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蒙殛大破山越,呼延大破五溪蠻?!”項莊聞言神情大振,急聲道,“好,如此一來江東和荊襄就再沒有后顧之憂了!”說此一頓,項莊又道,“老屈,馬上給臨湘、山陰飛鴿傳書,讓呼延和蒙殛星夜兼程趕來南陽助戰!”
“喏!”屈不才沖項莊揖了一揖,領命去了。
百里賢這才跪坐起身,笑著對項莊說道:“大王,這下你可以放心了。”
項莊點了點頭,又搖頭道:“山越和五溪蠻這兩大隱患是解決了,南越國那邊估計也不會有什么問題,蜀西的羌、氐、冉隴有龐鈺在,諒也無妨,可是淮南那邊寡人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呀,韓信、英布合力,學劍未必能夠穩操勝券哪。”
頓了頓,項莊又道:“要不,將驍騎軍調往淮南?”
百里賢手中輕搖的羽扇微微一頓,蹙眉道:“可咱們這邊的兵力也十分緊張,根據烏木崖提供的情報,這次劉邦足足征發了五十萬騎步大軍,此外還有十萬胡騎,如果再沒有驍騎軍這兩萬精騎,咱們拿什么抵擋劉邦的騎兵?”
項莊默然,好半晌后又道:“寡人出去轉轉。”
作為一名老兵,項莊深知任何時候都不能夠疏忽大意,尤其是白天陣前斗將,周冠夫連斬了楚國八員戰將,眼下漢軍士氣正盛,搞不好就會連夜前來偷營,不過,漢軍要真敢連夜前來偷營,包管給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不出項莊所料,漢軍果然有人想著連夜偷營。
這個人就是周冠夫,周冠夫昂然走進劉邦的王帳,拱手作揖道:“大王,白天楚軍連折八將,已經挫動了銳氣,何不今晚趁機偷營?”說此一頓,周冠夫又殺氣騰騰地道,“臣也不要太多人馬,只需本部八千精騎足矣。”
正跟劉邦喝酒的周勃趕緊喝斥道:“我兒不許胡來,項莊世之梟雄,雖說楚軍白日折了銳氣,可晚上又豈能毫無防備?”
劉邦卻沉吟著說道:“趁夜偷營?或者可以一試。”
“大王不可!”陳平急跪坐起身,雙手連搖道,“楚國自推行新法以來,國內之工商業篷勃發展,各種新式器械層出不窮,其器械之利已遠非我軍所能比擬,所以,我軍以少量精兵趁夜前去偷營,只能是白白送死。”
周冠夫道:“左軍師何故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
陳平說道:“冠軍侯言重了,在下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見陳平堅決反對,劉邦便有些遲疑,又問張良道:“子房,你說呢?”
張良捋了捋頷下日益稀疏的山羊胡,慢悠悠地道:“大王,既便楚軍沒有器械之利,趁夜偷營也是下下之策。”說此一頓,張良又對周冠夫道,“冠軍侯殺敵心切,這可以理解,不過還是等來日再殺敵建功吧。”
見張良也這么說,周冠夫便不吭聲了。
劉邦當下也道:“也罷,那便明日與楚軍決戰。”
周勃皺了皺眉,勸道:“大王,我軍糧草充足,與敵決戰也不必急于一時。”
陳平也附和道:“太尉所言極是,我軍雖然兵力占優,可楚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其戰斗力絕非我軍臨時募集之更卒能所比,若眼下與楚軍決戰,楚軍眾志成誠且兵堅器利,我軍的勝算實在不大,所以,不如固守以觀時變。”
張良微微一笑,也道:“大王,楚軍現在可是多線作戰。”
“對呀,寡人怎么把這茬給忘了。”劉邦一拍額頭,又道,“只等山越、五溪蠻、羌、氐等蠻族攻入江東、荊襄以及巴蜀腹地,楚軍就只能被迫退兵了,那時候寡人再驅動大軍銜尾追殺,則楚軍必敗,我軍必勝,呵呵。”
張良搖了搖頭,說道:“關鍵還是淮南。”
陳平兩眼一亮,聽張良這意思,淮南之戰楚軍肯定會輸?
“淮南?”劉邦卻會錯了意,說道,“淮南還真是個麻煩,韓信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自從三年前開始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整天躲在臨淄王宮內,都不怎么外出,這次楚軍大舉進犯淮南,他也只是讓太子韓闔領軍出征,這不兒戲么?”
張良擺了擺手,說道:“大王,你真以為韓信會如此輕率?”
“子房你啥意思?”劉邦愕然道,“難不成韓信他暗中……”
張良拍了拍手,說道:“大王你仔細回想一下,從陳倉到蒲阪,再從蒲阪到井陘,然后從井陘到濰水,最后到垓下之戰,韓信指揮的這幾場經典戰役,哪一次不是正奇相輔?這次淮南之戰,韓信又豈能例外?”
劉邦吃聲道:“這么說,韓信暗中也會出征?”
