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暫的安靜之后,大戰再起。第九:曹操的大軍養精蓄銳已久,再加上曹操的鼓動,士氣旺盛,而袁紹的大軍卻是剛剛逃了一夜,不管是士氣還是體力都遠遠沒有恢復過來。在曹操換上了生力軍之后,苦戰多日的文丑也有些抵抗不住,陣地多次出現松動。不過袁軍也知道,能不能攻破曹操的陣地,關系到他們能不能安全的回到冀州,而且身后就是濟水,袁紹就坐在河對岸督陣,他的身邊就是那個雖然病得一絲力氣也沒有,卻狠厲依舊的審配,誰也不敢奢望能退到南岸喘口氣,要么戰死,要么退到濟水里被淹死。
背水一戰的袁軍沒有了退路,他們只能拼命,死戰不退。
雙方的傷亡迅速攀升,鮮血滿地,尸橫遍野。
曹操最怕遇到這種情況,他見好就收,在奪下了文丑的第一道陣地,占了上風之后,就下令鳴金收兵,穩固陣線。他扎下大營,將袁軍死死地堵在河岸,做好了陣地戰的準備。
袁紹同樣不敢怠慢,他知道自己的士卒體力太差,現在不是與曹操硬拼的時候,休息半天是最理智的選擇。雙方有默契的停止了攻擊,相隔兩百步扎營。因為北岸的陣地遭到了曹操的攻擊,無法再進一步擴大,袁紹空有浮橋在手,卻不能將士卒繼續送到北岸,只能夾水列陣。
鑒于文丑已經苦戰三日,袁紹派張南等人將文丑換了回來。文丑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南岸,來到袁紹面前。一開口便向袁紹請罪:“主公,是我逼迫審先生提前發動攻擊的。”
袁紹的眼角抽動了一下,強笑道:“子俊,你是來爭功的嗎?”
文丑咧了咧嘴,布滿血絲的眼睛瞥了面無表情的審配一眼,搖搖頭:“主公,功是功。罪是罪,不可混為一談。末將雖然稍有寸功,可是未得軍令。擅自行動,卻是不可饒恕的大罪。請主公責罰。”說著,他摘下頭盔。費力的彎下腰,跪了下去。
“好啦,子俊。”袁紹沉默了片刻,站起身來,走到文丑面前,彎下腰,用力的將文丑拉了起來,道:“子俊,你的心意我明白,是我辜負了你們。一再延誤了戰機。如果當初就聽你們的,先和田豐會合,也不會到這一步。你們臨機決戰,這是對的,要不然。我們現在連濟水都過不去。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你們做得沒錯,相反,你們做得非常正確,這才是真正的名將應該有的擔當。起來起來。你辛苦了,好好去休息,我們還有很遠的路要走呢。”
“多謝主公。”文丑如釋重負。這件事一直擱在他的心里,讓他食不知味。他想來想去,決定還是自己把這個責任扛下來,審配是河北人的領袖,只要保住他,河北人的利益就不會受損,他暫時受一些委屈,將來也會得到補償的。現在袁紹當著眾人的面說他們沒有錯,反而有功,等于已經為這件事定了性,將來也不好再提起。
文丑退了出去,審配一直沒有說話。袁紹回過身來,輕輕的拍著審配的肩膀,說道:“正南,你也是一樣,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這件事,你們有功無過,如果我連這點氣度都沒有,那也太辜負你們了。正南,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這里的軍務,有我呢。”
審配慢慢的一躬到底,轉過身,慢慢的走了出去。袁紹殷勤的把他扶到帳門口,一手撩著帳簾,目送他離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遠處,袁紹這才放下了手,轉過身,看著郭圖剛剛掛起來的兩軍對壘陣圖,良久無語。
郭圖拱著手,恭敬的站在一旁。
濟水兩岸,大營里的火把映紅了川流不息的河水,袁紹、曹操這兩個昔日的好友,如今夜不成寐,都在調兵遣將,絞盡腦汁的想殺死對方。濃重的血腥味引來了無數的蒼蠅,它們在方圓數里的范圍內快樂的吟唱著,享受著豐盛的血肉大餐。
薄縣,在袁紹原來的大營上,劉修的戰旗迎風飄揚。袁紹走得倉促,為了掩飾行蹤,他連帳篷都沒有帶走,劉修撿了個便宜,他的兵力和袁紹相差不大,倒不需要做什么大的變動,只是派人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就入住了。他甚至找到了袁紹中軍帳的位置,還在地上拾到了一柄已經斷成兩截的玉勺。
劉修把玩著那根溫潤潔白的玉柄,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對匆匆趕到的陳登道:“你知道這是什么玉嗎?”
陳登家世很好,對玉器并不陌生,他只是瞟了一眼就認了出來,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和闐羊脂玉?”
“哈哈哈……”劉修大笑:“識貨,果然是世家子弟,見識就是廣。那你再猜猜,這樣的一只玉勺,值多少錢?”
