禎之所以抽出岳升龍這份請準入籍的奏折,不僅是因為康熙之前御批過,而是他已查明,有著大清‘三朝武臣巨擘’之美稱的岳鐘琪確系這位四川提督岳升龍之子,岳鐘琪如今已是二十七歲,在康熙五十年,由捐納同知改武職,現任四川松潘鎮中軍游擊,從三品,亦算是一方大員。
準噶爾部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西北遲早會爆發一場大戰,清初,威震西北的兩員大將便是年羹堯和岳鐘琪,年羹堯與老四的關系密切,不可能讓他統領大軍征剿西北,只能用于遠征海外,西北的統兵將領最理想的莫過于岳鐘琪。
聽聞康熙允準岳升龍入籍四川,禎躬身道:“皇阿瑪格天體物,深仁厚澤,體恤臣民,實乃天下萬民,朝廷百官之福。”起身后,他又接著道:“兒臣聽聞岳升龍之子岳鐘琪,受其父教益,自幼熟讀經史、博覽群書、說劍論兵、天文地理、習武學射,樣樣精通。
大清如今名將凋落,將才正是青黃不接之時,兒臣有意將岳鐘琪調來天津,加以觀察、若非虛名,便著意栽培,還望皇阿瑪允準。”
康熙警惕的瞅了禎一眼,老十四這是擢拔人才,還是拉攏岳升龍?隨即他又暗忖自己多心,岳升龍雖是一省之提督,卻是遠在四川,不僅年邁,也是自己使老了的人,老十四不可能拉攏這種人,略微沉吟。他才道:“岳鐘琪如今的情況你可了解?”
“岳鐘琪現今二十七歲,二年前。由捐納同知改武職,現任四川松潘鎮中軍游擊。”禎謹慎的回道。
捐納出身?康熙眉頭不由微皺了一下。只怕是浪的虛名之輩。四川飽受戰亂荼毒。十室九空,現今人口,皆是這些年才逐步遷移過去的,文風不盛,人才凋零。稍有小才,便如鶴立雞群,只怕要讓老十四失望了,不過,老十四能夠如此留意人才。作養人才,這積極性卻是不能打擊。
略微沉吟。他才問道:“中軍游擊乃是從三品,你欲將其調入海軍?”
“回皇阿瑪,兒臣是為西北作養將才。”禎沉穩的回道。
西北,康熙不由默然,噶爾丹雖已死了,但朝廷對西北的統治卻是太過薄弱,有些鞭長莫及,準噶爾、西藏、西域新疆也已經休養了這么些年,難保不會再跳出一個噶爾丹來,確實該未雨綢繆,老十四雖然沒明說,但既是為西北培養將才,便是準備建新式禁衛軍了。
對于陸軍,康熙可謂是自信滿滿,不管是新式禁衛軍,還是八旗禁旅,他都有絕對的掌控能力,也不擔心老十四暗中搗鬼,而且,這新式禁衛軍一旦建成,不僅可用于西北作戰,反過來還能牽制海軍登陸作戰,對他而言,可謂是一舉兩得。
微微沉吟,康熙才道:“如今朝廷上下都只關注著海軍遠征歐洲、美洲,分封海外,你能居安思危,時時警惕西北,實屬難得,允準。”微微一頓,他又接著道:“你去年提及建立新禁衛軍一事,可曾準備妥當?”
禎沒料到康熙竟然主動提起這茬,略一沉吟,便道:“回皇阿瑪,兒臣最近忙于政務,抽不出身張羅此事,天津海軍學院亦未完工,待忙過這段時間,兒臣再籌備此事。”
這段時間,禎確實異常忙碌,康熙是清楚的,微微點了點頭,他便不再言語,說了這一會兒話,他已是倍感勞累,稍稍休息,他才道:“朕這病情已是逐漸穩定,你不用每日前來請安,隔日吧,省卻你每日來回奔波。”
每天來回奔波,都是坐轎,辛苦倒是談不上,但是太占用時間了,康熙雖是如此說,不過,禎卻是不敢就坡下驢,忙躬身道:“大清以孝治天下,兒臣身為皇太子,自然要以身作則,為天下表率。況且,兒臣每日還要求教于皇阿瑪,怎敢偷懶?”
康熙微微笑了笑,道:“也罷,朕日日教導,權當是日講了,跪安吧。”
隨著康熙的清醒,禎被冊封為皇太子,城內的八旗禁旅兵丁各自回駐營地,京師的緊張氣氛也隨之一掃而空,前往郊區鄉下走親訪友的富戶巨賈、士子縉紳也開始慢慢的返回京城,一場虛驚之后,京師又恢復了平靜。
然而,康熙偏癱的消息卻是慢慢的在王公勛貴、文武大臣中傳了開來,偏癱康復的機率這幾日也成了一眾王公大臣口中的熱門話題,人人心里都在暗自琢磨,康熙康復的可能性有多大?康熙就此殘疾,朝局又會如何變化?
