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旗主和王公勛貴對禁衛新軍可謂是相當的反感,因為禁衛新軍取代了八旗兵丁的地位,破曱壞了八旗的統屬,隨著禁衛新軍的迅速崛起,八旗各旗主和王公勛貴將永無可能再收回各旗的兵權,這無疑是徹底廢除了八旗兵制,禩話一落音,多羅順承郡王布穆巴便悶聲道:“海軍尚且不說,禁衛新軍實無必要如此大規模擴展,這純粹是靡費國帑。”
“此言甚是。”鄂倫岱亦緊跟著道:“我大清能有今日這番局面,依仗的全是八旗兵制,如今天下太平不過二十余載,便將八旗兵丁置于從屬地位,此舉實令八旗功勛、八旗子弟齒冷心寒,長此以往,大清必然國將不國,咱們不能花錢供養禁衛新軍,這實屬是自掘墳墓。”
一見鄂倫岱口無遮攔,連自掘墳墓的話也敢說出口,禩不由盯了他一眼,又掃了眾人一眼,忙喝止道:“休得胡言,禁衛新軍皆是八旗子弟。”
“不過是欲曱蓋曱彌曱彰罷了。”鄂倫岱毫不畏懼的說道:“禁衛新軍擴招的民人全部抬入漢軍旗籍,海軍必然也會如法炮制,以海軍和禁衛新軍的擴招速度,不消幾年時間,大清八旗將是漢軍旗的天下,滿曱洲八旗和蒙古八旗皆將落到從屬地位,屆時,大清或許仍是八旗的天下,卻非是滿州的天下。”
聽得鄂倫岱這話,眾人神情亦都凝重起來,民人抬籍,依照慣例都是先抬入漢軍旗,滿漢聯姻,禁衛新軍的民人抬入漢軍旗,這本是無可厚非之事,眾人對此亦未上心,經此一說,都才意識到如此下去漢軍旗的勢力將迅速膨曱脹。形成本末倒置的情形。
微微沉吟,信郡王德昭才遲疑著道:“民人抬籍,皆是先入漢軍旗,難不成要力阻擴充八旗?”
“自然要阻止大力擴充八旗。”鄂倫岱淡淡的道:“諸位想過沒有?如此擴充八旗。朝曱廷如何保證旗人生計?不能保證旗人生計,又將是何結局?”
“旗人入軍工作坊不是已經很好的解決了旗人的生計問題?”德昭不解的問道:“況且如今八旗的兵額遠甚于之前,根本就不存在旗人生計的問題。”
鄂倫岱不屑的道:“如今兵額雖多,但是八旗子弟能夠通曱過考核披甲領餉的卻并不多,再則,軍工作坊的擴張速度也遠遠不及八旗的擴充,旗人的生計很快就會是大問題。”
禩聽的心里不由一跳。以八旗如此大規模的擴充速度,旗人生計艱難的情形必然又將重演,老十四是如何考慮的?
“不僅是旗人生計的問題。”布穆巴接著開口道:“諸位仔細思量過沒有,按照新的兵制,海軍和禁衛新軍是主對外擴張,大清素來最重軍功,特別是開疆拓土的戰功,幾戰下來。滿朝皆是漢軍旗的軍功新貴,屆時,滿蒙勛貴如何自處”
這話一出。在座的一眾王公勛貴心里都是一沉,禩聽的也是一愣,難道老十四真是打的這個主意?以漢軍旗的新貴來制衡壓曱制宗室滿蒙勛貴?不是沒這個可能,老十四雖然已經盡攬八旗兵權,但對他而言,由他一手創建的海軍和禁衛新軍才是他最為信賴和倚重的力量,扶持海軍和禁衛新軍中的新貴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真要如此,等待著宗室滿蒙勛貴的下場是什么?想到這里,禩腦中不由自主的閃過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曱狗烹這句至理名言。
“八爺。不能讓皇上為曱所曱欲曱為。”阿爾松阿高聲道:“咱們不僅要反曱對擴充八旗,亦要反曱對擴充禁衛新軍,更要極力抵曱制新政,這不僅是為了維護咱們眼前的利益,也是為了維護咱大清的利益,大清不能成為漢軍旗的大清。更不能成為漢曱人的大清。”
“說的好,大清不能成為漢曱人的大清。”布穆巴沉聲道:“支持新政,擴充禁衛新軍,無異于是養虎為患。”
見禩沉吟不語,鄂倫岱沉聲道:“八爺,眼下在江南推行攤丁入畝,在山西試行新政可謂是盡失人心......”
聽得這話,禩心里猛的一跳,不由狠狠的盯了他一眼,立刻開口呵斥道:“昏聵。”說著他一一掃了在座的眾人一眼,才沉聲道:“前明的‘一條鞭法’為何難以推行,為何很快便被廢除?就是因為朝中大臣,官曱員士紳與朝曱廷離曱心曱離曱德,只在意自身利益,罔顧朝曱廷死活。
皇上為何御極登基才一年就敢在江南這個賦稅重地推行攤丁入畝?并且同時在山西清理虧空,試行新政?皇上難道不知如此做會引起天下官曱員士紳的強烈發對?難道不擔心會重蹈前明‘一條鞭法’覆轍?”
