是姓秦的人。
三天時間,秦牧將海波市走馬觀花的看了一遍,對海波有了基本的認識,也在心里對西平縣的發展招商行業有了新的認識。書上得來總覺淺,還是要實地走走,才能真正的開拓眼界。
離開了海波市,秦牧在飛機上的幾個小時,在筆記本上翻看自己的所見所思,并對西平縣的一些思路打了叉號。北方人被南方人稱之為“老趕,”意思就是不停地在追趕南方,其中的意思雖然有著幾分歧視,但卻是不爭的事實。秦牧只想自己的思路,在一鄉一縣之間,能夠縮短這老趕的時間差距和空間距離。
“你好,請問你需要果汁嗎?”正當秦牧在筆記本上整理自己所想所思的時候,身邊響起空姐蘇南地區軟軟的嗓音。秦牧霍然回頭,慕冰彤帶著一絲甜甜的微笑在他身側稍稍彎身,漂亮的紅色空姐帽將她的面容襯托的更加白皙,含著一層迷霧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從里面閃現著重逢的喜悅和一點俏皮。
秦牧將筆記本合了起來,然后將鋼筆插在胸前。慕冰彤幫秦牧鋪好餐布,放好了一些營養餐,便微笑著詢問下一個旅客。
秦牧知道航空公司有規定,工作期間是不允許與熟人聊天的,否則就會被扣工資。他手里端著果汁,靜靜的看著慕冰彤窈窕的身影,聽著她小聲的軟語問候,眼睛里就多了一絲情愫,或許可以和這個女孩子成為不錯的朋友。
慕冰彤來回走了幾次,每次和秦牧的視線對接,都會露出甜甜的微笑,嘴角的丹紅美人痣更是俏麗非常,在秦牧的心里打下了烙印。
一路上兩人倒是沒有說話,臨下飛機的時候,秦牧對守在門口的慕冰彤小聲說了一句在虹口機場門口等她,惹得慕冰彤雙頰飛起一層淡淡的紅暈,晶瑩玉膚沾染上這么一層紅霜,讓慕冰彤清純中夾雜上幾分嫵媚的色彩,惹得秦牧愣了一下,才穩定的從飛機下走來。
秦牧沒有通知劉丹自己到來的時間,所以現在時間還很輕松。出了機場,秦牧點上一根煙,站在果皮箱旁邊呼吸著上海的空氣。這個城市他來了不止一次,但對90年代還不熟悉。作為老牌的工業城市,上海負載了很多很多。
沒過太長時間,慕冰彤便從虹口機場的側門走了出來。脫去那身干練而迷人的空姐套裝,慕冰彤換上了一件臃腫的白色風雪衣,下身是開始流行的淺藍色小碎花牛仔褲,腳下的白色休閑鞋讓她的小腳看起來更加的小巧纖細。
“趙萌沒有跟你一個班嗎?”看著慕冰彤走近,秦牧滯了一下,馬上掐滅手中的煙,看著果皮箱上的煙灰缸問道。本來他不是這么失禮的人,但是慕冰彤獨身而來,還換了非常生活的休閑裝,那氣氛就有些曖昧起來。
慕冰彤嘻嘻一笑,那嗓音就好像在喉嚨里面如一彎清澈甘冽的泉水流淌,輕輕的飄進了秦牧的耳朵,在心底慢慢沉淀。她沖手心哈了一下氣,有些不甘心的說道:“都說上海熱,這冬天也挺冷的啊。萌姐現在又飛回西肅那邊了,我被領導調班,以后飛上海到京城。”
秦牧點點頭,想了一下從包里拿出二百塊錢,給慕冰彤遞過去,說道:“上次謝謝你。”
慕冰彤看著秦牧手里的錢,滿臉的好笑,說道:“得了吧你,看你皮夾子里面的那些錢,就知道你打腫臉充胖子,也不知道擺的什么譜,竟然還坐飛機,做火車不是也挺好嗎,花費又不大。”
秦牧頓時覺得胸口憋了一口氣。上次吃過飯之后,他身上只剩下百十塊錢,算是丟了一次人。這次他買了飛機票之后,打算等到了上海再取錢,錢包里面就二百多,還給慕冰彤之后,錢包又空了,結果再次被慕冰彤誤會了。
看秦牧一臉苦笑不說話,慕冰彤將秦牧拿錢的手推了回來。無意中兩人手指碰在一起,慕冰彤微涼的手指碰到秦牧溫熱的手指后,就急速的縮了回去,臉上又浮現出一層紅霞,假裝算賬的掰著手指頭說道:“上次你皮夾里面還有一百多,現在就剩下了二十多了,這幾天你是怎么過的啊?”
秦牧再次無語,看著慕冰彤一臉的認真,只好無奈的解釋道:“我有錢,真的有錢,錢都在卡里面。”
可惜,秦牧的說法直接被慕冰彤無視:“你少來了啦。西肅那邊都是用存折的,誰用卡啊,現在自動提款機也只有幾個發達城市安裝了,你唬誰呢?”
秦牧直接無語,誰規定沒有提款機就不能用儲蓄卡了,這是什么道理。他這時候有些賭氣,向著周圍看去,指著遠處的銀行說道:“走,我取錢給你看。”
慕冰彤盯著這個清秀年輕的男人,翻了一下白眼說道:“行了吧,上次守著萌姐我不好意思說,你這么年輕,實在應該腳踏實地的拼搏,不要總想著搞對象,把家里人辛辛苦苦存的錢拿來瀟灑。”
秦牧聽得滿頭霧水,暗想慕冰彤是不是誤會什么了,正想解釋,慕冰彤已經歡笑著沖著那邊揮舞著雙手,大聲叫道:“這邊這邊。”
順著慕冰彤的眼光看過去,一個穿著時尚的年輕人從一輛普桑轎車下來,神態高傲的向著這邊走來。
慕冰彤飛快的轉頭對秦牧說道:“記住啊,不要好高騖遠,腳踏實地的拼搏。”說完,也沒有拿那二百塊錢,歡笑著跑到那年輕人身邊。
年輕人沖著秦牧擺出一副挑釁的表情,伸手想去拉慕冰彤的胳膊,卻被慕冰彤嬉笑著躲開,一頭鉆進普桑的后車座里。
年輕人呆了一下,轉頭走向秦牧。秦牧慢慢的將錢放回皮夾,就聽那年輕人惡狠狠地說道:“小子,你想死是不是?拿錢出來干什么,想追小彤。”
秦牧搖搖頭,慢慢的說道:“我們只是朋友,我只是不想欠人情。”說著又把錢拿出來,塞到年輕人的手里,轉過身一言不發的走了。美人痣,只不過給某個時代畫上了不太完美的句號罷了。
年輕人沖著地上呸了一口,罵道:“小赤佬,下次別再讓我看到你。”說完,鉆進轎車啟動離去。
秦牧的身體微微一頓,回過頭來,將年輕人的普桑車牌牢牢的記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