唐朝的第十任皇帝唐順宗就是因中風而落下殘疾,后被逼迫退位,做了太上皇,康熙會否主動退位?十四阿哥是否會逼迫康熙退位?
這個念頭在不少王公大臣的腦中都冒出過,只是干系太大,誰也不敢輕易說出口,康熙清醒過來的時間不長,病情也未最終確定,所有人都在默默的關注著。
但也有不少心急的,勇于冒險的,決意一博,投向太子,做生意講究占先機,當官更講究,特別是站隊的時候,早一步,遲一步,那待遇可就是天差地別。
不過,太子如今身處東宮,每日里忙的腳不沾地,沒有重要或者是緊急的差事,根本就見不著,十四黨的大員,李光地那里,他們靠不上邊,等閑難得見到他,張鵬翮卻是去了天津督促澳洲移民之事,于是一眾官員開始頻頻拜訪戶部尚書噶敏圖。
這種事情,噶敏圖哪里敢擅自做主,十四爺如今已是太子,康熙又中風偏癱,這種情形下大肆擴充十四黨,康熙會如何想?眼下,禎已經夠忙的了,他可不敢添亂,不過,沒摸清楚禎的想法之前,他也不敢婉拒,只是虛言應對。
不想隨后幾日,前來拜訪的人越來越多,噶敏圖也不敢再拖延,匆匆進宮到毓慶宮外遞牌子求見。
聽聞是噶敏圖求見,禎未加思索便讓人請他進來,俟其見禮落座,禎卻是率先開口道:“北方各省的高產抗旱作物推廣,是你親自抓的吧?”
“回太子殿下,施世綸調往天津之后,此事便是奴才負責督促。”噶敏圖在椅中欠身道:“這是太子倡議的,奴才不敢怠慢,北方各省官員進京,奴才皆會過問此事,如今北方數省皆已開始逐步推廣,只是規模還不大,對新作物的習性還處于摸索之中,但高產抗旱卻是十分顯著,再有三年,定能大規模推廣開來。”
禎點了點頭,這事急不得,這二年沒遭遇春旱,老百姓可能只是圖個新鮮,一旦遇上春旱,百姓會自發的大規模耕種,這年頭,北方的春旱十分普遍,倒是不用多操心,略微沉吟,他便道:“京城也建有農學院,讓他們重點研究這些高產抗旱作物的習性。”
“喳,奴才出宮便去農學院。”噶敏圖恭謹的回道,見禎不再開口,他便欠身道:“稟太子,這幾日有不少官員前來奴才府中拜訪。”
一聽這話,禎的眉頭不由微皺了下,這些個官員一天到晚正事不做,就知道揣摩、鉆營,康熙如今在病中,正是猜疑心最重的時候,聽聞這消息,不免要多想,略一沉吟,他便簡單的道:“拒見。”
噶敏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忙躬身道:“喳。”
噶敏圖剛剛辭出去,包福全便在門外稟報道:“太子爺,八爺、九爺、十爺來了。”
禎點了點頭,起身迎了出去,萬壽慶典半途落幕,老八仨人身上也就沒了差事,這事,他這幾日一直在琢磨如何給他們分派差事,三人今日前來,多半便是為此。
禎卡著時間在毓慶宮門口迎上禩三人,見禮寒暄了幾句,便將三人迎入房間,還未落座,誐就大大咧咧的道:“十四弟,如今要見您,可沒以前那么隨意了。”
禩不由輕喝了一聲,“十弟。”
“八哥這就見外了。”禎微笑著道:“咱們兄弟私下里還是隨意一點好,就叫我十四弟,聽著親切。”說著便伸手讓座道:“隨意點,二哥生來便是太子,規矩大,禮儀多,十四可沒那么多講究。”
見禎不似做偽,禟輕笑道:“十四弟如今是太子了,這禮儀還是要注意的。”
“別介,跟幾位兄弟還處處端著個架子,累得慌。”禎亦是輕笑道。
見禎如此說,禩亦放松下來,道:“既是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閑聊了幾句,禩卻是話題一轉道:“如今外面有傳言,說皇阿瑪跟唐順宗一樣,十四弟可有耳聞?”
唐順宗?禎心里一跳,這位做了二十六年太子,登基不到一年,因中風而殘疾,又被逼迫退位成為太上皇,創造了唐朝皇帝甚至是歷代皇帝中無數個之最的唐順宗,他豈能不知?竟然有人將康熙喻為唐順宗,這是暗指自己要逼迫康熙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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