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項莊神情陰沉,項他忍不住問道:“大王,出什么事了?”
項莊沒有回答,只是將手中的密信遞給了項他,項他看完密信后也是臉色一沉,又將密信遞給了下首的畢書。畢書看完密信后卻是微微一笑,道:“我那師兄竟成了韓國丞相?”
項他道:“大王,我以為此事恐怕沒有那么簡單,更不能把它當成一件孤立事件,韓國原是我大楚的盟國,現在卻背盟投漢,焉知趙國、燕國就不會效仿?”
“這肯定不是孤立事件。”畢書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那師兄應該是想效法蘇秦連橫韓、趙、燕、齊、南越以共抗我大楚罷。”
“合縱連橫?!”項莊聞言頓時心頭凜然。
蘇秦合縱諸弱、佩六國相印,張儀連橫以破合縱的典故他當然聽說過,這兩位可都是青史留名的縱橫大家,而且同樣也是鬼谷傳人!
而且,項莊更清楚,一旦白墨真的連橫成功,促使漢、齊、燕、趙、南越六國同進共退,共抗楚國,那楚國就有大麻煩了!楚國的局面會比當年的秦國要糟糕得多,當年的秦國只需面對東邊一個方向的威脅,而楚國卻很可能要面對西、北、南三個方向的敵人。
方今天下格局,漢、齊、趙、燕、韓、南越六國,隨便挑出一個或者兩個國家,都不是楚國的對手,但是,若是六國聯兵抗楚,那楚國就沒有必勝的把握了,因為接下來的征戰將與泗水之戰、沔水之戰截然不同。
泗水之戰、沔水之戰是在楚國的家門口,而且楚國是被動應戰,是為了求得生存,但再接下來的統一之戰,卻就是楚軍主動進攻了,戰場也到了別國地面,而且戰爭的性質也變成了其余各國為了求存而與楚軍拼死一博。
連橫的大格局能否最終成形還是個未知之數,但楚國和項莊卻不能等閑視之,不但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而且必須主動出擊,盡可能地破壞白墨的連橫!
項他也驚呼道:“白墨要連橫韓、趙、燕、齊以及南越國?”
畢書輕輕頷首,又道:“而且,我那師兄似乎已經初戰告捷了。跟我”
項莊道:“韓國已經是淪陷了,卻不知道白墨的第二站會是哪里?”
畢書道:“依臣之見,白墨的第二站必然會是邯鄲,因為趙國人口眾多、國力殷實,而且地處要沖,趙國處于燕國、齊國、韓國之間,又與我大楚隔河水對峙,白墨只有說服了趙國君臣,連橫抗楚的大格局才有可能最終成形!”
“糟了!”項他急道,“偏偏這個時候上大夫又去了番禺(廣州)。”
白墨搖了搖頭,說道:“令尹,敝師兄白墨非但口才了得,更諳熟縱橫之道,而上大夫雖然同樣口才了得,卻缺幾分隨機應變能力,非是在下小覷上大夫,縱然上大夫去了邯鄲只怕也阻止不了趙國的背盟,而且……”
項他迫不及待地問道:“而且什么?”
白墨道:“而且要想破解連橫抗楚的大格局,關鍵不在趙國。”
項莊兩眼微瞇,沉聲道:“要想破解連橫抗楚的大格局,關鍵在齊國!”
白墨聞言不禁兩眼一亮,對項莊的眼力大為佩服,說道:“大王明鑒。”
“齊國?”項他卻有些困惑不解,問項莊道,“大王,齊國是漢國盟友,為何反而成了破解連橫大格局的關鍵了呢?”
項莊道:“因為齊國處于合縱的關鍵節點!”
“齊國處于合縱的關鍵節點?”項他還是沒聽明白。
畢書微微一笑,起身走到懸掛著地圖的屏風前,指著地圖解釋道:“令尹你看,敝師兄要想促成連橫抗楚的大格局,南越、燕國地處偏遠,助力有限,連橫之基石卻是漢、韓、趙以及齊國,這四國自西向東,幾乎處于一條直線上,此為連橫。”
項他點了點頭,悶聲道:“這個在下知道,不過此連橫并非彼連橫。”
一百多年以前,張儀之連橫不過是為了破解蘇秦的合縱,而今天白墨的連橫卻是為了聯合諸弱國共抗楚國。
畢書道:“此連橫的確不是彼連橫,彼連橫之應運而生,不過是為了破解合縱之勢,那么今天,我們要想破解連橫之勢,也必然得借助合縱之道!”
“明白了。”項他恍然大悟道,“昔張儀以連橫之道破解蘇秦合縱之勢,那么今天,我大楚也要以合縱之道破解白墨連橫之勢,所謂合縱,也就是聯合南北兩個方向的燕、齊、南越等弱國,而齊國又正好處于這條縱線的中間節點,是為關鍵!”
