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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投入拍攝之后,金伯莉皮爾斯的思路顯然重新進行了調整。
當鳴槍響起時,金伯莉皮爾斯將鏡頭轉移到了湯姆的家人身上,每一聲槍響,即是槍響,讓人們想起戰場上戰火紛飛的殘酷和血腥;但也不是槍響,讓人們回憶起那逝去的生命在陽光之中逐漸模糊的笑容。
其實“槍”這個武器,在更多時候帶給人們的記憶是恐懼的。比如說黑幫混戰時的槍響,讓人惶恐不安;比如說自己心愛之人陷入了槍響的混戰之中,讓人提心吊膽。也許,在許多場合,武器也可以作為自我保護的存在,但當人們需要自我保護的時候,也就意味著危險的到來,意味著恐懼的降臨。
埃文貝爾想起了“撞車”里那經典的情節,伊朗老頭怒火之上,朝鎖匠丹尼爾撥動了手中的扳機,但是丹尼爾的小女兒卻沖了過來,擋在了父親面前。在那一刻,槍響的爆發將空氣都凝固住了,如果伊朗老頭的槍里不是空包彈,那么那就是一場悲劇。雖然埃文貝爾已經很久沒有和保羅—哈吉斯交流了,但不可否認的是,“撞車”這部電影的確十分出彩,而這場戲他的處理也十分精彩。
在這里,金伯莉皮爾斯就將武器背后所蘊藏的冷酷和殘忍都釋放了出來,鳴槍致意這是對軍人的尊重,但是對家人來說,卻是代表著恐懼和悲痛的喪鐘。
“砰”地槍響在墓地上空回蕩,湯姆的家人卻都彷佛被嚇到了一般,哆嗦了一下,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淚水就這樣肆意滑落了下來;第二次“砰”的響聲,再次讓湯姆的家人全身都在微微顫抖,這是害怕,更是痛苦,即使緊緊咬著唇瓣也無法阻止自己淚水的橫流;“砰”,緊接著第三聲槍響來臨,湯姆家人們都已經不忍心再次展開眼睛,即使陽光再燦爛,即使空氣再清新,都無法將湯姆帶回來了。
悲壯昂揚的圓號聲悠然響起,淚水決堤。
埃文貝爾即使作為一個旁觀者,也不忍心再繼續目睹這樣的畫面了,他不由移開了自己的視線,將目光鎖定在眼前那口深棕色的棺木上,即使知道這是一場電影的戲份,但電影何嘗不是來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呢?電影里逝去的生命其實就是生活里那一個個活生生的例子。
隨著雄壯的爵士鼓響起,埃文貝爾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沒有再繼續說話。一直等到金伯莉皮爾斯將整場戲拍攝完畢,埃文貝爾擔任背景的任務完成之后,他才緩緩地轉身離開了。原本還想上前再次感謝埃文貝爾的金伯莉皮爾斯,卻只看到了埃文貝爾那落寞卻挺拔的背影。
金伯莉皮爾斯站在原地,若有所思。也許,埃文貝爾僅僅只是過來客串一下而已,前后到現在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埃文貝爾和“止損”這部電影的聯系也是十分微弱的,但金伯莉皮爾斯不會否認,埃文貝爾對于劇組的影響。
不是說埃文貝爾給予她什么指導了,而是他們心底對于戰爭的深惡痛絕,在兩個人之間架起了一座橋梁,通過“止損”作為媒個進行了思想的交流,這讓金伯莉皮爾斯對“止損”、對埃文貝爾,都有了更深一步的理解。
埃文貝爾并沒有真正離開,其實離開了片場這一小塊范圍而已,剛才遠景拍攝完畢了,接下來要拍攝近景和特寫,埃文貝爾是沒有任務了,但劇組的拍攝還是必須繼續下去。埃文貝爾只是想要讓自己紛亂的思緒鎮定下來罷了。
一直以來,埃文貝爾都以為美國總統大選和自己沒有太多的關系,這有很多方面的原因,上輩子在國內對政治本就不太關心,這一輩子他雖然對許多領悟都有了涉足,但是政治卻一直都是敬而遠之的領域,即使自由塔是和紐約市政府合作的,但埃文貝爾也始終沒有牽扯到更為復雜的斗爭之中。
今年的總統大選,諸多政治話題都開始熱鬧起來,埃文貝爾也沒有過多關注,依舊只是專注在自己的工作之上。但不可否認的是,整個環境的變化,必然會對處于環境之中的所有人都產生影響,只是多寡的區別罷了。
看看埃文貝爾,年初的超級碗就折騰了一把,隨后“朱諾”的拍攝也被人們認為是與總統大選的墮胎問題有所關聯,就連這一次為幫助約瑟夫高登萊維特而客串一部作品,也再一次被卷入了關于戰爭的反思之中。
