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堊城東南隅的麻繩胡同并不長,一頭接著崇文門里街,到另一頭則是喜鵲胡同。這里雖距離皇城不遠,但因為不遠處就是盔甲廠和草場,即便貢院就在不遠處,也就是三年一次的禮部試時會熱鬧一陣子。相比那些不管寒冬臘月或者三伏酷暑都要出去覓活計的下等人,這條街那些小院子住著小富即安的尋常百堊姓,來來往往的都是差不多的
麻繩胡同中段的一處兩進院子便住著這樣的一戶人家。四十出頭的主人會兩手醫術,據說在郊外還有十幾畝良田,雇了幾個長工耕種,自己有時候出去坐堂問診,下頭有兒有女,還收了幾個徒堊弟,日子過得卻也殷實。
只是一年到頭他總有些日子外出行醫,不但家里人,左鄰右舍也都習慣了。這天他一回來,往附近鄰居送了些土產,一時不少人來謝。
送走這些客人,主人白瑛在前頭院子里轉了一圈,查看了一下自己種的那些花草,見長勢都還好,他不禁笑吟吟地捋著下頜梳理得整整齊齊的幾根胡須。這時候,卻有人躡手躡腳走到他身后,站定了沒出聲。
“虎子,鬼鬼祟祟縮手縮腳的,是有話要說?”
“先生,咱們這一趟做的事情……”楊虎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輕咳一聲道,“這要是殺奸賊,一百個我也眉頭不皺一下,可那王守仁是坊間人人稱道的名士,這一回又是上堊書彈堊劾奸閹這才被逐,咱們害得他險些丟堊了性命……”
“你也說了是險些,他人死了沒有?”白瑛專注地看著花盆里頭的那些花,頭也不回地說道,“你既是投在綠林道,就應該知道,好官也好,貪堊官也罷,對于咱們這些信奉彌堊勒的,統統都只有一個宗旨,那就是趕堊盡殺絕。自從永樂年間佛母起事之后,咱們已經多少年不成氣候了?若是就咱們剩下的這點底牌還被人揭了出去,那這北邊的基業轉眼間就要全部葬送了。所以,那一兩千的銀子對于你的寨子興許很要緊,可我還看不上,我是怕那人讓我們做事不成就去報官,引來朝堊廷大軍,那就是我的罪過了!”
“原來先生是顧忌這個!”
楊虎是粗人,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此刻聽得腦袋分外糾結,直到最后一句方才恍然大悟,一時捏緊了拳頭粗聲粗氣地說:“既如此,回頭那家伙來送尾款的時候,我找兩個人做了他!敢利堊用先生和咱們這些兄弟的人,我饒不了他!”
“你就是這德行!”白瑛這才轉過身來,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這又不是你們山賊土堊匪之間爭強斗狠,拼個你死我活就完了,他們既然能知道我是圣主,又知道你算是我半個徒堊弟,難道不會還有別的后手?再說了,殺一個馬前卒有什么用!”
見楊虎臉色漲得通紅,白瑛沒有再說什么,背著手施施然往屋子里走。楊虎起初沒在意,可聽到那咔嚓咔嚓的聲音,他立時吃了一驚,再看白瑛腳下時,卻只見好幾塊青磚應聲而裂。想到下頭好些兄弟都以為白瑛不過是醫術精湛的大夫,直咂舌的他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看著比白瑛壯碩魁梧,可真要打起來,三個他都不是人家的對手!
剛剛在楊虎面前雖是表現得淡然,可從深處說,白瑛心里的慍怒卻一丁點都不比楊虎少。他從自己的師傅那里接任了圣主的位子,可白蓮教在永仁宣之后就一蹶不振,盡管后來土木之變朝堊廷亂過一陣子,可不管是哪個皇帝當堊政,對于白蓮教一直都是打堊壓不遺余力。哪怕成化年間皇帝沉迷方術不理政事,可無論東廠西廠,對于他們的傳教一直都格外留意,因而歷經這么多年,教堊徒雖是聚堊集不少,可遠遠沒有成氣候。…。
然而,現如今好容易盼到了少帝登基,朝政動堊蕩的大好機會,卻偏偏有人窺破了他的動向,連楊虎這個嫡系的底子都被人摸得清清楚楚!須知白蓮教從來不是鐵板一塊,下頭對他這個圣主陽奉陰違,乃至于虎視眈眈的人多了,消息泄堊露出去,別說是朝堊廷,興許教中的其他人也會生出異心,借刀殺堊人的主意,誰不會干!須知他的妻兒家小都在京堊城,而且一直不知道他便是明廷一直最最防范忌憚的白蓮教圣主!
