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回三川郡?”武涉的故意漏話果然引起了陳豨的注意,當下陳豨追問道,“先生是說,上將軍就在三川郡?”
“呃,這個……”武涉環顧左右,似乎有些為難。
陳豨趕緊屏退左右,然后壓低聲音問道:“先生,上將軍真的在三川郡?”
武涉猶豫了頃刻,最后還是照實相告道:“好吧,不瞞將軍,上將軍現在的確已經到了三川郡,如果不出不測的話,現在應該已經攻陷洛陽,再接下來就要攻打函谷關,奔襲咸陽直搗劉邦老兒的老巢了。”
武涉這話當然是在瞎說,他并不能確定楚軍能否已經四渡河水進入三川郡,至于攻陷洛陽則更是胡編了,目的無非是為了忽悠陳豨,把他的幾萬大軍騙去攻擊虎牢關,一旦陳豨大軍攻陷了虎牢關,就能夠成為三川郡的屏障,間接協助楚軍攻擊函谷關了!
一開始,武涉還想不到這上面,是蒯徹的提示之下才想到的。
“什么?上將軍都已經攻陷洛陽了?!”陳豨聞言果然大為震動。
雖然最近這段時間陳豨都被困在敖倉城內,可他與外界的聯系并未被切斷,因為他的門客中不乏江湖豪俠,這些人暗中出城四周打探消息,雖然不知道全部現實真相,卻也把劉邦追剿楚軍的事情打探了個不離十。
據陳豨所知,項莊的楚軍分明已被劉邦、韓信聯手困在了齊地,怎么突然間又出現在了三川郡?還攻陷了洛陽,接下來還要盜用呂澤的關防印信騙開函谷關?真要是這樣,這項莊跟尉繚,豈不是連張良、陳平都騙過了?
“怎么?”武涉淡然道,“將軍難道不相信?”
“不不不,當然不是。”陳豨忙道,“既然這樣,末將這便率軍打破虎牢關,趕往三川郡與上將軍匯合!”
幾乎是霎那之間,陳豨就做出了決定——去三川郡!
當然,陳豨決定去三川郡絕不是要去投奔項莊,現實上,陳豨現在擁有三萬大軍,而項莊恐怕仍然只有五六千人吧?真要是兩軍匯合,誰主誰從就得好好算計了,既便陳豨沒想過要壓過項莊一頭,至少也應該平起平坐吧?
至于虎牢關,陳豨并沒有太把它放在眼里,一座小關隘,兩三千守軍,又怎么可能擋得住他的三萬大軍?
現實上,虎牢關成為天下雄關是在東漢之后,因為東漢定都洛陽,為了屏護洛陽,漢廷才反復加固加高了虎牢關的城墻,以致虎牢關成了天下最堅固的雄關,不過在秦末時,虎牢關卻僅僅只是一座最普通的關隘。
洛陽,郡守府。
楚軍找遍了整個府衙,都沒有找到呂澤的關防印信,看來呂澤并沒有把他的關防大印留在洛陽,而是帶到了軍中,這下可是有些出乎項莊的意料,沒有呂澤的關防印信,要想騙開函谷關,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項莊嘆了口氣,問尉繚道:“軍師,以呂產的表面能否詐開關門?”
呂產就是剛才打開郡守府大門投降的公子哥,也是三川郡守呂澤的次子。
“絕無可能。”尉繚搖了搖頭,說道,“函谷關的守將蠱逢,老朽也是略有耳聞,此人生性耿直,不畏權貴,用兵更是謹慎,頗受劉邦器重,所以才會任命他為函谷關守將!上將軍以呂產的表面詐關,結果只怕會適得其反。”
項莊以拳擊掌,恨聲道:“這么說,只能強攻了?”
要強攻函谷關,就必須得有云梯,洛陽武庫里也不知道有沒有。
當下項莊回頭吩咐前軍大將桓楚道:“桓楚,立即帶兵把洛陽的武庫給封了,再派兵上街,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務必在今天天黑之前,把洛陽城內所有的鐵匠、木匠、兵器匠都給抓起來,快去!”
項莊也是為防萬一,萬一武庫里沒有云梯,那就要盡快制造了。
至于鐵匠、兵器匠,順便也能制造些兵器,尤其是環刀、標槍,楚軍現在急需大量的環首刀、標槍以加強武力。
“諾!”桓楚轟然應諾,領命去了。
項莊又向怒鋒校尉高初道:“高初,封鎖洛陽城的任務就交給怒鋒營了,沒有本將軍手諭,任何人都不準出城,擅自出城者……格殺勿論!”
“諾!”高初轟然應諾,遂即領命去了。
項莊再回頭問公孫遂道:“武涉先生那邊還是沒有消息嗎?”
項莊既擔心尉繚的離間計不能竟全功,更擔心武涉的安危,如今他帳下的辯士可就武涉這一個,真要是出了不測,那可是無可挽回的喪失,別看現在武涉對楚軍作用不大,可等將來各路諸侯形成割據之勢,武涉就將成為不可或缺的人才。
將來,楚國與各諸侯國之間的合縱連橫,又豈能少得了武涉?
