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離開了開發區,卻沒有回家里,而是開車回到了青滔縣。)萬有年雖然將合資的事交給了秦牧,秦牧不拍板這件事就不能成,但是秦牧也需要有些人來撐撐自己。這件事只要掐住了三星的脖子,那獲得的甜頭將會很不菲。大家均嘗,才沒有人說三道四。
恰好,田福亮也起了個大早,不到7點半就到了縣委大院,兩個青滔縣的頭頭就悄悄的商談了一下以后的步驟。
“斯洛瓦的電器的零部件已經全部外包,其本身已經被抽拉成組裝和品牌的殼子。”秦牧聽了這兩天在斯洛瓦發生的一系列外包合同之后,點上一顆煙開始了總結:“斯洛瓦是賺是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國家扶持和民族品牌,這才是三星看重的地方。”
田福亮點點頭,小心的問道:“時間還是太緊。咱們這么做,不難傳到上面和三星的耳朵里面,會不會做的有些過了?三星花費大心力,最后卻只落了個空殼子,他們甘心嗎?”
秦牧擺擺手笑了起來,解釋道:“斯洛瓦這么個小廠子,就算是完全賠本,哪怕說花錢買下來扔在那里,對于三星來說也是一根汗毛而已,動不了筋骨的。”九十年代,還有很多人并不明白所謂的品牌效應,也就是這個時候,很多國家老字號的東西都被有心的外國人在國際上申請了專利,讓國家痛失一大批世界品牌的誕生。
保護品牌這種超前的意識田福亮還是不太明白,但秦牧既然甘心解惑,田福亮只有擺出非常求知的樣子。
“打個比方吧。我原來是西肅省的人,來到北遼之后,首先就要了解北遼的人文習慣和各路神仙,這樣才能當好北遼的父母官。”秦牧微笑著舉了個官場上的例子。
直白的話讓田福亮心里一動,恍然大悟道:“三星就是把斯洛瓦當成了敲門磚,走進中國市場的敲門磚?”
秦牧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若只是這樣,咱們把斯洛瓦不要錢交出去都可以,畢竟三星代表的先進的管理制度和優秀的生產技術。可是我看了他們的計劃書,這里面隱藏著很大的陷阱,怕就怕他們不是真心幫咱們救活一個國家品牌,倒是有吞并并且讓它消失的意思。”秦牧的眼光非常的深邃,慢慢的說道:“既然已經明刀明槍的擺在桌面上了,這三星恐怕也是拖不起了。斯洛瓦是否成功,代表他們是否能夠走進咱們政府的一個計劃,若是一直拖下去,我看那,三星的上層受到的壓力是非常大的。”
對于這種企業管理的東西,田福亮卻是不明白的,也不想明白。官員只要想著如何才能穩定現在更進一步才是最重要的。
秦牧也沒有打算讓田福亮聽明白,只要田福亮能夠順著自己的意思辦事就可以了。他看了一下外面初升的太陽,若有所指的說道:“老田啊,咱們青滔縣直接插手斯洛瓦的事情,還是需要注意一下的。市里面各主要部門,財政局、交通局、稅務局、工商局之類的總要打點打點,可不要讓市里的同志們說,咱們青滔縣守著一個金飯碗,就忘記他們這些老領導了。”
田福亮眼睛一亮,秦牧這是擺明了讓田福亮打著青滔縣的名義去市里跟各單位領導聯絡聯絡感情,獲得一些支持率。這是一個秦牧要走的信號,也是秦牧準備向田福亮交權的暗示。以往的慣例中,縣委書記要走,提前是聽不到任何消息的,總要等到小尾巴悄悄藏起來之后,才會突然傳出調離的消息。若是有人再想趁著這個機會抓一把前任的小辮子,卻是不太容易了。
像秦牧這樣的人,明明手段犀利作風陰狠,偏偏會做出如此不太合官場規矩的事情,讓田福亮在欣喜之余又有些擔心,暗暗計較著秦牧是不是有什么殺手锏等著自己,別是現在一副扶植自己上位的表現,到時候秦牧一走,卻要卸磨殺驢,直接把自己給干下去。
他表情中帶出來的些許疑慮被秦牧看在眼中,淡淡的說道:“青滔縣連換兩任縣委書記,說到底還是變革太大。熟悉青滔的老干部,還是需要穩健為主啊。”
田福亮聽明白了,秦牧的意思說的已經再淺白不過了。他秦牧其實就是一個麥客,來青滔縣就是打打短工,只要做出點成績來,還有其他重要的位置等著秦牧。青滔縣只是一個臺階,卻不是頂峰。
“秦書記,您放心吧,我這就去市里,一定為斯洛瓦建設鋪好一條道路。”田福亮真心的笑了起來,站起身握了握秦牧的手。
秦牧的笑容看起來非常平和,他點點頭說道:“青滔是個好地方,真的舍不得走啊。”
與這邊的情況相互對應的是,市郊別墅這邊,韓老爺子正滿臉陰沉的看著韓冰和韓雪菱,冷笑著教訓道:“行啊,真行啊。一個會高黑狀,一個會撒嬌耍潑,咱們老韓家還真的有人要成精啊。”
韓冰雖然在外面是韓家公子,京城里面有些官二代、富家少會給他不少面子,但在自己爺爺面前,也只有吃癟的份,在那里無精打采的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爺爺,我……”韓雪菱昏迷了快半年,身體還有虛弱,聽了韓老爺子的訓斥,不由想開口辯駁。但是她僅僅說了幾個字就趕緊閉嘴,韓老爺子的眼睛已經銳利的瞪向了她,讓她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雪菱,你剛恢復,身體還要鍛煉,我看啊,你跟萬芳出去走走吧,不要老呆在家里。”韓老爺子擺擺手,直接將韓雪菱支了出去。
韓雪菱雖然有些刁蠻,但卻是個明白事理的女孩。她打電話像秦牧發火,也是昏迷之后聽到秦牧有外遇而自然迸發的情緒。明白人想想都知道,韓雪菱又不是不知道周小梅的存在,她當時已經默認了周小梅的身份,她沖秦牧發火只是一種感情的宣泄罷了,有哪個女人希望自己男人的心思還掛在別人的身上?
