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蕭何看完書簡,頓時臉色大變。
呂雉皺了皺眉,輕聲問道:“丞相,出什么豐了?”
蕭何深深地吸了口氣,竭力平息下心中的震驚,從容地答道:“王后,大王信中說,項莊的楚軍余孽已經攻陷了三11郡,目前,一部楚軍扼守虎牢關,阻塞大王大軍進入三11,另一部楚軍則在攻打函谷關,還說隨時有可能寇關進入關中!”
“什么?!”呂雉聞言大驚,失聲道“丞相,這是真的嗎?”蕭何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還算平靜,心里卻早已起了驚濤駭浪。
作為漢國丞相,蕭何還是很有才能的,尤其很有幾分識人的本事,蕭何知道,張良、陳平都是不世出的大才,既然連陳平都說楚軍有攻陷函谷關、寇入關中的可能,那么事情就肯定已經很嚴重了,搞不好,現在楚軍就已經破關了!
不過這些,蕭何可不敢跟呂雉說,也不能跟任何人說。
否則,關中立刻就要大亂,那些故秦老世族只怕立刻就要蠢蠢yù動了。
一想到故秦老世族,蕭何就頭疼得很,時至今日,曾經輝煌一時的秦帝國是滅亡了,可秦帝國遺留下來的世族卻不少,劉邦進關中時吸納了一部份,項羽進關時又殺了一大批,但剩下的老世族還是不少,面且還頗有幾個名門望族。
一旦讓這些老世族知道楚軍即將進關,那還得了?
都說秦楚是不共戴天的世仇,可蕭何知道那都是當政者用來愚弄百姓,轉嫁國內矛盾的手段而已,事實上,華夏各國的豪強世族從來就沒有明確的國家觀念,所以,只要楚國能夠給予他們更大的利益,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跟楚國合作!
如果漢王大軍還在關中,則這些老世族根本就不足為慮。
可現在的問題是,關中兵力極度空虛,尤其是蕭何三天前剛剛又從咸陽調了三千更卒前往函谷關,現在,既便是咸陽城也只剩下兩千不到的守軍了,一旦楚軍殺入關中,一旦故秦老世族聞風而動,則關中局面立刻就要失控!
當下蕭何強作鎮定道:“王后不要驚慌,楚軍還沒有進關呢。”說此一頓,蕭何又道:“不過,為了安全起見,王后跟太子不能再留在咸陽了,臣這便安排精銳騎兵,護送王后、太子還有幾位公子、公主前往漢中,漢中有奚娟軍把守,又有陳倉關天下奇險,楚軍余孽既便進了關,也不可能打進漢中!”
呂雉雖然頗有心計,卻終究是個fù道人家,在軍事大事上可不敢跟蕭何唱反調,當下唯唯諾諾地應了。
當下蕭何匆匆返回行邸,一邊安排兵馬護送劉邦家小前往漢中避難,一邊修書三封,譴飛騎分別前往隴西、北地以及上郡調兵,固防咸陽!
老實說,先前盅逢派人來討援兵時,蕭何還沒怎么放在心上,所以往函谷關征發了三千兵馬之后,并沒有急著從各郡調兵。
可是現在,蕭何才知道,事情比盅逢書信里說的還要嚴重得多!
這一刻,蕭何真是連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這樣,當初就該從各郡求援才是,真要是這樣,則各郡援兵差不多也能趕到咸陽了。
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是亡羊補牢了。
鄭縣,附近山中。
夜色倥傯,三騎快馬正在山道上疾馳。
借著殘月的幽光,隱隱可以看到,前面那騎是個白衣秀士,后面那騎則是個身著獵裝、背負弓箭的年輕壯漢,中間那騎卻是個身姿婀娜的小娘,那小娘最多十七八歲,長的是粉腮雪芙,唇若丹朱,尤其是那雙亮若星辰的大眼睛,未語先含笑,甚是嫵媚。
三騎堪堪沖上一道低矮的山粱,當先那騎白衣秀士忽然“吁”的一聲勒住馬韁,胯下坐騎頓時人立而起,一下就硬生生地止住了前沖之勢,這一下變起倉促,可身后兩騎卻還是憑借高超的騎術生生勒住了坐騎,并沒有撞上前面的白衣秀士。
“小妹,子11你們看,縣邑起大火了!”白衣秀士手指前方低聲說道。
獵裝壯漢跟嫵媚小娘順著白衣秀士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縣邑內已經騰起了沖天大火,借著通紅的火光,隱隱還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影,仿佛是軍隊,看他們身上戰袍的顏色,好像是漢軍,可漢軍為何要洗劫縣邑呢?