在紙上一連寫了好幾個忍,白瑛這才勉強靜下心來,卻是坐在書案后頭反反復復琢磨著此次這場戲的來由。因為事主吩咐,要湊巧讓那興安伯府的船撞上此事救人,他不免先想到了赫赫有名的平北伯徐勛身上,可就因為這湊巧,他又一思量,反倒覺得另有蹊蹺。
瞧這手段,倒仿佛是有堊意讓那位平北伯和司禮監掌印劉瑾鬧開似的,難道是有人打算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先生,先生!”
白瑛正沉吟間,突然聽到外間一個聲音,抬頭一看,卻是楊虎氣急敗壞地沖進了屋子。見這漢子的臉色鐵青,他立時沉聲問道:“怎么,出了什么事?”
“來了!”楊虎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接著說道,“送銀子的人來了,瞧著不像是從前那個跑腿的,是個有些派頭的書生!先生,要不要借此立威?”他將手放在脖子上,做了個干脆利落的手勢,面上露堊出了幾分猙獰,“如若不然,扣下了人也好談條件!”
“不要打草驚蛇,別忘了這是京堊城,如若他和什么達官顯貴有涉,你以為我們能平安出去?”白瑛霍然站起身,沖著楊虎厲聲吩咐道,“你讓你那兄弟幾個到廂房里頭貓著別出來,沒有我的吩咐不許出來!記住,這是京堊城,不是你的寨子!”
雖則仍有些不服,可楊虎的命是白瑛一手救回來的,在綠林之中能有如今的風光,也是白瑛的指點,他自然不好違逆,當即悶聲出了門去。而白瑛重新理了理衣衫,這才出了屋子。一跨出門檻,他就一眼看到了那個站在院子中堊央好奇地東張西望,滿臉閑適模樣的中年書生,而他后頭站著一個少說也有五六十的老仆,手中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包袱。
“請問這位相公是……”
“白先生好。”中年書生笑呵呵地拱了拱手,隨即便說道,“之前所托之事原本唐突得很,沒想到白先生竟然能辦得如此妥當,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所以,我今天特意備了薄禮親自上堊門道謝,還請白先生寬宥此前登門之人的無禮。
一想到之前那人口氣強堊硬地揭破他身份,又倨傲地逼他和楊虎去做這么一件事,再對比如今這個滿面堆笑客氣熱絡的中年書生,白瑛見自家小兒子好奇地出來看熱鬧,不禁惱怒地瞥了一眼過去,見人立時縮腦袋逃回了內院,他方才淡淡地說:“談不上什么寬宥,既然是做買賣,自然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情勢比人強,我也無話可說。”
“白先生若是這么說,我可是無堊地自容了。”中年書生又是微微一笑,隨即才意味深長地說道,“不過,白先生莫非就打算和我這么在院子里說話?”
“是我疏忽了,只不過貴客遠來,對我白瑛了若指掌,我卻不知道貴客名姓,天底下主賓之間,似乎不曾有這樣相待的?”…。
“名姓這東西,若是我愿意,隨時隨地就能有一百個,白先生既然如此執著,叫我一聲二先生就行了。”
“既是有二先生,莫非尊駕背后,還有一位大先生?”
二先生聞言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道:“不愧是白先生,果然慧眼如炬。二先生是沒有,大掌柜卻有一位。如此總算可以進屋說話了?”