“當然,臣料定韓信必會親征。”張良說此一頓,又篤定地道,“而且,臣更料定韓信會出奇兵抄截楚軍糧道!楚軍糧道若被抄截,則淮南之戰必敗無疑!那時候,齊國大軍便可揮師南下,直逼江東,項莊就是想不退兵都不行了。”
“善!”劉邦一拍大腿,朗聲道,“那便固守大營,不與戰!”
既然現在與楚軍決戰討不到便宜,那為什么不先等等?假如山越、五溪蠻等各路蠻族能夠攻入楚國腹地,假如齊軍能在淮南打敗楚軍,則項莊的楚軍主力也必然得退兵,那個時候漢軍再銜尾掩殺,荊襄、巴蜀就能手到擒來!
淮南戰場的情勢有些復雜,也有些詭異。
楚軍兵臨城下已經半個多月了,卻始終沒有發起攻城戰,楚軍不攻城,淮南軍自然更加不敢主動出擊,更奇怪的還是齊軍,十萬齊國大軍半個多月前就已經趕到了彭城北邊百里外的留縣,然后就停了下來,頗有隔岸觀火的意思。
畢書正在大帳里看書,虞子期、子車師、西乞烈忽然聯袂而至。
子車師沖畢書揖了揖,朗聲道:“上將軍,老這樣僵持著恐怕也不是辦法,需知大王那邊的壓力可不小,劉邦老兒足足征發了六十多萬騎步大軍哪!大王嘴上是沒說,可他心里肯定在盼著咱們能夠早些擊滅淮南國,然后分兵前去接應呢。”
虞子期也道:“是啊上將軍,有十萬齊軍窺伺在側,攻打彭城的確不妥,所以,不如留下少量兵力繼續圍攻彭城,以為疑兵,大軍則繞過彭城,先破了留縣的齊軍,然后再回頭攻打彭城,您看可好?”
畢書淡然道:“萬一齊軍不戰,徑直退走呢?”
虞子期啞然,西乞烈卻不假思索地道:“那就追呀。”
畢書搖了搖頭,又道:“追上去容易,后方糧道如何保障?”
二十幾萬大軍,每天所需的糧草是個巨大的數字,軍中是有專門的輜重兵,也擁有大量的輜重車以及馱馬,但絕大部份輜重車、馱馬都必須用來運輸各式各樣的器械,還有箭矢飛矛等消耗性軍械,用于運糧的輜重車和馱馬其實不多。
所以,隨軍攜帶的軍糧數量不可能太多,一旦戰事持續時間超過半個月,那就必須從后方轉運了,如果距離不遠,還可以直接押運,如果距離遠,那就得在中途建造一個或者多個囤糧基地,所謂糧道就是指這些囤糧基地。
譬如現在,符離縣就是畢書大軍的糧道。
如果說淮南國已經被滅了,當然可以在淮南境內再選一座城池當囤糧基地,可現在彭城都還沒有攻下,城內更有十萬淮南軍,這個時候楚軍貿然深入,那么后方的囤糧基地就很容易遭到淮南軍的攻擊,糧道就有被切斷的危險。
如果軍隊不多,還可以通過搶糧來維持,可二十幾萬大軍就不行了,再說齊國三年前就已經被項莊洗劫過一回了,到現在都還沒有恢復元氣,韓闔大軍出征時,又對沿途郡縣徹底搜刮了一回,楚軍就更不可能從齊地獲得補給了。
西乞烈啞口無言,好半晌后才悶悶地道:“那怎么辦?”
“怎么辦?”畢書淡淡一笑,說道,“好辦,一個字,等。”
西乞烈撓了撓頭,悻悻然道:“可是上將軍,那得等到什么時候?”
“不用等太久了。”畢書說著忽然扭頭望著大帳外的夜空,輕輕地道,“應該是快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話,也就這兩天了……”
留縣,齊軍大營。
韓闔正在大帳里生悶氣,這半個月來,他幾次要求繼續南下,前往彭城與楚軍決戰,卻屢屢遭到了軍師趙炎的阻止,韓闔有心不聽,可又顧忌出征前父王的叮囑,韓信可是反復對他叮囑過,凡軍務大事,必須尊重軍師趙炎的意見。
不過既便是這樣,韓闔的耐心也在逐漸喪失,他已經做出決定,明日即率軍南下,趙炎再怎么阻攔也不可能改變他的決心了。
正當此時,趙炎忽然興匆匆地進了大帳,拱手見禮道:“太子,上諭!”
韓闔急跪坐起身,雙手平攤從趙炎手中接過了詔書,匆匆看完頓時目露驚喜之色,急聲道:“軍師,父王他……”
趙炎趕緊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韓闔心領神會,當下霍然起身又喝道:“來人!”
早有宿衛郎將應聲入內,拱手作揖道:“太子有何吩咐?”
韓闔狠狠擊節,沉聲道:“傳令下去,大軍連夜開拔,兵發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