“正是如此。”畢書微笑道,“非合縱,不足以破解連橫。”
項他點點頭,遂即又道:“不過,齊軍大敗于泗水,韓信也因此而死,齊國恐怕很難摒棄前嫌與我大楚結盟罷?”
這的確是個難題,所謂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齊王韓闔又豈能善罷干休?
畢書卻擺了擺手,不以為然道:“勝敗之數、死生之道,皆為天意,齊國君臣應該不會把帳算在咱們楚國頭上。”
項莊也道:“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永恒的友誼,更沒有永恒的仇恨,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只要咱們楚國的利益能與齊國一致,說服齊國與我結盟并非沒有可能。”
項他想了想,又道:“還是不成,我大楚沒有能與白墨相匹敵的縱橫家呀。”
項莊大笑道:“子翼你莫非忘了學劍、白墨與先賢蘇秦、張儀同出鬼谷門下?鬼谷門人素以縱橫之道而著稱于世,何言我大楚沒有能與白墨匹敵的縱橫家?”
“上將軍也諳熟縱橫之道?”項他卻有些不信,這也難怪,實在是畢書在軍事上的表現太過于耀眼了,以致于項他選擇性地忽視了他別的方面的能力,本來也是,一個人若是各方面都那么出色,豈不成妖孽了?
畢書說道:“談不上諳熟,略知一二而已。”
項莊卻道:“學劍你就別謙虛了,出使齊國破解連橫之重任,非你莫屬!”
“既然大王有令,臣敢不效死以報。”畢書沖項莊深深一揖,又道,“不過,在臣出使齊國之前,還得麻煩大王唱一出大戲。”
贏貞正拉著百里伊水和項莊的另一個姬妾玩紙牌,這紙牌當然是項莊這個穿越眾所發明的,其實就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斗地主,這紙牌一經發明,便立刻風靡了整個楚地,宮中的后妃們閑來無事,也喜歡拿紙牌來消譴。
百里伊水一邊叫了地主,一邊說道:“姐姐,你有沒有聽說過一樁奇事?”
贏貞懶洋洋地理著紙牌,隨口問道:“奇事?什么奇事?可是哪里又出了神仙?”
百里伊水笑道:“神仙倒是沒有,不過前幾天忽然冒出個王后的本家侄子,還說是魏王豹的嫡親孫子呢,這可真是稀奇了。”
“王后的本家侄子?”贏貞頓時上了心,沒聽說魏王豹留有后裔呀。
“誰知道這個魏王后裔是不是真的?”百里伊水出了副對三,又道,“許是有人見大王打下了魏國故地,所以想跳出來撿現落當個魏王呢。”百里伊水有這樣的想法并不奇怪,事實上在楚國也的確有這么種說法,認為應該扶植魏王后裔復國。
這個必須從當時的大勢說起,先秦時期,分封制才是王道,秦始皇雖然完成了華夏的大一統,也在全國范圍內實現了中央集權的郡縣制,但不幸的是,大秦帝國的統治僅僅維持了十余年便告分崩離析,這就給郡縣制打上了“暴政”的標簽。
歷史上,劉邦在完成統一之后,其實也想效法秦始皇推行中央集權模式的郡縣制,卻遭到了麾下大臣的極力抵制,不得已,劉邦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分封諸侯王,待自己的帝位鞏固之后再慢慢收拾那些分封出去的各路諸侯王。
所以說,分封制是當時的主流意識形態,若不是項莊因為漢國未滅、先王大仇未報這個借口給壓著,只怕早就有大臣提出來分封了,這個也是人之常情,大家伙跟著你流血拼命打江山,最后江山打下來了,總也該分些好處,對吧?
總不成你一個人吃肉,別人卻連湯都喝不上,這可不行。
但是,既便是項莊仍力壓著,在私底下也仍有不少聲音在議論紛紛,認為楚王也該分封功臣了。
尤其是泗水、沔水連續大勝,又吞并了梁地六郡之后,這種聲音更有甚囂塵上之勢。
在兩天之前,更是冷不丁冒出了一個自稱是魏豹嫡孫的年輕人,還明目張膽前往王宮認親,王后魏悅將此人安排在了別館之中,由于身份無法確定,魏悅讓人嚴密封鎖了消息,百里伊水也是無意之中才聽說的。
“還有這事?”百里伊水言者無心,贏貞卻是聽者有意。
王后魏悅本性純善,與人無爭,贏貞卻是野心勃勃,更極富心計,這女人無時不刻不想著恢復大秦帝國的榮光,眼前的事情卻讓她看到了一絲希望,若真能促成魏王分封,不僅可以賣王后一個好,還可以為將來秦國的分封埋下伏筆,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