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東渡沔水竄入楚地以來,周冠夫的心氣就沒怎么順過,原想著打破秭陵將項氏宗族斬盡殺絕,以報殺父之仇,結果卻根本無法渡過烏江,又想竄入相縣掘了項氏祖墳,可最終又遭到了虞子期大軍的阻撓不得如愿。
流竄到了趙地,結果又遇上了匈奴正在燒殺擄掠。
周冠夫并不怎么在乎趙國百姓的死活,但他絕對不能容忍匈奴人的獸行!
那一顆幼兒的頭顱就像一點火星落入了干柴堆,一下就點燃了周冠夫心底那憋悶已久的怒火,這會兒,他只想殺人,殺光所有的匈奴人!
“呀哈……”周冠夫仰天咆哮,猶如一頭暴怒的餓熊。
赤龍馬通靈,頓時也昂首長嘶一聲開始了最后的沖刺。
“嗖嗖嗖……”雙方距離不足百步時,斜著馳向兩翼的漢軍騎兵開始拋射,將一的箭雨灑向迎面疾馳而來的匈奴人,箭雨在空中飛行了短暫的距離之后紛紛攢落,霎那間,呼嘯而前的匈奴騎兵一片人仰馬翻。
距離不足五十步時,匈奴騎兵開始用短木弓反擊。
雙方的弓箭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但匈奴人騎術厲害,硬是跟漢軍拼了個旗鼓相當。
在左右兩翼漢軍騎兵的壓迫之下,匈奴騎兵被迫往中間靠攏,試圖從兩翼漢軍中間的夾縫之中穿過去,顯然,匈奴人并不希望陷入漢軍騎兵的纏斗之中,他們更愿意通過騎射殺傷對手,盡管在剛才的騎射較量中,他們沒有占到便宜。
然而,還有周冠夫的三千鐵騎擋在匈奴人的正前方。
說時遲那時快,三千鐵騎便撞上了匈奴大隊,霎那間,赤龍馬便如一團紅色的烈焰帶著狂暴之勢猛烈地撞進了匈奴馬隊之中,周冠夫猛然橫出雙戟,就像是螃蟹張開的大鐵鉗。又像是平展的鍘刀,只是借著沖鋒之勢,霎那間便挑翻了十余騎。
“吼”一個匈奴百夫長怒吼一聲,揮舞著馬叉往周冠夫身上槊來。
“去死!”周冠夫雙目圓睜,雙臂猛然發力。重可六十余斤的雙戟便同時掄圓了斜著向上撩起,那匈奴百夫長以及另一個匈奴人頃刻間連人帶馬被挑翻在地,倒翻的人馬又連續撞翻了后續的數十騎匈奴人,匈奴馬隊頃刻間騷亂起來。
電光石火之間,三千漢騎也無比狂暴地撞進了匈奴人中。
霎那間,匈奴陣中便是一片人仰馬翻,周冠夫這三千騎雖然不是重騎兵,卻也是御林軍中的精銳,他們騎的是高大神駿的大宛馬。且個個身高體壯,矮小的匈奴人在他們面前就跟孩童似的,雙方根本就不是一個重量級的。
猛烈的撞擊過后,漢軍騎兵、匈奴騎兵便不由自主地減緩馬速,陷入了纏斗。
不過,纏住匈奴大隊的只是周冠夫的三千鐵騎,而呂臺的騎兵主力卻仍在左右兩翼來回游弋,不斷地用騎射殺傷匈奴人。
稽粥臉色鐵青。一邊連連怒吼一邊挽弓放箭。
稽粥終于知道,臨分兵之前單于冒頓為什么要再三叮囑他,千萬不可與中原人糾纏,尤其不能跟漢軍糾纏,這些該死的漢軍的確很難纏,他們幾乎個個都壯得跟牛犢似的,還騎著高頭大馬,他們的騎弓精良犀利,絕非匈奴人的木弓所能比擬!
雙方甫一接觸。匈奴人便已經吃了大虧,若不是匈奴人自幼生活在馬背上,仗著過人的馬術一個個將身軀躲到了馬腹底下,只怕這會已經在漢軍箭雨的侵襲下死傷慘重了,漢軍騎兵的確是個難纏的對手,不可輕辱,不可輕辱哪!
這一刻,稽粥終于知道,十幾年前匈奴為何會連戰連敗了!
“去死,去死!”稽粥連連咆哮著。踏著馬鐙幾乎完全從馬背上直立而起,手中鐵胎弓更連連開合,將一枝枝的狼牙箭射向前方疾馳而來的漢軍騎兵,倏忽之間,一團火紅的烈焰掠到了眼前,遂即兩道耀眼的寒芒狠狠斬落。
稽粥扔掉弓箭,以最快的速度擎出狼牙棒狠狠砸出。
“咣!”劇烈的金鐵交鳴聲幾欲震碎稽粥的耳膜,潮水般的巨力頃刻間倒卷而回,直震得他胸口發悶,甚至連胯下的野馬王也吃力不住,連連悲嘶著硬生生往后倒退了數步,稽粥的瞳孔霎時急劇收縮,這廝的膂力竟強悍如斯?!
“吼呀!”