微微一頓,他才加重語氣說道:“皇族宗親、八旗勛貴才是皇上推行攤丁入畝,推行新政的最大依仗,咱們滿州本就是以少馭多,豈能再內斗不休?我奉曱勸諸位識大體,顧大局,時時事事處處皆以朝曱廷為重,否則,眼前的繁盛,只能是曇花一現。”
說完,他站起身來,掃了眾人一眼,淡淡的道:“我稍有不適,恕不奉陪了。”說完,便快步出了銀安殿。
待的禩離開,殿中眾人不由面面相覷,識大體,顧大局,時時事事處處皆以朝曱廷為重,這話誰不會說,可要從腰包往外大把大把的掏銀子,而且是年年都要掏,這樣的識大體,顧大局,可沒幾個人愿意做,禩既已離開,他們再呆在這里也沒意思,紛紛起身離開。
布穆巴、鄂倫岱、滿都護、阿爾松阿幾人皆是一臉的失望,有曱意的落在后面,微微沉吟,布穆巴才低聲道:“去青松樓喝一杯吧。”
回到書房,禩便沉聲吩咐道:“所有來訪者,不論是誰,一律回絕。”隨后就關上了房門,點了一枝檀香,一個人靜靜的思忖著,他之所以匆匆離開,便是察覺出了布穆巴、鄂倫岱、阿爾松阿等人的心思,生怕他們再說出什么出格的言曱論。
大清有史以來還沒有謀逆篡位成功的先例,老十四乃是堂堂正正上曱位的,即便是推行新政不得曱人曱心,也不是輕易能夠扳倒的,新政雖然得罪所有的王公勛貴、官曱員士紳,但卻是對平民百曱姓大為有利。
即便能夠爭取到所有的旗主、王公勛貴和朝中大臣支持,哪又如何?沒有兵權,什么都是空談,老十三坐鎮豐臺大營,掌著駐京八旗,九門提督隆科多是老十四的心腹,年羹堯和岳鐘琪掌著順義大營的禁衛新軍,武格則掌著天津的海軍,篡位?根本就沒有絲毫可能!
再說了,康熙也還健在,康熙不僅威望猶存,而且手里還掌著關外和察哈爾的精銳旗兵,篡位?那無異于找死,禩暗嘆了一聲,真不知道布穆巴、鄂倫岱、阿爾松阿幾人是怎么想的?
青松樓在外城中城區,坐落于觀音寺街,門臉并不大,外面看著毫不顯眼,但內里卻是庭院深深,別有天地,實是一個鬧中取靜的好所在。
布穆巴、鄂倫岱、滿都護、阿爾松阿幾人皆是便服小轎而來,直入后院一處幽靜的院子,待的布好酒席,布穆巴便屏退了一眾小廝,含笑道:“這處所在內外都是可靠的人,大可放心。”
“這地方倒是鬧中取靜,只是可惜了。”阿爾松阿說著端起酒盅,一飲而盡。
“沒有外人,大家也別藏著掖著。”鄂倫岱也端起酒盅一口飲了,放下酒盅便沉聲道:“這一年來,我一直賦閑在家,正所謂旁觀者清,冷眼旁觀了一年,我發覺皇上根本就是想徹底的廢除掉八旗制曱度,將咱們滿曱洲與漢曱人徹底融合。”
布穆巴微微笑著道:“你可是想請出太曱上曱皇這尊大神?”
“正是。”鄂倫岱脫口道:“太曱上曱皇勵精圖治數十載,豈會眼睜睜看著皇上胡曱作曱非曱為,糟蹋大清江山?”
“如今就是能夠請出太曱上曱皇,怕是也難以撼動皇上。”阿爾松阿輕聲道:“如今八旗兵權盡在皇上之手,另外海軍和禁衛新軍也是死心蹋地的忠于皇上。”
“海軍是死心蹋地的忠于皇上,但禁衛新軍卻是未必。”布穆巴幽幽的說道:“禁衛新軍多是八旗子弟,雖然在禁衛新軍內是不分八旗統屬,但其家屬親眷卻仍在各旗名下,論起在八旗中的威望,皇上與太曱上曱皇可謂是云泥之別。”
“誰知道太曱上曱皇是如何想的?”滿都護沉聲道:“別忘了,攤丁入畝便是太曱上曱皇允準在廣東試行的,為這事還訓了咱們一頓,新政與攤丁入畝一脈相承,太曱上曱皇未必就對新政不滿,再說了,滿漢一體,也是太曱上曱皇常常掛在嘴邊上的,融合滿漢不過是滿漢一體的延續而已,如何能夠保證太曱上曱皇對此會大為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