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鳴很快到了寧城。
“斷骨重生,與其說是醫術,不如說是道術。”一聽劉修的疑惑,張鳴立刻做出了解答:“因為這和受傷的人有很大關系,遠比施術之人更重要。”
“真有這種事?”
“有。”張鳴肯定的點點頭:“我聽大賢良師說過,真正道術有成的人,只要心不死,哪怕是殘肢都能再生,何況只是斷腿。不過,到了這個境界的修道之人大多與世無爭,而且以他們的道術也沒人能傷得了他們。等而下之,有道術在身的人恢復起來比別人快些,也是很自然的,身體強壯的還比身體瘦弱的快一些呢,你說是吧?”
“這個我能接受,可是明明三個月的傷,一個月就能恢復,這也太離譜了吧?”劉修還是不敢相信,“我和槐縱交過手,他的武技是比我高一些,可是也不至于有這么大的差距。”
“也許他只是一個月能勉強行走,并不是完全復原。”張鳴也不相信,語氣中自有幾分不屑:“沒聽說過草原上有什么高明的道士,一個胡狗,身體強壯一點有可能,說到道術,就憑他們那些胡蹦亂跳的巫師恐怕連皮毛都不清楚。”
“你對胡人的巫師熟悉嗎?”劉修很隨意的問了一句。
“接觸過一些。”張鳴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大多是些騙人的貨色,沒幾個有真本事。”
劉修笑著說道:“那你能跟我走一趟白山,以你的道術震懾一下那些胡狗嗎?”
張鳴愕然的看著劉修,過了一會兒,他笑了起來,笑得有些怪異:“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太平道大賢良師座下八大弟子中的震使嘛。”劉修嘿嘿笑了兩聲:“你要是不敢去,我不勉強。”
“你少來這一套。”張鳴被他氣得擺不住矜持,沒好氣的說道:“你還知道我是八大弟子之一啊,居然讓我做你的爪牙。我自道術初成以來,除了侍奉過大賢良師,還沒有人敢這么大膽。你是不是覺得我對你太客氣了?”
“別啊。”劉修連忙說道:“我是真的希望能得到你的幫助,順便也再實際驗證一下關于道術真假的問題。再說了,你既然是震使,主掌東北的教務,這幽州都在你的傳教范圍以內,如何能容得那些胡巫裝神弄鬼,蠱惑眾生?”
“且!”張鳴不屑一顧,起身要走。
“我可跟你說啊,如果不能說服烏桓人,我們不僅沒有援兵,還要分兵防備他們,寧城也許沒事,但上谷肯定會遭殃,那些不能入城的流民也會死傷慘重……”
“你威脅我?”張鳴猛的回過頭,怒視著劉修,沉聲喝道:“你們什么時候這么關心起斗箕小民的性命了?”
“別人我不知道,但我是一直關心。”劉修迎著張鳴的目光,從容鎮定的說道:“我看到了寧城這么多的流民,才意識到如果保不住寧城,將會帶來多大的死傷。張使,我不是威脅你,我是請求你,請求你助我一臂之力,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逼迫烏桓人低頭,哪怕他們不肯出兵,至少也要許諾中立,讓我們好專心對付鮮卑人。”
張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屏住片刻,又慢慢地吐了出來,擰著眉頭思索了半晌,這才點點頭:“好,那我就幫你一次。不過,要是你以后讓我覺得你這次是騙我,我肯定不會放過你。”
“這一點,你大可放心。”劉修松了一口氣。他要去白山說服難樓,只是講道理肯定是不行的,既然李定都沒能用道理說服難樓,那只必須換一個辦法。人帶多了沒用,再多也不可能蕩平白山,他需要是的高手,非常高的高手,而張鳴無疑就是最合適的一個。
“你準備什么時候動身?”
“明天。”劉修道:“我還要請校尉大人配合一下,做點安排。”
“那行,我明天早上在城外等你。”張鳴很干脆的說道:“既然你這么關心流民的生死,那就請你順便向那位夏大人說一聲,我們的糧食太少了,希望他能慷慨一些。”
“一定辦到。”劉修不假思索的說道。張鳴看了他一眼,轉身大步出了門,轉眼消失在人群中。劉修雖然眼力絕佳,可是看了好一會,還是沒看出他究竟是怎么離開的。
……
“你要我做什么安排?”夏育摩挲著刀環,不動聲色的看著坐在他對面的劉修。
“我想請大人做好征伐烏桓的準備。”
“征伐烏桓?”夏育眉梢一挑,眼神變得凜冽起來:“你……沒把握?”
“大人是久經沙場的名將,與羌人打過多年的道理,想必知道這些羌胡的稟性。”劉修平靜的說道:“能說服當然是好事,可是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和動武的決心,我想他們不會那么聽話的,否則的話也毋需我去了,我相信李從事的口才肯定要在我之上。”
夏育眉毛聳動,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胡子,似笑非笑的看著劉修,似乎覺得他這話說得太蠢了:“你居然真要用武力逼難樓低頭,不怕難樓因此殺了你?”
劉修依然不慌不亂:“只有大人有動武的決心,我才更安全。我要借大人的虎威震懾其心,讓他們知道我大漢雖然以德立天下,卻不僅僅只有儒生口中的經術,還有大人手中鋒利的戰刀。不僅可以德澤四海,還可以橫絕大漠,大殺四方。”
這些話夏育雖然聽著舒心,卻依然有些狐疑,他一直叫囂著要攻打難樓,那不過是逼劉虞而已,真要開戰,他僅憑城里這兩千騎兵根本不可能打敗難樓,難樓就算不動用其他在外游牧的部落,僅憑在白山的常備親衛騎就足以和他拼個不相上下。
“你知道的,我手下只有兩千人。”夏育提醒道,口氣緩和了許多。
“我知道。”劉修點點頭:“不過,現在寧城除了校尉大人手下的勇士,還有從涿郡來的幽州精銳,還有從冀州來的河北勁兵,我想這足以讓難樓按捺住脾氣,聽我把話說完。”
夏育眼神一閃,略作思索,嘴角挑起了一抹笑意,他微微的點頭道:“不錯,不錯,這一點我倒是疏忽了。既然如此,那就按你說的辦,讓難樓那老狗安份一點。不過,我要提醒你,我雖然對烏桓人沒好感,可是現在最重要的敵人卻是鮮卑人,你可不能讓我腹背受敵。”
“大人放心。”劉修躬身一拜:“我竭盡所能,盡量不讓大人為難。”
夏育撫著唇上的短須笑了:“德然,我知道你師兄弟對我辟召你們入府有些不滿,背地里不知道罵過我多少次。可是我跟你說,你們就是罵我罵得再狠,我也不后悔這個決定,反而越來越覺得這個決定非常英明,而且……我希望你們最后也不會后悔。”
“多謝大人。”劉修再拜了一拜。反正盧植那邊是指望不上了,盧敏不管是上當也好,是情愿也好,都已經打上了武人的標簽,他們沒有別的退路,只有奮勇向前,爭取殺出一條血路。何況亂世將至,有兵權在手可比懂幾句圣人經典有用多了,曹孫劉能三分天下,靠的可不是經術,而是手中血淋淋的戰刀,反而倒是那些滿腹經綸的儒者,包括四世三公的袁家和楊家,也包括他這位大儒老師盧植,最后都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