“好像是劉邦老兒的人。”獵裝漢子道“他們在洗劫縣邑。”
“這可怪了。”嫵媚小娘道“劉邦老兒不是一向以仁義自詡的嗎,這次他怎么撕下了臉上的偽裝?只是具民內的百姓可就遭了殃了,
“此事必定有隱情,恐怕不會那么簡單。”白衣秀士擺了擺手,遂即又道“不過,我們暫時不必理會這個,還是趕緊回塢堡吧。”“對對對,我們趕緊回塢堡。”獵裝漢子忙道“可千萬別讓劉邦老兒的人趁機洗劫了咱們的塢堡,我娘可還在塢堡里呢。”
“大哥,那咱們趕緊回吧。”嫵媚小娘說罷,即勒馬轉身揚長而去。
白衣秀士跟獵裝漢子對視了一眼,也跟著勒轉馬頭,順著山路沖向了另一側的山岙,不到片刻功夫,就消失在了莽莽夜空下。
鄭縣,縣邑。
昔日還算繁華的縣邑如傘儼然已經成了地獄!
下午時分,一隊隊的漢軍敗兵就涌進了縣城,他們倒是不殺人,只到處搶吃的,可到了傍晚時分,數以萬計的漢軍敗兵就順著馳道沖進了縣城,這些漢軍敗兵可兇狠多了,他們不僅追殺先前進城的漢軍敗兵,一言不合也殺城中的百姓!
除了殺人,后來進城的漢兵還到處燒房子,到處搶東西。
相比殺人放火,數以千計的小娘被人jiān吟,倒不是那么引人注意了,畢竟在那個遙遠的古代,關中的風俗還是頗為開放的,許多地方甚至還保留著妻客的習俗,而且,既便是儒家學說,也沒有提倡女人守節的說法。
此時此刻,整個縣邑已經完全成了地獄!
“天殺的,你們這些天殺的!”一個老fù人坐在自家院子里哭天搶地“你們搶走了家里僅有的半袋粟,可讓我們怎么活呀?劉邦,你個殺千刀的,三年免賦期限剛到,不想你就派兵強搶糧賦來了,你個挨千刀的,你不得好死……”
不遠處,一個身材墩實的小伙正坐在門檻上嚎啕大哭。
在小伙跟前不遠處,躺著個胡子花白的老翁,老翁已經氣得只剩半口氣了。
“大哥,二哥,你們看見了嗎?劉邦老兒的亂兵把咱家都給燒了,阿公現在連住的地方都沒了,連住的地方都沒了呀,嗷嗷嗷,哥啊別再給劉邦老兒賣命了,反正也掙不來什么祿米爵位,家里人還得受他欺辱,嗬嗬
再遠處,一伙亂兵氣勢洶洶地沖進了一間民居。
遂即院子里便響起了雞飛狗跳聲,一個亂兵為了追逐一只母雞,甚至連著跳過了三道院墻,又從那壯小伙旁邊的院子里走出,臨走之前還惡狠狠地瞪了壯小伙一眼,1小伙看到那亂兵腰間懸著的長劍,頓時嚇得噤了聲。
縣邑外,田橫望著城內的沖天大火,幽幽地嘆了口氣。
田橫曾是卒國之王,也自認是個心狠手辣之人,可直到今天他才發現,自己相比項莊跟尉繚兩人,還是差遠了,項莊和尉繚可真是狠毒哪!
不過,田橫也承認,這一手相當厲害,簡直可以說是絕戶計!
一來,通過沿途的燒殺擄掠以及獸性發泄,從函谷關大戰中幸存下來的一萬五千多新兵就會完全蛻變成一群嗜血的虎狼之兵,這支軍隊的戰斗力也將發生脫胎換骨的提升,對于山窮水盡的楚國來說,這可是莫大的助力!
二來,由于亂兵皆穿漢軍甲衣,關中百姓只會把這些血債記在劉邦頭上。
如此一來,劉邦在關中的根基就會遭受雙重摧殘,其一,亂軍過后,關中百姓將流失離所,從此漢軍將喪失關中這個大糧倉,其二,劉邦的名聲也將遭受重創,黎民百姓可不會相信官府的解釋,他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既能練兵,又能摧毀劉邦的關中根基,這可是一箭雙雕啊!
倏忽之間,身后忽然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田橫急回頭看時,只見項莊親軍先登營的新任右司馬晉襄,已經在十余騎的簇擁下疾馳而來。
“田橫將軍。”晉襄在馬背上沖田橫拱手作揖,又道:“上將軍有令,左軍稍做休整,即刻兵發咸陽,不得有誤!”
“諾!”田橫遙向東邊揖了一揖,遂即勒馬揚長而去。
不到片刻功夫,縣邑中便響起了集結的號角,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中,已經逞夠兇威、發泄夠了獸yù的新兵們便紛紛涌到了大街上,然后在老兵小校的喝斥下開始整隊,準備再次開拔,這一站是鄭縣,下一站…則是咸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