陳登苦笑著搖搖頭:“和闐羊脂玉本就是玉中精品,這么大的玉料更是罕見,這一只玉勺,沒有十金大概是買不到的。”
“十金?”劉修搖搖頭:“你說得太輕松了。我告訴你吧,這么大的玉料不僅是罕見,根本就是可遇不可求。我見過的和闐玉數不勝數,但是這么大的,目前為止就這一個。”他伸出一只手,在陳登面前晃了晃:“五十金,奉送一只夜光杯,一甕西域上等葡萄酒。”
陳登驚訝的看著劉修,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將軍,你怎么對袁紹這么熟悉,怪不得他不是你的對手。”
“很簡單,因為這就是我讓人賣給他的。”劉修聳聳肩,爽朗的放聲大笑:“我本來是想先賺袁紹一筆,打敗他之后,再當成戰利品收回來。沒想到一向小心的袁紹居然也有大意的時候,將這么珍貴的玉勺給打碎了。著實有些可惜。”
陳登愕然,隨即恍然大悟。他看著三分得意,七分鄙視的劉修,暗自嘆了一口氣。要論有錢,袁紹雖說是四世三公,家底很厚,離楚王府卻還差一些。楚王劉元起現在控制了絲路上近一半的份額。再加上其他的生意,說是日進斗金也不為過,劉修遇到這么難得玉材。卻不肯留著自用,而是賣給袁紹賺一筆,這摳門真是摳得讓人意外。然而一比較。就看出了袁紹和劉修的高下,一個行軍途中都要用價值五十金的玉勺吃飯的世家公子,又怎么可能是這樣一個計算到了吝嗇地步的人的對手。
“你不要看現在我有錢,要是我以前過的是窮日子,精打細算慣了。”劉修坦然的將玉勺柄收到袖子里,招呼陳登道:“元龍,帳里悶熱,有什么事,我們就站在這兒說吧,這兒涼快。”
陳登也不介意。把曹操讓他來的意思說了一遍。當然了,他沒有說得曹操那么直接,他對劉修說了雙方大致的兵力布局和心理,指明袁紹現在是要拼命了,曹操雖然其他方面都有一定的優勢。但是兵力不足,又是兩面受敵,要想全殲袁紹難度很大,希望劉修能給管亥下命令,讓黃巾軍趕過去支援,以免傷亡過大。
劉修很詫異的問道:“管亥還沒到?”
陳登暗自鄙視了劉修一把。卻不敢表示在臉上。管亥之所以敢不聽曹操的命令,不就是有你撐腰嗎,我不相信你真的不知道這件事。他咳嗽了一聲,點點頭。
劉修沉默了片刻,惋惜的說道:“孟德兄這是忙得暈了頭,這么久了,也沒把這件事告訴我。我還以為管亥他們已經到了呢。不過,這件事我也不太好辦,黃巾軍到現在為止還是賊,朝廷一直沒有給他們正式的名份。以前大家一起守護家園,心照不宣的互相幫忙,那也就罷了。如今天子御駕親征,這官兵與賊混在一起,的確不太好說。管亥不來,想必也是有苦衷的。這樣吧,我先把這個事情通報給陛下,請陛下下一道赦免的詔書,免了他們逆賊的身份,相來他們一定會感恩戴德,效力死戰。”
陳登半晌無語,心道你這也太狠了吧。曹操和袁紹在拼命,你還按部就班的去請什么赦免詔書,這分明是要讓曹操和袁紹拼得頭破血流,兩敗俱傷嘛。
“將軍,救兵如救火,陛下還在平輿,管亥卻還在青州,這一來一去,沒有五六天的解決不了問題,再加上管亥行軍還需要時間。如果一切都按順序來,只怕管亥趕到的時候,袁紹已經突圍而去了……”
“元龍,你過慮了。”劉修似笑非笑的打斷了陳登的話:“孟德兄難道是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管亥身上,卻忘了我嗎?只要他打個招呼,我兩個時辰內就能趕到,我們倆聯手,袁紹還能跑得掉?”他頓了頓,又笑道:“不過,如果黃巾軍因此得到陛下的赦免,元龍,你也是他們的恩人啊。怎么樣,有沒有興趣去一趟平輿,面見陛下?”
陳登當然知道劉修不會真的坐視袁紹離開,他只是想提醒劉修而已,得到了劉修這句承諾,他的任務其實已經完成了。不過他隨即被劉修最后一句話震驚了。面見陛下?天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到的人,天子處在深宮之內,就算是出巡,那也是前呼后擁,普通百姓甚至是一般的官員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天子一面,能面見天子,哪怕不做官,那也是一個難得的榮耀,足以向子孫炫耀一番的。更何況陳登自負其才,心懷天下,一心想立功名,現在劉修讓他去面見天子,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只要天子看中了他,從一個布衣一躍為兩千石的高官都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謝將軍,登愿效犬馬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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