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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零二八四一九
段厚柏也聽出了陸為民話語中只有一些氣氛,卻并無多少失望不滿,略感詫異,但是很快也猜到了陸為民從來就沒有對這幫人抱多少希望,心里也稍微踏實了一些,說明陸為民心中早就有數,而要解決這些紡織企業問題,你也不能寄希望于企業自身。更新
“陸市長,一紡廠二紡廠可能略有差異,但是企業陷入困境的原因卻是大同小異,把握不住市場,產品不對路,設備老化落后,負債高,資金利息壓力大,冗員多,效率低下,再缺乏具有足夠創新和突破能力領導班子,這個企業就基本上沒戲了,而且實事求是的說,現在就算是換上一幫有能力的領導我認為要想讓一紡廠二紡廠起死回生,也不太可能,因為積弊太深,積重難返,不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我認為意義不大。”
段厚柏不愧是在市政府里浸淫了多年的老手,觀察問題也很仔細認真,雖然他可能對經濟工作的嗅覺上未必趕得上自己,但是也能從自己這一段時間對一紡廠和二紡廠的資料收集整理以及平時言談中流露出來的傾向性覺察到一些東西,陸為民如是想。
“厚柏,那你覺得一紡廠和二紡廠的根本問題是什么?”陸為民含笑問道。
“恐怕是還是權屬體制問題,他們現在的這種體制解決不了他們的歸屬感,也就難以激發他們的主觀能動性和創造性。”
多問兩句,段厚柏的話就變得有些虛化了,這也很正常,在這個時代,對國企改造都還是屬于摸著石頭過河,并沒有千篇一律的方式,只要能夠解決企業困境。什么方法都可以一試,當然只是有些方式顯得要離經叛道一些,受到的抨擊攻訐自然也就要多一些了。
“不完全是如此,歸屬感和主觀能動性、創造性的發揮,并不一定要通過產權的明晰來體現,但是產權明晰的確可以很大激發企業的活力,從市場經營、內部管理等多方面都可以打破原有的桎梏,煥發活力。”陸為民點點頭。
“那陸市長,你對一紡廠和二紡廠的問題解決方案已經有了腹案?”段厚柏頗感好奇,他對陸為民搞經濟工作的名聲早有耳聞。但是說實話他并不看好一紡廠和二紡廠這道難題,因為這兩個企業經營上存在的問題固然可以解決,但是這些工人該如何來消化?這才是最大的難題。而這一萬多工人和他們的家庭又關乎到整個宋州市的穩定。
“有了一些想法,但是還不成熟。”陸為民搖搖頭,要解決一紡廠和二紡廠的出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無論是改制還是兼并。或者破產,涉及到太多的具體問題,關鍵在于一紡廠和二紡廠從企業經營這個角度來說,究竟還有沒有出路。
“你的意思是從企業經營的角度來說,一紡廠和二紡廠都不具備在獨立生存下去的能力了?”尚權智的額際的皺紋已經皺成了一個非常難看的Ω形,雖然他也早對一紡廠和二紡廠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從內心深處來說他還是希望一紡廠和二紡廠能夠維持下去,哪怕不能像八十年代末那樣大紅大紫,只要能維持得了。不讓市政府繼續不計成本的輸血,他也就滿足了,但現在陸為民的看法給了他一記悶棍。
“不僅僅是一紡廠和二紡廠,還有針織二廠和四廠也都一樣,這幾家企業生存缺陷是明顯的。冗員多,設備落后。生產率低,殘次率高,流動資金嚴重不足,負債率高,資金利息壓力大,產品無法適應市場,人心渙散,班子懶散,而且最麻煩的是經過這兩年的起伏,企業人心散了,工人們恐怕對企業也失去了信心,再要想把他們心氣集攏來,難度太大了,代價也太大了,沒有意義也沒有價值。”
陸為民毫不諱言的斷語讓尚權智心里更是煩躁,他盯著陸為民的眼睛道:“為民,這幾家企業涉及職工一萬多人,連帶家屬好幾萬,如果它們無法經營下去了,政府可以不管企業,清盤也好,破產也好,現在都有法律可循,但是職工呢?這么多職工,生于斯,長于斯,他們要生存要吃飯,要工作,要保障,你知道的,前一段時間這幾家企業陸續有職工到市政府,提出的口號就是我們要工作,而不是要施舍!他們不想只拿基本生活費,而是要靠自己雙手來掙工資吃飯!”
