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末,護羌校尉夏侯淵帶著三百多名疲憊不堪卻精神亢奮的親衛營將士走進了白石城,副將閻淑聞報,一路飛奔了過來,一見到夏侯淵,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氣,連忙上前拉住夏侯淵的馬韁,連聲道:“夏侯校尉,你可算是回來,再不回來,傅司馬就得把我們的白石城給拆了。”
夏侯淵滿是污垢的臉微微一笑,拍了拍鞍橋邊的革囊:“怕什么,老子砍下了鐘吾的首級,他敢拆我的白石城?”
閻淑大喜,連忙解下革囊,從里面拿出一顆血肉模糊的人頭,他仔細認了認,果然是鐘吾。鐘吾兩只眼睛瞪得像銅鈴,死不瞑目,好像被砍下首級之前還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閻淑拎著鐘吾的首級,飛奔上城樓,搶過一柄鐵戟,將鐘吾的首級插在戟尖上,然后用力的搖動起來。
“夏侯校尉斬殺鐘吾,大捷啦——大捷啦——”
白石城陷入了一片歡樂的海洋,無數的士卒跑出來,將夏侯淵和他那三百多將士圍在一起,又跳又笑。鐘吾被殺,勢力最強的鐘羌沒了,以后這一片土地上再也沒有強大的羌人部落,大規模的羌亂在短時間內不可能再發生,大家都可以安居樂業,不用再擔心發生戰爭了。
最開心的還是那些跟著夏侯淵去追擊的親衛營將士。鐘吾臨陣逃脫,跟著他逃走的都是一些羌人部落里的大人物,他們身邊當然有不少精銳的戰士,再加上深入羌地,又沒帶足夠的輜重,親衛營將士這一路追殺也是非常辛苦的,一千多人最后就剩下這三百多。可是這三百多將士人人有功,哪個手里沒有一兩顆羌人部落頭領的首級?有了這些首級,他們就可以升官,就可以領賞。以后的日子簡直比眼前的陽光還要燦爛。
他們挺直了身軀,在眾人的歡呼聲中進了城,來到護羌校尉府門前。
傅燮和荀攸已經接到了消息,此刻并肩站在門口。見夏侯淵的戰馬來到府門前,他們快步下了臺階,一左一右的扶住了夏侯淵。夏侯淵還沒站穩,就開口問道:“將軍的傷勢如何?”
傅燮搖了搖頭:“進去再說,這里不是說話之處。”
夏侯淵心一沉,所有的喜悅都不翼而飛,本來就很重的腿似乎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來。劉修如果死了,他的這一切還有意義嗎?
傅燮和荀攸把夏侯淵連拖帶拽的扶進了府,讓他坐下,這才把情況說了一遍。劉修受傷的消息目前還是秘密,包括冀縣的人也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劉修已經昏迷不醒,大部分人只知道劉修遇刺,受了點傷,要回關中靜養。并不知道事情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
“好消息是沒有進一步惡化,壞消息是也沒有好轉的跡象。”傅燮嘆了口氣,“不過。你殺了鐘吾,羌亂已平,將軍的心血總算沒有白費,也算是件好事。”
“唉——”夏侯淵長吁短嘆,后悔不已。
“行了,你回來了,我們就要回關中了。”傅燮有些急不可耐的站起身來,抖抖衣袖:“最近關東戰局復雜,我要趕回去,防止袁術再來南陽。威脅武關道。”
“那什么時候調我們去?”夏侯淵問道。
“調你們去?”傅燮苦笑道:“現在我們哪里還有出擊的可能,守住關中,守住益州,便是最大的勝利……”
傅燮欲言又止,有些話大家都在想,卻不好說出來。如果劉修死了。那這一片基業算誰的?是繼續由楚王一系接管,還是交給朝廷?楚王劉元起雖然是劉修的父親,可是他沒打過仗,和劉修手下這一幫文臣武將也沒有什么接觸,他能不能接過這些實力?如果還給朝廷,那朝廷又將如何安排他們這些人,是繼續任用,還是另外派人?這里面的問題非常復雜,非常敏感,傅燮等人不得不思考這些,可是他們卻又不能說出來。他是西涼系,荀攸、夏侯淵是關東系,就算是荀攸和夏侯淵也不可能無話不談,他們一個是武人,一個是潁川名士,利益方向并不完全一致。
盧夫人跳下馬,快步走進了車騎將軍府,聞訊趕來的王稚連忙引著他進了后院的病房。楚王劉元起得到消息,也趕了過來,他把自家的霸訣特性說了一遍。盧夫人聽了,沒有多說什么,喝了口水,定了定神,然后走到劉修的身邊,將手指搭在了劉修的脈門處,閉上了眼睛。
房間里鴉雀無聲,誰也不敢說話,連呼吸都下意識的屏住了,生怕干擾了盧夫人的心神。現在能請到的名醫都請過了,只剩下盧夫人最后一線希望,如果盧夫人也搖頭,那劉修就沒過救了。
這個時候,誰也不敢節外生枝,更不敢因為自己而打擾了盧夫人。