“沒有。”公孫遂搖了搖頭,又道,“不過小人已經加派十八死士前往接應,并且還在河水南岸準備了十條小船,應該很快就會消息傳回了。”
“十八死士太少了。”項莊搖了搖頭,忽又回頭望著荊遷、龐鈺道,“這樣,你們率五百陷陣輕兵即刻出城,從水路繞過虎牢關,前往敖倉接應!記住,你們的任務是接應武涉,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去跟梁軍、漢軍廝殺。”
“諾!”荊遷、龐鈺轟然應諾,領命去了。
目送荊遷、龐鈺兩人的身影遠去,尉繚勸項莊道:“上將軍不必太過擔心,武涉先生口才過人,現在多半已經得手了,否則,呂澤又豈會從洛陽調兵前往虎牢關?至于得手之后,以武涉先生的能力,尋機脫身并非難事。”
項莊點了點頭,喟然道:“但愿如此。”
再說荊遷、龐鈺,率五百輕兵出洛陽沿著馳道往東急進,到傍晚時,已經往東急行軍一百多里,距離虎牢關已經不足十里了。
龐鈺勸荊遷道:“將軍,不能再往前走了。”
再往前就要進入虎牢關的警戒范疇了,虎牢關有重兵駐防,緊嶺關隘的嵩山余脈上還設有烽火了望臺,楚軍若再往前走,就要被發覺了。
荊遷點點頭,當即帶著五百輕兵離開馳道拐進了數里外的河水岸邊。
在一處隱蔽的河灣里,斥候隊找到了公孫遂備下的十條小船,荊遷、龐鈺正準備分批渡河,從水路繞過虎牢關時,前方河面上卻忽然出現了一條小船。
荊遷一揮手,五百輕兵便紛紛抽出長劍,迅速隱入了蒿草叢里。
不到一刻鐘,那條小船便已經靠岸,遂即六名衣衫破爛的饑民從船上跳了下來,隱在暗中的荊遷一下就認出了前面那個饑民,正是武涉的隨行死士墩子,當下便收劍回鞘,又從暗處迎了出來,喝道:“墩子,可曾帶回先生消息?”
“見過荊將軍。”墩子趕緊拱手作揖,又道,“先生有消息了。”
說此一頓,墩子又道:“先生也已經從梁營脫身,半路上還遇到了從敖倉突圍的大魏上將軍陳豨,現在,先生已經說服陳豨率軍投奔上將軍,眼下陳豨正在攻打虎牢關,先生也在陳豨軍中,特命小人火速趕回,將消息稟報給上將軍。”
荊遷道:“上將軍就在洛陽,你趕緊去吧。”
墩子向荊遷揖了一揖,帶著五名死士慢慢去了。
荊遷正yù下令渡河時,龐鈺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低聲說道:“將軍,現在陳豨大軍正在攻打虎牢關,守軍的注意力必定集中在了虎牢東關,不如趁著天黑悄然摸到西關下,然后突然發起攻擊,守軍猝不及防,很可能被咱們偷襲得手哪!”
荊遷皺眉道:“可上將軍給咱們的軍令是不準輕易與漢軍廝殺哪?”
龐鈺大急道:“孫子曰:將在外,上命有所不受,領兵在外當隨機應變哪!”
荊遷卻還是有些猶豫,雖然他也知道現在去捅虎牢關的腚眼,得手的可能性很大,可問題是上將軍治軍非常嚴厲,抗命不遵的后果可是很嚴峻的,如果偷襲虎牢關得手,那一切還好說,如果偷襲不成,那他荊遷這顆人頭只怕就保不住了。
龐鈺越發急道:“請將軍下令,一切后果由末將承擔!”
“鳥!”荊遷一擺手,冷然道,“老子才是陷陣營的正牌校尉,又豈會讓你一個右校尉承擔責任?”說此一頓,荊遷又回頭望著身后幾個司馬、軍侯,喝道,“都他娘的聽好了,帶著你們的人,跟老子去捅了虎牢關守軍的腚眼!”
“諾!”幾個司馬、軍侯轟然應諾,紛紛轉身去了。
不到頃刻功夫,五百輕兵便離開河岸,重新拐上馳道,借著夜色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摸向了十里開外的虎牢關。
虎牢關外,陳豨大軍已經開始發起攻擊了。
下午時分,陳豨大軍就已經開到了虎牢關外,只是沒有云梯,所以沒有立即攻城,而是伐木釘好了簡易云梯,才開始攻城。
陳豨也頗有謀略,他把自己的三萬民壯分成了前、中、后三軍,前軍全都是四十歲以上的中年以及病殘男子,由侯敞統率,后軍是二十歲以下的青年,由張春統率,中軍則是二十到四十歲之間的壯年,由陳豨親身統率。
陳豨最先派上戰場的是侯敞的前軍。
前軍最先上戰場,目的有兩個,一是消耗守軍的銳氣,二是麻痹守軍的意志,當虎牢關上的守軍以為魏軍全都是些戰斗力低下的老弱病殘時,再突然出動中軍發起猛攻,這就很可能殺漢軍一個措手不及,從而一舉打破虎牢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