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內九外七所有城門的突然關閉引起了極大的恐慌,京師百姓歷來不乏見多識廣之輩,一見這情形便知朝廷出大事了,現如今,大清能有什么大事?不少人立刻就意識到貞武爺怕是危在旦夕了,否則朝廷不會關閉所有的城門。
種種猜測立刻不脛而走,京師內外登時頗有些慌亂,倒不全是為貞武擔憂,誰不知道,皇權交替歷來多禍患,眼下這情形著實是令人擔憂,一時間趕去城門或是附近茶樓探聽消息的人絡繹不絕,亦有不少人紛紛涌往道觀寺廟燒香為貞武祈福。
暢春園門前守候的一眾大小官員在聽聞京師內外城門皆已關閉的消息后亦是大為忐忑,看來貞武的病情確實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刻,所有人的心情立時就緊張起來隨時注意著暢春園大門的動靜。
最緊張的莫過于是太醫院的一眾太醫了,貞武若是駕崩,最先倒霉的定然是他們,康熙在傷痛欲絕的情況下,肯定是要拿他們撒氣的,一眾太醫人人心里都緊緊的繃著一根弦,對于這種從未聽聞過的疫病,他們心里確實沒一點底氣。
太醫院院使孫之鼎心里同樣是六神無主,暢春園染上這種怪病的連貞武在內一共就只九人,如今已經死了五人,除了一個太監挺過了五日,病情略有好轉之外,其他三人馬上就到五日之期,貞武能否挺過去,他是半分把握也沒有。
患得患失的煎熬了一日,黃昏之時傳來噩耗,與貞武同一日發病的兩人都死了,孫之鼎與一眾太醫心情登時都沮喪到了極點,這兩人用的藥方與貞武用的都是一樣的,看來這藥方并無效用,貞武能挺過來嗎?
整個暢春園的氣氛登時就沉重的近乎凝固,誰都清楚·貞武這次怕是兇多吉少!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來,園里的燈火一處接一處相繼亮了起來,園外一眾官員沒人肯散去,所有人都在靜靜的守候著。
澹寧居偏殿·沉默了一整天的康熙望了眼燈火通明的后殿,沉吟了半晌,才開口道:“宣孫之鼎覲見。”
李德全一聽,趕緊應了一身,便轉身出門著小太監去傳旨,正守在貞武床前的孫之鼎聽的康熙召見,忙叮囑了兩句·而后一溜小跑著進了偏殿,請安見后,康熙便直接問道:“皇帝脈象如何?有多少希望
孫之鼎一聽,忙磕頭道:“回太上皇,皇上脈象細弱,猶如游絲走線,微臣無能一.。”
康熙輕嘆了口氣,半晌才道:“能否刺激醒轉?”
這如何使的?孫之鼎不由一驚·怕是醒轉過來,便會駕崩,他忙磕頭道:“微臣無能。”
康熙自己亦是深明醫理·不過是抱著僥幸心理問一問,染上此病的九人,死掉的七人都是在昏迷中無聲無息的死去的,貞武若是跟他們一樣在昏迷中駕崩,實在是讓他無法接受,這兩日,貞武清醒兩次,皆是牽掛的政務,卻未見皇子,雖然早知其留有傳位遺詔·但康熙還是隱隱覺的不妥,希望能夠讓一眾皇子臨終前見他一面。
見孫之鼎毫不猶豫的拒絕,康熙亦斷了這個念頭,微微沉吟,才道:“跪安吧。”
待的孫之鼎退出,李德全忙躬身道:“太上皇還未用晚膳的·讓他們傳膳吧。”
“晚膳就免了,讓他們上點易克化的餑餑。”康熙說著又吩咐道:“將弘春、弘明他們四人帶過來。”
“喳。”李德全心里一松,忙躬身出了門,一出門便見白光一閃,將整個院外照的仿若白晝,緊接著便是“轟隆隆”的一聲巨雷,仿佛就在頭頂滾過一般,只將他駭的面無人色,白日還好好的,怎的突然就雷電交加?不待他回過神來,又是一道閃電亮起,“咔嚓”一聲巨響,仿佛將天空撕裂了一般,隨之又是一陣隆隆的悶雷聲夾雜著大雨傾盆而下。
暢春園外守候的官員亦被這突然而來聲勢駭人的雷電驚的心驚膽戰,紛紛找地方避雨,一個個心里都是暗道不妙-,該不會是龍馭上賓了吧?
這節骨眼上雷電交加,大雨滂沱,實在是太不吉利了,暢春園上上下下內內外外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的望向澹寧居方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貞武寢宮。
炸雷響過之后,貞武仿佛是被炸雷驚醒了一般,竟然睜開了眼睛,守在床邊的太醫不由的大為驚喜,忙高興的道:“皇上醒了?”聲音大的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正忙著指揮關窗加燈罩的包福全一聽,連忙跑了過來,一見貞武確實睜開了眼睛,他不由的眼眶一紅。
孫之鼎一見這情形,忙低聲道:“馬上稟報太上皇。”說著就跪下身來,屏聲靜氣的為貞武號脈。
老十四醒了?康熙聽的一喜,馬上眉頭就皺了起來,不會是回光返照吧?他忙吩咐道:“快,背朕過去。”微微一頓,他又吩咐道:“將弘春他們帶另外,著一眾妃嬪,老八、老十三他們都在寢殿外候著。
匆匆趕到寢殿門口,康熙才下了地,候在門口的孫之鼎忙迎了上來,正要行禮,康熙已是急促的說道:“免禮,皇上情況如何?”