“我明白,尚書記,我的意思是它們自身作為企業恐怕難以生存下去了,并不是說它們就必須關門破產,要解決它們的問題,必須多策并舉,好在中央這一輪對紡織行業的壓錠調整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契機,我覺得我們正好可以利用這一個契機,來實現我們對我市紡織行業的一次調整。”
尚權智眼睛一亮,精神也為之一振,“為民,你有什么想法,說來聽聽。”
“尚書記,你不會覺得我就是來找你訴苦叫難的吧?你讓我坐上這個位置,不就是要叫我來啃這根骨頭的么?”陸為民笑嘻嘻的道。
在和童云松和魏行俠保持較為密切聯系的同時,陸為民清楚自己想要在宋州徹底站穩腳跟打開局面,尤其是要在面對陳昌俊這個具有很強威脅性的角色隨時可能給自己上眼藥時,自己就不得不與尚權智的關系維系得更為密切。
陸為民知道要論私人感情和關系密切,自己是拍馬也趕不上陳昌俊的,尚權智在黎陽工作那么多年,陳昌俊鞍前馬后積淀下來的感情鋪墊不是白干的,如果不是陳昌俊知道沈子烈也永遠無法威脅到他的地位,也輪不到沈子烈來當這個市委秘書長。
既然在尚權智心目中親密度信賴度上無法壓過陳昌俊,那么就只能在需要度上壓制住陳昌俊,要讓尚權智意識到有些事情是陳昌俊干不了的,干就只能干砸的,而必須要有自己來操刀,那么自己才能真正尚權智心目中保持一份獨立超然的地位。
尚權智信任陳昌俊又怎么樣?
作為一個仕途上奔行的官員來說,他首先要保證他自己政治利益的延續,每個人都是自私的,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大概就是尚權智對他自己和陳昌俊之間的定位判斷。
國企改革是關乎尚權智政治生命的大事,邵涇川對尚權智并不感冒,但是這個時候仍然要不遺余力的支持尚權智坐穩宋州大局,就是因為宋州之局不容有失,他讓魏行俠來宋州固然是要加強自己對宋州的掌控力,但是絕對不是希望童云松和魏行俠聯手與尚權智博弈,絕對不希望他們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勾心斗角爭權奪利上,即便是要爭權奪利,那也應該在宋州國企改革經濟發展取得了階段性成果之后。
同樣,尚權智親近陳昌俊,但是他絕不會容忍陳昌俊為了私人恩怨而干擾陸為民在國企改革上的這一步驟,而只要陸為民在這方面上的工作表現出了足夠的能力和實力,那么即便是尚權智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支持自己。
陸為民的話讓尚權智焦灼的心境也略略有些放松。
說實話,一紡廠二紡廠他也去調研過,擺出來的問題讓他也是觸目心驚,甚至對于二紡廠部分領導干部涉嫌貪腐的問題他也清楚,紀委對此已經有一些線索,但是都是被他暫時壓住,因為他不知道如果紀委插手這些問題會對二紡廠的下一步有什么影響,但是他知道查處了這些,至少無助于解決二紡廠的生存危機,因為二紡廠衰敗下來不是一些所能造成的,歸根結底還是剛才陸為民歸納的那些因素,這才是根本。
“尚書記,想法倒是有一些,但是成不成,我也不知道,還得要請市委常委會來研究,但是我也了解了一下這國企改革,各地都是摸著石頭過河,方式方法都在不斷創新,很難判斷孰優孰劣,也不敢言誰對誰錯,而且學術界對國企改革究竟應該套用一種什么樣的模式也沒有定論,所以我個人的觀點就是國企改革確保實現一個目標,一個原則,一個底線,不要奢望太多。”
陸為民話讓尚權智更感興趣,他知道陸為民理論素養也不差,時不時會有一些驚人言論出來,這一次在面對自己時卻是這般小心翼翼,也證明這家伙意識到這一次國企改革的重要性,但他也承認陸為民所說的看法,各地都在推動國企改革,但是都是五花八門,沒有定準,如何改既達到目的,又要規避一些不得不規避的風險,很考手藝。
“說吧,我有心理準備,本來我也沒有指望太多,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這個道理我懂。”尚權智穩穩的把身體靠在了沙發里,平靜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