過了良久,盧夫人慢慢收回了手,輕輕揉捏著自己的手指,眼神閃爍,問了一些當時的情況后,她沉思了良久,最后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搖了搖頭:“我也治不了。”
“為什么?”劉元起幾乎是脫口而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快被盧夫人這句話打擊得崩潰了,再也保持不住平時的城府。他在長安等了幾天,和一些相關的人進行了接觸,深知劉修如果一死,即使有閻忠等人的鼎力支持,要想維持住劉修創立的這一番基業也非常不容易,內部分裂幾乎是必然的事,最好的結果也只是留住西涼和并州,剛剛得手的益州根本來不及掌控,而屬于京畿范圍的關中也在兩可之間,荀家叔侄——特別是荀彧的心里對朝廷的忠誠不言而喻,如果劉修死了,他們有八成的可能會傾向朝廷。
盧夫人起身,對著劉元起款款一拜,緩聲說道:“大王說的沒錯,這不是外傷,而是氣紊,也就是我們修道的人常說的走火。要治療走火,只有境界比將軍更高的人,用自己的元氣強行引導他體內元氣歸復原位。如果境界不如將軍,或者相差無幾,那么不僅救不了將軍,還會導致自己走火。”
“夫人道法高明……”
“不。大王,你大概想象不到將軍此刻的境界什么。”盧夫人覺得嘴里很苦澀。她剛才給劉修診了脈,又聽王稚他們說起當時的情形,她可以斷定,劉修已經莫名其妙的到了虎嘯的境界。可是他這個境界突破不是循序漸近的修來的,而是機緣湊巧被強悍的敵人激發出來的,境界是突破了。但是體內的氣機也失去了控制。要想治好劉修,只能以境界在虎嘯以上的人來施法,最好是能達到龍吟,再差也不能低于虎嘯高階。她雖然在很久以前就進入了虎嘯,卻一直未能再有突破,連中階都沒有達到,和劉修相差無幾。如果強行給劉修療傷,最后的結果只能是兩人一起死。
聽完了盧夫人的話。劉元起萬念俱灰。盧夫人是他所知道行最高的人,要找比她更強的人,就算有。一時半會的又到哪里去找?他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那夫人……你可知道誰能治?”
“我師尊。”
劉元起狂喜:“那快快請你師尊來,只要能治好我兒,我什么條件都可以答應他。”
王稚撇了撇嘴:“大王,我師尊羽化快二十年了,到哪兒去請他?”
劉元起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住了,不快的看著盧夫人,心道你耍我玩呢?不料,盧夫人也搖了搖頭:“不,師兄,我覺得……我師尊好像回來過。”
王稚愣住了。半晌才道:“你是說你師尊?”
盧夫人點點頭:“不錯,是我師尊。”
劉元起一頭霧水,什么你師尊,我師尊的,你們不是同門師兄妹嗎,怎么還有不同?
“大王。你有所不知。”盧夫人解釋道:“我和師兄雖然是同門,可是授業恩師卻不同。他們幾個男性弟子是由天師授業的,而我們這些女弟子,則是由師母授業的。”
劉元起這才搞明白:“那你師母還在人世?”
“二十年前,天師羽化,師母也隨之云游四方去了,從此再也沒人見過她。我們都以為她和天師一樣羽化了。可是最近,我有種感覺,好像她曾經回來過。“劉元起氣得無話可說。好像?有種感覺?那還是沒法找啊。
盧夫人見劉元起一臉不快,無奈的笑了笑,又解釋道:“我之所以突然說起師尊,是因為師尊說過,將軍這種火性體質,最好配合水性女子雙修,才會水火交融,不至于走火。當初風雪姑娘就是上佳的水性體質,奈何將軍不聽我勸,白白的浪費了。”
王稚聽了,連連點頭,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是劉修自己不當回事,沒等風雪修成就破了她的身子,白白浪費了一只好鼎。今天這個局面,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他咎由自取。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連忙把盧夫人拉到一邊,低聲道:“師妹,那你說,如果用水性體質的女子來和將軍雙修,能不能把他救回來?”
盧夫人的臉突然變得通紅,搖了搖頭:“辦法是可行,可是我只知道正常雙修的法門,卻不知道這種救人的法門。”
“什么法門?”劉元起一直豎著耳朵聽,隱約聽到法門二字,便問了一句。
盧夫人解釋了一下王稚的意思,最后說,房中術中有男女雙修以平衡水火的訣竅,但是正常修煉和救人的有些區別。她只知道正常修煉的法門,卻不知道救治的法門。
“那哪兒能有這種法門?”
“我聽師尊提過,說枕中書中有這樣的法門。”盧夫人無奈的說道:“可惜誰也沒見過枕中書,就連師尊也只是聽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