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為民的話語充滿了一種金屬質感的鏗鏘氣息,撲面而來的那種強烈自信和霸氣,連坐在一旁的秦寶華都感同身受,雖然陸為民的這些話語是針對下邊的這些縣委書記/縣長的。↗,
“貧困是擺在我們面前的現實,無需回避,也無需諱言,否則省委也就沒有必要專門搞這個專題培訓班了,貧困也是多種因素造成的,有歷史的,有自然條件形成的,同樣也還是有我們的領導干部不夠重視,辦法不多,畏難怕苦,精神懈怠,我認為截止到目前為止,也許我們的貧困還是前兩者的客觀因素,但是當省里和中央都把脫貧提高到了戰略高度同時也會拿出必要的資源來解決問題時,如果我們的脫貧工作仍然停留在原地止步不前,那么我就要說,那可能就是我們的干部問題了,不重視,能力欠缺,態度不端正,精神萎靡,這些因素可能都存在,這樣的領導干部,你怎么能夠解決一方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提高問題?”
陸為民語氣開始凌厲起來,這是他的第一次亮相,就以這樣一種姿態出現,秦寶華不知道這是否合適,但是這也許就是陸為民的風格,從不回避,也從不忌諱,你越是覺得難以啟齒的東西,他就越是要把它跳出來,讓你不得不正視,不得不深思。
“我在這里重申一點,對脫貧工作,我的要求只有一個,實事求是的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使之能因地制宜地獲得解決,至于解決時間,我的觀點是不要草率設定時間表,而是要根據你的實際情況和方略來進行綜合評判,得出結論。究竟怎么才能真正實現脫貧。”陸為民語氣變得更沉重,“我要說的一點是,脫貧的標準可能涉及很多具體細化指標,但是我要說的一條就是,農民人均純收入的增長,至于說你的gdp。財政收入,那都是另外的考核指標,農民人均純收入增長,尤其是那些被定為貧困鄉貧困村貧困戶,要具體到人頭,他們的收入增長,這才是根本,我希望大家在這個問題上務必實事求是,務必用心做事。真正做到讓他們增強自身造血功能,能夠憑借自身的努力來脫離貧困,這一點尤為重要!……”
會議終于結束了,縣委書記縣長們三三兩兩的留了下來,雖然他們中很多人和陸為民并不熟悉,甚至沒有任何交道,但是這種場合下,陸為民和秦寶華都沒有率先離開。那么也就意味著這是在給書記縣長們一個接觸的機會,所以大家也都很自然的湊了過來。寒暄著,稍微熟一點或者有過那么一面之交的,也可以大方的和陸為民交談,或者通過秦寶華來引薦。
其實秦寶華對這一批參加培訓的書記縣長們也認不全,但是在獲知陸為民要參加這個會議時,細心的她也就考慮到了這一點。人家陸為民新近回來,不認識書記縣長很正常,可自己這個組織部長也不認識,那在這種場合下就有點兒尷尬了,雖然這本來就是現實。全省一百多個縣市區,她怎么可能把所有書記縣區長們認識完?很多就算是知道名字,看著面熟,但是卻未必能對上號,所以她不得不提前把這批學員的情況資料提前熟悉一下,至少在陸為民面前,她要表現出她都是認識的這個姿態。
“陸書記,這一位是松河縣縣長王志剛,他旁邊這一位是博北縣委書記賈賢才,……”
陸為民也一一和大家握手,寒暄著問了各縣現在的情況,隨后點評哪個縣份的情況以及特產和資源,既不顯得突兀,也不顯得生分,很是融洽,瞧得一旁的秦寶華也是暗自贊嘆不已。
很快外邊合影留念也準備就緒,一干人也都魚貫而出,很自然排列成兩排,陸為民居中而坐,秦寶華和省委黨校常務副校長分列兩邊,咔嚓一聲,定格。
“坐吧,這么客氣干什么?這才多久沒見面,就夾手夾腳了?覺得我身份變了?不一樣了?”陸為民看馮西輝有些不太自然的神態,忍不住揶揄道:“人還是那個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想變也變不了嘍。”