白瑛見此人始終笑瞇瞇,自己有堊意激怒,人卻依舊沒事人似的,他只能沉著臉把人讓進了屋子。見那老仆隨侍這二先生進屋,當二先生入座時,此人仍是如同泥雕木塑一般站在主人旁邊一動不動,他掃了一眼看不透深淺,索性就收回了目光,緩緩開口說道:“事情也已經做完了,二先生既然來了,把剩余的帳結一結,咱們也就兩清了。”
“誒,都說買賣不成仁義在,如今咱們做成了買賣,白先生又何必這么絕情就此兩清?”見白瑛眼神一凝,二先生便笑吟吟地沖著旁邊的老仆打了個手勢,等其提著包袱走到了白瑛跟前,他才舉手說道,“這是此前說好的紋銀五百兩,此外,因為這次的事情白先生做得實在是漂亮不露痕跡,所以另外五百兩乃是另外謝白先生的。”
白瑛此前就一直注意那老仆,見其單手若無其事地提著東西,兩肩齊高,若不是此時人家直言說出,幾乎很難相信那沉甸甸的一包東西就是六十多斤銀子。縱使他原本也曾經閃過讓楊虎把人留下逼問的念頭,此時此刻也只能暫且打消,可伸手去接的時候,他卻有堊意試探,攤手一抓包袱就突然將手往下一抓一沉,那驟然加上的力道何止百斤。
然而,那老仆卻仿佛絲毫未覺似的,一只手不顫不抖,仍是穩穩平舉提著包袱,滿臉恭敬地彎了彎腰。
“白先生請!”
白瑛只覺得自己猶如仲手去拽一塊千斤巨石,一愣之下頓時生出了幾分氣性,一時又加了五分氣力。這時候,對面那老仆終于露堊出了幾分凝重的表情,提著包袱的手斜里一擋一架,眼看白瑛下頭腳尖微挑猛然踢上前去,他又頓足一踏,兩只腳猛然間撞在一起,發出一聲猶如金石交擊的響聲,隨即包袱方才穩穩落入了白瑛手中。
“二先生,貴仆真是好身手!”
“哈哈哈哈,哪里哪里,也就是有幾分粗力氣!”見白瑛拿過包袱當面解堊開那藍布包袱皮,將里頭那木箱打開,仔仔細細檢堊視起了其中的銀錠子,二先生便含笑說道,“總而言之,一回生兩回熟,今后若再有事情,只怕還要麻煩白先生。不過白先生盡管放心,銀錢只會比此次更加優厚,你也不用擔心咱們會泄堊露什么風聲。須知這事情見不得光,家主也不是眼光短淺的人。倒是有一件事我得提醒白先生一聲,咱們是友非敵,可如今京堊城的愚堊民被人蠱惑,不少都信奉那位羅大士口堊中的無極圣祖,長此以往,不免對圣教不利。”
聽到對方竟然有這一次還不夠,下次仍打算再找上自己,白瑛一時大怒。然而,聽到家主二字,又聽對方提到羅清,他不知不覺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胸中怒火,這才淡淡地說道:“不勞二先生掛心,這事情我自有主張。來人,送客!”
隨著這一聲,楊虎這才竄進門來。見白瑛使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色,即便他心頭焦躁,也只能強耐怒火做了一個請的姿堊勢。把這主仆二人送到外頭,見那二先生彎腰上車,他忍不住出言刺道:“尊駕日后行道的時候還請小心些,莫要不小心車轅斷了,亦或是驚了馬!”
“哦,多謝楊大當家的提醒!”二先生倏然轉過頭來,笑容可掬地說道,“也請楊大當家日后小心些,朝堊廷似乎對畿南一帶的山匪盜賊一流,有些整飭的意思。”
二先生上了車,那老仆就二話不說跳上了車夫的位置,揚鞭一揮,馬車立時穩穩前行。二先生撥堊開窗簾,見楊虎站在那兒咬牙切齒,他不禁搖頭啞然失笑道:“一個俗子,一個莽夫,拿捏起來容易得很,不足為懼。”
“先生,后頭有人盯梢,是不是要除了?”
“從崇文門里街拐到揚州胡同之后,把人解決了,記住不要出人命!”
