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治腰挎橫刀大步走進宣德殿,一邊吩咐隨行的羌兵將領道:“傳令下去,宮中的宮女可以碰,但是宮中的金銀珠寶還有宮中妃嬪一律不準碰,違者殺無赦。”
羌兵將領涎著臉問道:“宮中妃嬪可比宮女漂亮多了,為啥不能碰?”
“為啥?”項治冷然道,“這都是要獻給大王的女人,你們想跟大王搶女人?”
“呃,不敢,萬萬不敢。”羌兵將領聞言嚇了一跳,當下連連搖手,惶然說道,“末將這便去傳令,這便去傳令。”
項治冷冷一笑,正欲進殿時,忽有羌兵惶然而來。
“世子,不好了。”羌兵惶然道,“太子帶著甲兵殺進長樂宮了。”
“太子?他想干嗎?”項治蹙了蹙眉,冷然道,“走,隨本世子看看去。”
一聲哨忽,殿前便聚集起了數百羌兵,然后簇擁著項治直奔前殿而來,并在前殿長信宮與項政的數百甲兵迎面相遇。
“二弟,你都干了些啥?”一見面,項政便劈頭蓋臉訓斥道,“縱兵在西城燒殺擄掠也就罷了,還帶著這些蠻兵突入長樂宮行兇,你究竟想干嗎?”
“我想干嗎?”項治悶哼了一聲,道,“大哥,我還想問你,你想干嗎?你已經得了大半個咸陽城,未央宮也落入了你手中,難不成還不許小弟得一份微薄的功勞?大哥,你該不會是想一個人獨吞平漢大功吧?”
“胡說。”項政火道,“小兄何曾有這念頭?”
“這不就結了。”項治擺了擺手。道,“既然大哥無意與小弟搶奪西城及長樂宮,這宮中的女人財物如何處置,那就不勞大哥您費心了。”
“二弟!”項政急道,“這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
“一回事!”項治冷然道,“戰功就是女人財貨。女人財貨就是戰功。”
項政道:“二弟,出征之前父王曾有嚴令,打進咸陽后不可妄殺城中百姓……”
“大哥。你這就是欲加之罪了。”項治道,“小弟何曾妄殺城中百姓?不錯,羌兵是在西城殺了些人。可他們殺的都是暴民,是妄圖反抗的暴民,不殺他們,難不成傻站著讓這些暴民殺了小弟的士卒不成?就沒這樣的道理。”
“二弟,你這是強詞奪理!”項政大怒,又回頭喝道,“來人!”
簇擁在項政身后的數百甲兵轟然應喏,又呼喇喇地涌上前來,將項治和數百羌兵給團團圍了起來,數百羌兵也不甘示弱。紛紛擎刀拔劍,雙方劍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大哥,說來說去你還是想獨吞戰功。”項治冷冷地掃了掃四周嚴陣以待的甲兵,臉上忽然間流露出了猙獰的殺機。冷森森地道,“不過,小弟的戰功可不是那么好貪沒的,要想搶奪小弟的功勞,得問問小弟手中的刀答不答應。”
項政氣急之下厲聲大喝道:“都與本太子拿下!”
“誰敢!”不等四周的楚軍甲兵上前,項治陡然厲聲大喝道。“這是王家紛爭,是本世子與太子之間的紛爭,誰敢摻和?!”
四周楚甲面面相覷,氣勢一下便弱了下來。
項治又鏗然拔出橫刀,向著項政一步步地逼了過來,項政心頭凜然,腳下本能地向后一步步地退卻,論心計智謀,十個項治加一塊也未必斗得過項政,可是論勇力武藝,十個項政加一塊也絕然打不過項治。
望著殺機流露的項治,項政突然有些害怕,又有些后悔,早知這樣就該帶高朗過來,若有高朗在,又何懼項政動武?
項治腦海里也在天人交戰。
一個聲音說,殺了他,太子位便你的,可另一個聲音馬上就跳出來說,不行,你殺了太子,父王絕不會饒過你!原先的聲音又說,只要做得干凈,說太子死于亂軍之中,就不會有事,另一個聲音馬上說,父王英明,又豈能瞞得過他?
就在項治天人交戰,猶豫不決時,殿外忽又沖進了好幾千楚甲。
高朗頂盔貫甲、手持長戟沖殺在最前面,一個羌兵小校帶著幾十個羌兵試圖阻攔,被高朗不由分說挑死當場,只片刻,高朗便突至項政跟前,確認太子安然無恙,高朗這才轉身面對項治,冷森森地道:“世子意欲何為?”