“回太上皇,皇上脈象有轉強的趨勢。”孫之鼎不敢正對著康熙說話,仍是跪了下去,道:“微臣有一言。”
“說。”康熙一口就打斷道。
“是。
”孫之鼎微一沉吟,便道:‘太上皇,皇上與前兩名患者發病時間相差不到一個時辰,如今皇上芷好在相隔一個時辰之時醒轉,微臣實難斷言,方才為皇上號脈,脈象略有轉強跡象,微臣斗膽揣摩,皇上在清醒時更為有益,懇祈盡量維持延長皇上清醒的時間,不過,最好不要讓皇上耗費心神。
另外·前兩名患者不足五日便亡,微臣竊以為乃是藥不對癥所至,然唯一挺過五日,病情漸有好轉者卻一直沿用此藥方·微臣不敢自專,懇祈太上皇決斷。”
康熙聽的眉頭一皺,這孫之鼎雖然說不敢斷言,但既然提及藥方,看來他對老十四是有些信心的,至于是否換藥方,他們實則早有決斷·不過是怕擔責任罷了,當下便道:“無須換藥方,皇帝昏迷時間過長,不可耽擱服藥。”說完,他又接著道:“皇帝可知昏迷了多長時間?”
“不知,皇上幾日未曾進補,醒轉后便開始噙化一錢一等山參。”孫之鼎忙回道。
康熙點了點頭,便在兩名太監的攙扶下在貞武床前坐下·見貞武雖然虛弱,但眼神卻清明,他不由微笑道:“你這次足足昏迷了兩日一夜·可將皇阿瑪嚇壞了,多謝列祖列宗保佑,總算是醒過來了。”
“已經過了第五日?”貞武嘴里噙著山參,含糊的問道,臉上不加掩飾的露出一個笑容。
“總算是挺過來了。”康熙微笑著點了點頭,道:“你幾日未進食,身子虛,少說話,朕讓弘春、弘時他們進來給你請安。”
聽的這話,李德全忙向外招手·弘春、弘明、弘映、弘早在門口候著,忙緊來一溜兒跪下,十二歲的長子弘春帶頭道:“兒臣弘春等恭請皇阿瑪圣安。”說到后面,話音已帶出了哽咽之音。弘春四人雖然年紀不大,但心里都明鏡似的,知道皇阿瑪病情兇危·一個個皆是紅著眼圈磕頭,不讓自個哭出聲來。
貞武偏過頭,看了四人一眼,略帶歉疚的笑了笑,他平日里對這四個皇子管教的很嚴,極少和顏悅色,請安和檢查功課都是干巴巴的,這是大清皇族的祖訓,他也沒辦法。
未免貞武開口,康熙忙開口道:“免禮,都到皇爺爺身邊來。”待四人起身,他才接著道:“你們皇阿瑪不能多說話,皇爺爺今兒負責考察你們功課。”說著便一一詢問四人這幾日的學習情況,并讓各人背誦了一小段,隨后才將四人打發出去。
貞武一直靜靜的聽著,心里卻甚是振奮,熬過了五日,也就熬過了最為兇險的關口,應該就能夠漸漸好將起來,待的孫之鼎為他號脈之后,他才道:“朕想進膳。”
孫之鼎聽的一喜,康熙亦是欣喜不已,含笑道:“朕馬上讓他們傳膳,讓皇后侍候你進膳可成,見貞武頜首,他忙示意李德全攙扶他出去,出的門來,孫之鼎便上前跪奏道:“恭喜太上皇,皇上脈象確實在好轉,微臣方才號脈,比之前又強了一分,這是前面幾個病患都不曾出現的情形,鑒于這情形,是否劑量減半,或是暫停用藥?”
“列祖列宗保佑。”康熙輕輕念了一句,才道:“你們是太醫,由你們斟酌。”
貞武清醒過來,而且要傳膳的消息讓候在門外走廊的一眾皇族宗親,八旗王公皆是大為振奮,特別是老八,老十三等素來被貞武重用的幾個兄弟皆是長松了一口氣。
在完顏海若的侍候下喝了半碗白米粥,隨后又喝了半碗湯藥,貞武這次足足清醒了大半個時辰,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一眾皇族宗親,八旗王公皆靜靜的守在側殿里,每半個時辰聽太醫匯報一次貞武的脈象,到的天明,聞報貞武仍然平安,一眾人都不由大為興奮起來,這下總算是可以長松一口氣了,貞武已經安全度過了第五日。
淅淅瀝瀝下了一夜的春雨此時已是雨收云散,雨后的空氣分外清新,當第一縷陽光照射到寢殿的窗紙上時,貞武再一次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趴在身邊的海若,他不由微微笑了笑,這情景實在是有些熟悉,跟他剛穿來時竟是如此的相似。
“皇上醒了!”
“皇上醒了!”
整個暢春園內外都響起了一聲接一聲充滿了歡快的長喝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