昨天創作的那首“棲息之地(Only.Place.I.Call.Home)”埃文貝爾其實是有意控制的,更多表達的是飄蕩在外的游子們對家鄉的思念之情,就好像當初那首“這就是愛(This..Love)”一樣,與戰爭有關,但更多卻是關于愛、關于和平。這首“棲息之地”則是關于家、關于心靈港灣。
但今天拍攝完這場葬禮的戲份之后,埃文貝爾胸腔里對于戰爭的厭惡又開始翻滾起來,他必須冷靜一些。所以他選擇了朝著陽光充足的地方,邁開了腳步。
站在這塊平坦的墓園里,陽光懶洋洋地灑在身上,入目卻是一片凄涼,一塊塊青色的石碑,在青蔥的綠地之中整齊排列,那在視線里遠遠鋪陳開來的石碑宛若那一聲聲槍響,在藍天之下久久回響。空曠,孤寂,悲傷,痛苦……不斷地回旋,再回旋。
“你知道什么才是值得為之戰斗的嗎?當并不值得為之而死它有沒有讓你無法呼吸,你是否感覺到了窒息?難道遍體鱗傷才能凸顯尊嚴的價值?還是你只是在尋找一個藏身之地?是不是有人深深地傷害了你的心?你分崩離析。一,二十一聲鳴槍(。U21GM),放下你的武器,放棄這場戰斗。一,二十一聲鳴槍,把武器都拋向天空吧。我與你同在。”
埃文貝爾試圖將內心的情緒釋放出來,腦海里的旋律和歌詞不由自主就從嘴邊輕輕哼唱了出來。當演唱到那一句“一,二十一聲鳴槍”時,埃文貝爾忽的就停了下來,“一”不僅僅是為了和“二十一”這個數字押韻,同時還是那一隊鳴槍隊士兵,還是指“我與你同在”的“我們”也是指僅僅存在一次的生命。一個簡單的“一”將內心所有的沉重、悲痛、蒼涼都宣泄出來,就好像那二十一聲鳴槍一般,迸發出火藥的無窮威力,但是槍響之后,空氣之中除了硝煙的味道,卻沒有留下任何東西,一切就這樣消失不見了。
“當你無路可走時,當你變成行尸走肉時,當你思想的喪鐘敲響時,當你的心智磨滅了你靈魂的鋒芒時,你的信仰將不復存在,你的肉體將不斷腐朽,沒有什么能夠得以永恒。你分崩離析。一,二十一聲鳴槍,放下你的武器,放棄這場戰斗。一,二十一聲鳴槍,把武器都拋向天空吧。我與你同在。”
演唱到這里的時候,埃文貝爾不僅沒有覺得釋然,情緒反而越發得沉重起來。腦海之中,清澈的吉他弦音輕描淡寫,再鼓點和貝斯的加入之后,整個旋律逐漸變得厚重起來,到副歌部分,主樂器由吉他變成了貝斯,那種在心底撥動的弦樂,如此也輕快不起來,只能將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在那一下又一下的鼓點之中如果槍響一般的鼓點之中淋漓盡致地宣泄出來。
“你是否嘗試過自力更生,當你焚毀別人的房子和家園時,戰火是否燙傷了你的靈魂,如一個向石頭尋求諒解的騙子。
當抉擇生與死的時刻到來,而你沒有了再次選擇的機會,心靈深處有些東西已如死灰。你分崩離析。一,二十一聲鳴槍,放下你的武器,放棄這場戰斗。一,二十一聲鳴槍,把武器都拋向天空吧。我與你同在。”
電子吉他和貝斯的弦樂逐漸走向高潮,埃文貝爾的聲音達到一個新的高峰,他并沒有選擇盡情地釋放,去挑戰自己嗓音的極限,而是用樂器的重量融合聲音的質感,將那逐漸走高的旋律將情緒崩裂出來,就好像一下又一下的扳機,聲響不大,但卻是心底敲響的死亡喪鐘。
當所有的旋律都傾瀉完畢之后,埃文貝爾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就好像剛剛完成了閉氣潛水一般,他需要新鮮的空氣讓自己發熱的大腦冷靜下來。”一條生命,換來的只不過是二十一聲鳴槍的華貴葬禮,你認為值得嗎?”埃文貝爾低語呢喃到,嘴角的嘲諷一點一點放大,最終變成了無盡的嗤笑。
“埃文,這是什么歌?”約瑟夫高登萊維特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埃文貝爾轉過頭去,好友不知什么時候也跟了過來,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劇組只是很小的一片了,他們似乎已經走到了墓園的邊界。”二十一鳴槍(21GunS),。”埃文貝爾回答到。
聽到這個名字,約瑟夫高登萊維特恍然大悟地扯了扯嘴每,“二十一聲槍響代表的華貴葬禮,卻永遠無法讓人領悟到生命的珍貴,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