“高朗,你說本世子意欲何為?”見時機已失,項治便也打消了弒兄之念,淡然道,“你該不會以為本世子和太子會兄弟相殘吧?”說罷,項治又沖項政淺淺一揖,道,“大哥,長樂宮小弟是絕不會讓出來的,你若不忿,綁了小弟便是。”
項政心念電轉,當下長長地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二弟,少殺人吧。”
說罷,項政轉身便走,高朗看看項治,也帶著數千楚甲離開了長樂宮。
一直回到設在東城的行轅,項政兀自心有余悸,剛才高朗若晚來片刻,只怕他早就已經命喪長樂宮中了,真是沒想到,二弟他竟一點也不念同胞之情,一點也不念兄弟之誼,僅僅因為自己是太子,阻了他的上位之路?
望著行轅外暗沉沉的蒼穹,項政眸子里逐漸升起一抹駭人的寒芒。
望著神情陰冷的太子,高朗忽然有些擔心,小心翼翼地勸道:“子和,世子雖然對您多有不敬,不過不管怎么說,他都是先王的世子……”
“子亮你不必擔心。”項政的神情迅即緩和了下來,淡然道,“二弟對我不敬,那是他的事,我身為兄長又豈能與他一般見識?再說父王時常教導我們要兄謙弟恭、兄弟友愛,我再怎么不忿也絕不會做出手足相殘的蠢事來。”
“太子明鑒。”高朗聞言,這才松了口氣。
項政又問道:“子亮,歸降的漢軍都安置好了嗎?”
“都已經安置好了,大部份已經遷至城外營中,不過為了安撫城中的官員豪強,仍有部份御林以及官員豪強的家奴駐守城內。”說此頓了頓,高朗又道,“不過,武器軍械已經集中保存,而且附近還駐有我軍甲兵看守,安全無所慮。”
“這就好。”項政點了點頭,遂即又吩咐高朗道,“子亮,你讓人在未央宮溫德殿準備筵席,今天晚上我要宴請漢王以及城中的官員、商賈以及豪強,把世子也請來,白天在長樂宮中,我也有些過于沖動了,就當是給二弟賠罪了。”
“喏!”高朗應喏,領命去了。
項政的請柬很快便送到了長樂宮。
正在宣德殿中縱情淫樂的項治當即起身,準備赴宴,有隨行的親信勸道:“世子,你剛剛和太子有過齷齪,現在赴宴會不會有危險?”
“噯,你想多了。”項治擺了擺手,不以為然道,“太子他不敢殺我,父王他最恨兄弟鬩墻,平素也總是教導我們要兄弟友愛,太子若殺我,父王定不會饒他。”
當下項治出宮,點起百余侍衛直奔未央宮而來,到了未央宮前殿,只見項政早已經在階下等候多時了,兄弟倆見了面、敘了禮,把臂入宮,仿佛甚事也沒有。
經過一處偏殿時,忽有一道倩影從回廊中走過,雖是驚鴻一瞥,項治卻將那倩影的芳容看了個清清楚楚,當下驚為天人,問項政道:“大哥,此女何人?”
項政淡然道:“宮中一侍女爾,二弟若是喜歡,回頭你便著人取去。”
項治聞言大喜,沖項政連連作揖,道:“如此,小弟先謝過大哥了。”
“二弟何必客氣?”項政微笑搖手道,“只要你能少殺人,便將宮女都送你又如何。”
“大哥,你還真是。”項治搖頭,不以為然道,“不過是些關中賤民,你又何必如此在意他們的死活?”
“二弟哪,民乃國之根本,豈能擅殺?”
“胡扯,國之根本乃強軍,這些賤民頂個鳥用?”
說話間,已經到了溫德殿前,兄弟倆又進殿與一眾漢國官員、商賈、豪強相見,入席之后,便有宮女將筵席流水般呈上,筵席倒也豐盛。
酒過三巡,項政沖殿前侍立的親信輕輕頷首。
親信會意,當下輕輕擊掌,兩廂里有笙歌聲起,又見漢國王后竇漪房領著一班舞妓從屏風后款款而出,竇漪房身著羅裳、舞姿曼妙,俏臉上卻是淚水漣漣,高踞席上的劉恒更是滿臉羞憤,不敢正視竇漪房哀怨的妙目。
項治卻是看得眼睛都直了,這不就是剛才在偏殿看到的那個宮女?
一曲舞罷,竇漪房正欲退入屏風后時,項治卻早已經長身而起,搶上前來一把就攬住了竇漪房的纖腰,然后在劉恒以及一眾漢國官員、商賈、豪強的眾目睽睽之下,借著酒意徑直抱起竇漪房揚長出了溫德殿。
臨出殿門,項治才說道:“大哥,小弟先回了。”
項政默然,劉恒卻已經氣得臉色鐵青,在座的漢國官員、商賈、豪強也大多面露羞憤之色,世子此舉,也未免太過份了!
項治對此卻全然不知,他只道懷中美人只是未央宮中一普通宮女,以他世子之尊,召一宮女侍寢又算得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