等馬車從揚州胡同靠近明智坊草場的一條南北夾巷駛出來的時候,吊在車后的一個人影不知何時已經是不見了。馬車繞了一個圈子,卻又從崇文門出了城。待往東邊拐過抽分廠行了不多久,馬車就停了下來,二先生只聽外頭老仆恭敬地叫了一聲:“大掌柜。”
“是正巧路過,還是在這兒等我?”二先生打起車簾,見對面一乘小轎中,戴著鐵面具的中年人二話不說上前登了車來,他不禁哂然笑道,“怎么,就這么一丁點小事,你還擔心我親自出馬會辦不好不成?那白瑛號稱白蓮圣主,卻是優柔寡斷一絲大氣也沒有。若我是他,在羅清尚未成氣候的時候就早出手將其滅了,還會有如今的分庭抗禮之勢?”
“白瑛是沒什么了不起的,可他畢竟是名義上的白蓮共主,畿南一帶的寨子和綠林道上,往往都信奉彌堊勒,真要惹火了他,對大堊事并沒有好處。”輕輕扶了扶臉上鐵面,徐邊便沉聲說道,“我此來京堊城,原本是要到北邊去的,可得知京堊城里頭既是這局勢,我不得不停留幾天。羅先生你素來算無遺策,照你看,如今這局勢發展下去,誰勝誰敗?”
“這個嘛……”
千變萬化身份無數的羅先生躊躇片刻,隨即便嘿然笑道:“你還別說,這問題真是有些棘手。徐勛給了我太多驚喜,手頭又籠絡了一個又一個的人,現如今他這聲勢非但不輸給劉瑾,反而略有勝過,更難得的是他竟然能花言巧語蠱惑了好幾個清流中的頂尖人物,不得不說這手段是真厲害。不過,劉瑾在宮中畢竟年限長些,只要天子圣眷在,就能屹立不倒。除卻如今剛剛接任兵部尚書的劉宇,聽說檢堊察院的左僉都御史曹元也搭上了。朝中奸猾之士都知道劉家的門比徐家好進,而清流中人未必肯附徐,所以兩人竟是勢均力敵。”
<”早知道他就看好了那個從焦芳府里騙出來的人,誰想到一不留神竟被人跑了!
“不愧是羅先生,看得比咱們都清楚。”徐邊微微一笑,隨即就若有所思地說道,“不過,殿下的事情確實只能拿去求劉瑾,畢竟南昌遠在江西,京堊城人堊大多不以為意,而徐勛乃是金陵子,林瀚張敷華往來門下,如是一朝再將丁憂守制的林俊招攬過來,殿下謀復護衛就不那么容易了。這事情要盡快,所以羅先生得辛苦辛苦了。”…。
所謂辛苦,不外乎是說卑躬屈膝阿諛奉承,這對于羅先生來說卻是駕輕就熟的。兩人在車上又商議了片刻,徐邊就下了車回到了自己的轎子,不一會兒,那頂兩人抬的小轎就消失在了小巷之中。直到這時候,羅先生才放下了車簾,漫不經心地說道:“他素來只管賺堊錢不管外務,如今卻來指點起我來了。都說我化身千萬,他的來歷卻從始至終無人摸透,要我是殿下,才不會相信這么個人!”
“先生才智告絕,大掌柜素來只管銀錢,自然比不得您。至于信賴,殿下當然也是更信賴您的。”
“說的也是。”
隨著馬車重新起行,不消一會兒就拐出了巷子,而不多久,剛剛消失的那頂兩人小轎卻從旁邊一條夾巷中又拐了出來,停在了剛剛的位置。徐邊挑開轎簾默默注視了那邊好一會兒,直到兩條黑影從夾巷中竄了出來恭謹地肅立轎前,他才低聲吩咐道:“盯緊羅先生,外頭這些事情都是他交涉,務必留心他交接的每一個人。如若有什么會出紕漏的地方,你們就照殿下此前的吩咐行堊事。”
“是!”