陸為民的這幾句話才把馮西輝從那種不適應里邊拉了回來,逐漸恢復到正常情況下,“陸書記,還是有變化的,起碼您的講話風格還是有些變化,我旁邊的人就在問我以前你是不是也是這樣言辭犀利直白,不留情面,我都不太好回答。”
“怎么,你們覺得我說得太不客氣了?戳到痛處了?”陸為民遞給馮西輝一杯茶,暫時還沒有秘書,陸為民也不想讓辦公廳來人幫忙,馮西輝趕緊雙手接過茶杯。
“怎么說呢,您說的很多事符合客觀實際的,不是我們沒有努力,但是現實條件擺在那里,巧婦真的很難為無米之炊,當縣委書記縣長也好,誰不想把自己的治下發展得更好?可是條件有限,當然也可以說創造條件,改善環境,但這一來需要時間,二來也還是需要必備的條件,三來,也就是和您在會上所說的那樣,大家久而久之也還是有了畏難情緒,怠倦了,覺得效果不明顯,上邊兒領導對我們的努力辛苦又看不到,只盯著那些個經濟發展得好的地方,今年農民增收500元,比不上人家gdp增加30億,所以也還是有一些不平衡感。”馮西輝坦然的道:“就有不少人說我,認為我如果留在豐州,哪怕緩上一年半載,也許就能在豐州本地當個書記,沒準兒現在已經就是副市長了,可現在在昌西州,沒日沒夜的埋頭苦干,還是縣委書記,安慰性的給個州長助理當一當,就覺得不劃算。”
“這是你自己的感受,偽托別人的嘴說給我聽,還是都有這個看法?”陸為民似笑非笑的瞥了馮西輝一眼,起碼能在自己面前說大實話,他還是滿意的。
“陸書記,您面前我不敢說假話,在昌西州也有這樣調侃我的,回豐州老家那邊去,和原來同僚在一起,說怪話的就更多,當然,我自己心里肯定也還是有些不自在的,覺得如果我呆在伏龍,以伏龍當時的發展前景和現在的態勢,也許我還真的能更上一層樓呢?倒不是說更上一層樓就能怎么顯擺了,但起碼也是對自己的一個肯定不是?”馮西輝沒掩飾什么,大大方方的道:“您是知道我的,我這人沒啥別的不良嗜好,現在年齡也一把了,自認為也算是清正廉明的,還圖什么?一圖干出點兒成績來,有些自我成就感,二圖能有一個更大的舞臺可供自己施展胸中的抱負,其他還有啥呢?”
相當樸實坦白的話讓陸為民也有些觸動,的確,像現在一切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思路主導下,在落后地區工作的干部是肯定沒有在經濟發達地區工作的干部更有機會或者說更具成長性的,馮西輝的這番小抱怨也不無道理,如果他留在豐州繼續工作,也許的確能活得更好的機遇,而到昌西州這邊,更加辛苦,付出的更多,但是機會反而卻更少了,這不能不說有點兒讓人心理有些不平衡。
“西輝,境遇雖然有不同,但是我相信各人的表現省里是看得見的,不會讓實干的人吃虧。”陸為民沉吟了一下,緩緩地道:“雖然說咱們現在還是一切圍繞著經濟建設出發,這是中心工作,但是經濟建設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讓老百姓過上更好的日子,這個更好的日子,不能只體現于你政府的gdp增速快了,財政收入壯大了,更應該體現為普通老百姓的收入增長變快了,腰包鼓脹了,先富帶后富的效應更好了,共同富裕的路子越走越廣了,人民群眾的滿意度提高了,這才是根本目的,而帶動貧困地區老百姓致富奔小康,恰恰是最重要的一環工作,你在宋州哪怕把伏龍區搞得再好,經濟發展再快,但是我不認為這就比你在馬騰所做的讓落后山區老百姓增收的意義大了,以人為本,這個人本,就是要體現在我們圍繞人做的工作,而不是為了政績光鮮,這一點你的心思還是有些浮躁了。當然,這還是我們更高一層的黨委政府的指導思想有一些關系,我要重申一個觀點,不能讓老實人吃虧,看一個干部的表現,不能只停留于那些gdp和財政收入這些數據上,還是要看人均增收這一塊上,尤其是對那些中低收入階層的增收狀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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