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里只剩下翻閱文件的細碎聲音,偶爾有哪位不小心將茶杯蓋子碰上了茶杯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惹來大家的關注,目光不小心碰在了一起,然后立即分開來,重新回到文件上,仿佛那份文件里充滿了無限奧秘和懸疑,讓人不忍釋卷。
陸為民坐在角落的陰影里,捧著筆記本,不動聲色的觀察著眼前這一幕,茅蓉坐在他前面,正在埋頭奮筆疾書,不知道在寫什么。
原本像這樣的縣政府辦公會他這個啥都不是角色是沒有資格參加的,即便是負責記錄的也是縣政府辦公室的一位副主任,而茅蓉則是以招商引資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兼開發區籌建領導小組辦公室主任的名義參加。
至于他之所以能夠坐在這里,那也是因為這項工作前期啟動和推進都是他在負責,茅蓉也相當利索的向沈子烈表示最好讓陸為民也參加,如果在對這兩項工作有什么需要更詳細的了解時,陸為民也可以隨時解釋,何況他也是副主任。
沈子烈同意了陸為民以列席身份參加會議。
陸為民輕輕吸了一口氣,這種場合前世自己也曾經經歷過,表面上云淡風輕,下邊則是暗流涌動,體制內的東西從來就沒有團結一心同舟共濟這一說,那種平分秋色攜手共進的場景只能存在于小說中,一個不能占據主導地位的一把手,那必然就會受到來自各方的挑戰,而從最初的名義上一把手如何做到實至名歸的一把手,也就是磨練和考較一個領導干部能力的過程。
沈子烈現在還只能說是在名義上已經成為了南潭縣政府的一把手,但是他還要受到來自在縣政府影響力根深蒂固的常務副縣長曹剛的嚴峻挑戰,以及來自縣委那邊錯綜復雜的關系牽絆,怎樣處理好與縣委那邊的關系,迎接挑戰并戰勝之,這就是沈子烈今后相當長一段時間里的主要工作。
沈子烈注意到了所有人的目光似乎深深的陷在了為他們準備的資料中了,他當然知道這些家伙不會在這個時候才“饒有興致”的閱讀領會這份材料,只不過是借助這種方式來回避隱隱而起的漩渦。
曹剛微微揚起頭看著窗外,似乎窗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色比起會議室里的事情更讓他感興趣,他不像其他人那樣還要給沈子烈一個臉面,裝模作樣閱讀一番,曹剛覺得沒有那個必要。
沈子烈在琢磨著究竟該從那里開頭,曹剛,還是呂玉川?
毫無疑問點到呂玉川的頭上,呂玉川應該會給自己一個比較滿意的答復,但是這可能會讓呂玉川心里邊不愉快,這相當于把他推到了和曹剛正面交鋒的境地,甚至會讓他覺得自己是故意讓他去當當頭炮,可是從曹剛開始呢?只怕立即就要演變成一場爭執,這也是沈子烈不愿意看到的,至于其他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們怕是很樂意看到這一幕。
“曹縣長,你在分管招商引資,工業開發區建設也和招商引資息息相關,這兩項工作也是今年咱們南潭的重頭戲,談一談你的想法吧。”斟酌再三,沈子烈最終還是把目光落在了曹剛臉上。
陸為民輕輕嘆了一口氣,沈子烈還是嫩了一點,選擇曹剛作為第一個發言者,只怕會給他帶來很尷尬的結果,以曹剛今日的位置和素來的脾氣,他不會放棄任何可以彰顯他自己與沈子烈對抗角色和地位的機會,當然他選擇的方式也許會很巧妙,像今天這種機會就是一種光明正大的凸顯。
“既然沈縣長點到我頭上,那我就說說吧。”曹剛隨手拿起擺在自己面前的文件資料,在手中有些輕慢的掂量了掂量,“構想規劃很美好,不過能不能落到實處,我覺得還有待于斟酌,這都在其次,關鍵在于這個招商引資和工業開發區的方向性我覺得恐怕有待于商榷。”
沈子烈心微微一緊,不過表面上卻是淡然自若,既然已經揭開了蓋子,那再要退縮也就不可能了,這樣也好,大家當面鑼對面鼓的把事情挑開來,倒也干脆,且看這曹剛究竟葫蘆里要買啥藥了。
“哦?方向性?老曹,有點意思。”沈子烈已經揣摩到了對方的一些方向,但是此時他卻只能盯著對方的目光,一字一句的道:“你說說,我看大家伙兒對你的觀點都很感興趣呢。”
“呵呵,一家之見,僅供大家參考。”曹剛沒有理睬沈子烈,徑直說道:“應該說這個工業開發區建設緊扣招商引資的思路,算得上是目標清晰觀點明確,分析得也相當有道理。我們南潭歷來是農業縣,工業基礎薄弱,但是工業興縣工業強縣這一提法現在甚囂塵上,我個人認為這也有一定道理,沒有工業,我們的城市化進程無法加快,我們剩余勞動力無法消化,但是我仔細閱讀了這個規劃,要籌建的這個工業開發區主要是以食品工業主導產業來建設,不知道我理解錯沒有?”
“嗯,籌建的工業開發區一期工程的確是要圍繞我們南潭現有資源以發展食品加工產業也主導產業,利用南潭所獨有的優勢資源來發展加工行業的產業鏈,這也是我們目前唯一的選擇。”沈子烈一時間還看不出這個家伙葫蘆里賣的啥藥,只能是見招拆招了。
“這個分析規劃中也分析了目前我們國內食品產業現狀,主要是以外資、港資、臺資企業以及沿海地區的私營企業占據著主導地位,而這第一期工業開發區也就是打算將招商引資目標瞄準外資、港資、臺資企業和私營企業,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曹剛慢條斯理的道。
沈子烈心里一沉,他已經意識到對方把方向引到這個方向來的意圖了,但是此時他卻無法辯駁,事實上曹剛也沒有給他機會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