等人應聲離去,徐邊才放下轎簾示意起行,自己靠在了椅背上,閉目養神似的瞇起了眼睛。良久,他才長長舒了一口氣,面上露堊出了一絲欣然笑容。
他付出了那么多代價,不但兒子成了別人的,又毀了這張臉,苦苦隱忍這么多年,如今終于距離他夙愿得償不遠了!盡管他也想過其他辦法,可事實證明,只有斬草除根方才能永絕后患,他便只能把那些沖動深深埋藏在心底。好在他還生了一個聰穎機敏的好兒子,兒媳也已經有了身堊子,他已經什么后顧之憂都沒了!
他做了那許多仗義疏財的好事,結果如何?這世上只有強堊權,沒有公堊理,只要他報了仇,哪管這世間洪水滔天!
興安伯府中赫然一片喜慶的氣氛。昨日徐良和沈悅一塊歸來之后,沈悅有喜的消息便傳開了。不過一晚上的功夫,別說府里下人都知道了,外頭竟也有不少官堊員得到了消息,蜂擁而至賀喜送禮的人不在少數。相比之下,倒是那些和徐家真正交情深厚的沒有反應這么快,只有唐寅讓妻子帶女兒去送了沈悅一幅親手所繪的送子觀音。
這會兒,沈悅攬著桃笙坐在那兒,又對沈九娘笑道:“唐先生和嫂堊子真是太客氣了,要我說,都是桃笙帶來的福氣,就連那天湊巧發現讓人診脈,也都多虧了她。
“哪里,都是夫人自己福氣深重。說起那一日,我到現在還后怕得很,若真是給她鬧著動了胎氣……”
“這不是好好的嗎?再說要不是她那一撞,興許我自己還糊涂著!”沈悅一邊說一邊后怕,暗想魏國夫人那時說得一點沒錯,自從干娘被那和尚拐走了,她身邊沒個媽媽,有些事情如意又懵懵懂懂沒個提醒,否則怎么會拖這么久才發現?
見桃笙圍著沈悅又是笑又是跳,知道這是小丫頭在南京時養成的脾氣,沈九娘不禁有些心驚膽戰,可眼見沈悅笑著拉了桃笙軟榻上同坐,又是問其到了京堊城是否習慣,又是問其想不想家,她雖也想念蘇州桃花塢,可一閃念間就過去了。
和唐寅在桃花塢的隱居日子雖好,可柴米油鹽醬醋茶,失了功名的唐寅甚至連一介小吏都能欺上堊門來。如今回去也不是不行,可平北伯用人之際,夫婿其他的不行,可和林瀚張敷華這樣的士林大儒交接卻還是能夠的。待到夫婿輔助這位平北伯功成,他們再回桃花塢去,那時候才是真正一輩子的平安喜樂。…。
沈悅看著眉眼繼承了母親精致,又有父親俊朗的小桃笙,心里忍不住想起了肚子里的寶寶究竟會是女兒還是兒子。雖則是大戶人家無不盼望著先有個兒子,可昨夜徐勛絮絮叨叨一直說著想先要個女兒,將來長姊教弟,他這個爹爹可以省些心,鬮得她如今看著桃笙也有些心動了。就在她躊躇的時候,外頭如意突然快步沖了進來。
“少奶奶,大喜!”如意見沈九娘詫異地看了過來,這才醒堊悟到還有別人在,忙快步沖到沈悅身邊彎下腰道,“李媽媽那兒打發人來報喜,她生了個大胖小子!”
“啊!”沈悅一下子站起身來,驚呼一聲道,“干娘這么快就生了?人呢,人在哪?”
如意知道這會兒沈悅準保是忘了李慶娘如今已經成了鐘家娘子,干咳一聲后方才說道:“報喜的打賞之后就走了,說是等滿月后一定擺酒宴請少奶奶!”
盡管沈悅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可終究打小朝夕相處,她早已經把李慶娘當成親生堊母親一般,思來想去,她終究還是忍不住站起身來:“什么滿月……如今就得想著送什么了……沈娘子,你快來幫我想想主意,這賀人弄璋之喜該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