等到萬芳和韓雪菱離開之后,韓大平也告訴韓老爺子,自己要去會一個戰友,十多年沒見了,現在這個機會若是不把握,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時候。韓老爺子直接放行,別墅內就剩下兩個人了。
韓冰心里暗暗叫苦,這不是給老爺子一個專門教訓他的機會嗎?沒有第三人在場,韓老爺子無論打罵必定不會留情。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韓老爺子并沒有發火,而是點上旱煙,吧嗒吧嗒的抽了幾口,慢慢的說道:“說說吧,你跟那小哥兒倆想了什么招來跟秦牧唱對臺戲?”
韓冰沒有想到老爺子會這么問,猛然之間抬起頭來。韓老爺子嘴中吐出來的煙霧,帶著老年人的睿智說道:“到底是自己家的娃,不護著怎么行?雪菱嫁出去了,那就是別人家的人,生個孩子可不姓韓。”
韓冰頓時聽懂了老爺子的意思,這是想在背后指點指點自己啊。這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可是秦牧既是韓家的女婿,又是爺爺最疼愛的小孫女的夫婿,不管怎么說,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手。要是早知道老爺子的意思,韓冰怎么可能偷偷摸摸的下手?
韓老爺子看出韓冰的疑惑,雙手在膝蓋上有節奏的輕輕拍打著,嘆息道:“秦牧若只是咱們韓家的女婿,你們都要扶持他一把,可是他偏偏姓秦,還是秦老頭的獨根苗苗,我現在要是不給你們把把關,等我們這些老家伙都見馬克思了,你們恐怕都不是這小家伙的對手呢。”
這句話說的非常的沉重,韓冰登時不服氣起來,也從口袋里掏出根特制小熊貓,開始將他與管家兄弟的計策說了出來。
老爺子本來就不好的面色隨著韓冰的敘述更加的陰沉,等到韓冰說完,老爺子長嘆一聲道:“你們呀,我看也該下來呆上幾年了。這幾種手法,嫩,實在是太嫩了。”
韓冰沒有想到自己與管家兄弟的連環計竟然在老爺子的口中如此的不堪,臉上登時帶出了相當不服的表情,使勁的抽了幾口煙,也沒有接老爺子的話茬。
老爺子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指著韓冰說道:“小兔崽子,不服氣是不是?這就對了,咱們老韓家的種,就要的是不服氣的勁頭。不過,有這個勁頭是好的,但是要明白自己哪里不足,下一次再重新來過就好了嘛。”
說完,老爺子站起身來,在客廳內慢慢的踱著腳步。來回走了三四趟,老爺子才停住腳步,說道:“今天咱們爺兒倆就說道說道,你在京城呆的時間也太長了,不懂下面的彎彎繞。”
韓冰梗著脖子說道:“咱們是京城來的,就算這計劃有些紕漏,只要我拿出京城的名號出來,這地方上的人,總要顧忌一些。”
“屁!”老爺子直接粗口上了,說道:“今天不把你小子說服了,你還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問你,你們計劃的第一步,是讓那個什么華康實業插手斯洛瓦的事情對不對?”
韓冰點點頭說道:“四姨家的這個企業,非常有實力,加上咱們的關系,三星這個外來戶是沒有辦法跟華康實業競爭的。而且淵哥給我說過,蘇冀北和聶榮平那邊他已經拉上了線,秦牧不能不顧及這兩人的想法。”
“天真,你們這群孩子啊,順風順水慣了,連想法都這么天真。”老爺子不由苦笑起來,在蜜糖溫室長大的孩子們,到底不如風里來水里去的野草那么適合環境,怪不得秦老頭一說起他的孫子就滿臉笑容,秦牧的眼光實在比這幾個孩子強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