“唏律律”
周冠夫仰天一聲怒吼,胯下赤龍也長嘶一聲前蹄騰空人立而起,下一刻,借著戰馬前蹄頓地的強大慣性,周冠夫高舉空中的雙鐵戟便已經挾帶著無比狂暴之勢,照著稽粥的頭上猛烈地劈斬了下來,鋒利的戟刃直欲撕裂空氣,尖嘯刺耳。
稽粥也是打遍大漠無敵手的勇士,又豈肯輕易示弱?
下一個霎那,稽粥也如餓狼般咆哮起來,掄圓狼牙棒砸了過去。
“咣!”雙鐵戟和狼牙棒再次毫無花巧地撞擊在一起,劇烈的撞擊聲中,赤龍馬也是四蹄刨地往后滑開了數尺,馬背上的周冠夫也是悶哼了一聲,不過對面的稽粥卻張嘴噴出了一口鮮血,胯下坐騎更是悲嘶著連退數步,又噗地跪倒在地。
“吼受死吧!”周冠夫只是稍稍一滯,便再次縱馬上前。
稽粥亡魂皆冒,當下狼嚎一聲雙腳猛然一蹬倒地的戰馬,整個人便斜著騰空而起,再一腳將一名匈奴騎兵踹落馬上,身形再落下時便已經穩穩地騎在了匈奴騎兵的坐騎之上,下一霎那,稽粥勒轉馬頭就走,此獠非他所能力敵,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想走?門都沒有!”周冠夫獰笑一聲,催馬舞戟緊追稽粥不舍。
看到稽粥有危險,四周的匈奴騎兵霎時蜂擁而上,拼命攔截呼延,稽粥可是匈奴的左賢王,如果左賢王死了,那么作為左賢王奴隸的他們就將一個都活不成,冒頓單于將會毫不猶豫地將他們統統處死,給稽粥殉葬。
看來還是個人物?看到匈奴騎兵前赴后繼,不要命地搶上前來,周冠夫眸子里霎時綻起濃烈的殺機,既如此,那就更不能放過了!
“滾開,給本侯滾開!”周冠夫咆哮猶如餓熊,雙戟更是勢若雷霆,狂暴出擊,擋在他面前的匈奴人頓時間猶如波分浪裂,紛紛倒栽馬下,甚至連好幾匹戰馬都被周冠夫的鐵戟斬成了兩截,血浪濺射之中,赤龍馬狂飆疾進,絕無一刻的遲滯!
“攔住他,攔住他!”稽粥于狂奔中回頭,看到周冠夫已經迫近十步之內,頓時心膽俱寒,沖左右兩側的匈奴騎兵連連咆哮,“你們這群豬,蠢豬,快攔住他……”
“保護左賢王!”
“左賢王快走!”
“干掉這個家伙!”
“去死吧,你這頭蠢羊!”
更多的匈奴騎兵蜂擁而至,霎時間將周冠夫的前進道路徹底堵死,周冠夫將雙鐵戟舞得風透不進,水潑不進,匈奴人刺出的馬叉木槊紛紛斷折,挨得最近的兩個匈奴人更頃刻間被大卸八塊,不過受此阻礙,稽粥卻迅速逃遠了。
“可惡!”周冠夫雙腿猛然一挾,赤龍馬頓時悲嘶一聲前蹄騰空再次人立而起,借著戰馬騰空的片刻功夫,周冠夫鷹隼般的銳目霎那間便鎖定了已經逃到二十步外的稽粥,下一個霎那,周冠夫右臂猛然發力,將右手鐵戟怒擲而出。
“咻……”鐵戟霎時撕裂空氣,閃電般射向稽粥背心。
“啊啊啊……”四周的匈奴騎兵見狀大驚,頓時間紛紛驚叫起來。
正打馬逃跑的稽粥似有所察覺,猛然扭腰,試圖將身軀藏入馬腹底下時卻已經晚了,電光石火之間,周冠夫的右手鐵戟早已疾射而至,一下就從稽粥背心射入,又從前胸透出,余勢未竭之下,竟又射穿了另一騎匈奴騎兵的馬腹。
整個戰場陡然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在無數匈奴騎兵和無數漢軍騎兵的注視之下,稽粥騎著戰馬繼續往前馳出了幾十步,然后才一頭倒栽而下……稽粥落地之后只是彈了兩下便再無動彈,卻是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嘩……”目睹這一幕的漢軍騎兵霎時歡呼起來。
“冠軍侯!”
“冠軍侯!”
“冠軍侯!”
很快,漢軍騎兵的歡呼聲便匯聚成了一個整齊劃一的聲音,到最后,游走在左右兩翼的漢軍騎兵主力以及月氏騎兵也紛紛跟著怒吼起來,巨大的聲浪直刺長空,甚至連遠在十幾里外的趙軍斥候都清晰可聞,卻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么。
漢軍騎兵士氣大振,匈奴騎兵卻是心膽俱寒,連族中最強大的勇士、左賢王稽粥都死在了眼前這個名叫“冠軍侯”的漢將手下,別人又豈是他的對手?巨大的恐懼之下,剩下的匈奴騎兵再無心戀戰,紛紛落荒而逃。
“追,務必將匈奴人斬盡殺絕!”呂臺毫不猶豫地下達了追殺的軍令。
再沒有比這更好的鍛煉士卒、提振士氣的機會了,如果連這樣的戰機都把握不住,呂臺又何德何能擔當大漢國的上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