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長,一列長長的車隊出現在地平線上。幾十輛滿載的大車,中間是一架裝飾華麗的雪輦。在草原上,這絕對是對馬賊有致命誘惑的寶物,不過但凡是有點腦子的馬賊看到車隊旁那數百身材健壯,氣質冷酷的鮮卑壯漢,都會打消這個念頭,乖乖的離得遠遠的。
風雪擁著皮裘,風姿綽約,牽著一個像瓷娃娃一樣的小女孩下了車。那小女孩一頭金燦燦的長發,身上穿一件雪白的貂皮,脖子上圍著一條火紅的狐貍皮,一張白晳粉嫩的小圓臉藏在長長的皮毛中,一對又大又圓的碧眼在呂布等人的臉上掃來掃去,忽然菀爾一笑,仰起臉看著風雪,胖嘟嗜的小手一指:“阿媽,這就是阿爺說的馬賊飛將軍嗎?他好高的個子,像根木樁。”
呂布頓時臊得滿臉通紅,吱吱唔唔的說不出話來。
風雪強忍著笑,手在小姑娘的臉上刮了一下:“不許胡說,這是呂府君,是你阿爸手下最厲害的將軍。”
小姑娘拍著手笑了起來。“哦,我知道,我知道,他的箭射得比鐵狼叔還要好。”
呂布嘿嘿笑了兩聲,拱手道:“夫人,怎么不送個信來,我也好去接你。”
“不用了,呂府君如果盛裝來接,我就看不到那些殺了我牛頭部落無數商人的馬賊了。”風雪有些生氣的說道:“你們這么做,是不是太過份了,連我牛頭部落的人也殺?在過去的這兩年。牛頭部落可幫著漢人打了不少仗。”
“誰在造我的謠?”呂布很委屈的捶打著胸口,“夫人明鑒,我可沒殺過一個牛頭部落的人啊,除非他們裝成其他部落的人。夫人你是不知道,現在有些人為了多買一些東西,又沒有配額,就裝成那些根本沒聽過的小部落……”
“想不到飛將軍現在也會反咬一口了。”風雪冷笑道:“我牛頭部落的配額什么時候少過。我如果需要,難道不會親自去向將軍要,還要偽裝成其他部落的人來騙購?小部落扮成我牛頭部落還差不多。哪有我牛頭部落扮成其他部落的。”
呂布翻了個白眼,縮了縮脖子,沒敢再狡辯。玩嘴皮子向來不是他的長項。
風雪見他老實了,也沒再多說什么。她轉眼見劉淵和呂小環正圍著那匹白馬說得熱絡,不由得笑了一聲:“淵兒和令愛還真是說得攏,看這樣子,竟是要把這匹天馬送給她。呂府君,令愛可有人家了么?”
呂布一愣,隨即搖手道:“夫人,這可使不得,我女兒比少主大好幾歲呢。”
“這倒無妨,我們鮮卑人娶比自己大的女人很正常。”風雪不以為然的擺擺手:“這孩子一向眼界高。草原上那么漂亮姑娘向他示好,他都沒看上。沒想到一進漢境,就和令愛對上了眼。這匹天馬是他阿爺給他的禮物,一般人可是連碰都碰不得的。”
呂布還要再說,魏續連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呂布這才回過味來。連忙說道:“如果夫人沒意見,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小環,還不過來拜見夫人,別眼里只有那匹馬。”
“那你給我搞一匹天馬來讓我看看。”呂小環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呂布愕然,伸出手,剛做出要拿出家法的模樣。呂小環脖子一梗,眼睛一瞪:“你敢!我回去告訴祖母,你要是把呂家唯一的根兒打壞了,看你怎么交待。”
“嘿!”呂布氣得無語。呂小環走到風雪面前,欠身施禮,卻是另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胡夫人,你可回來了,我在五原等著再看一眼夫人的風姿,已經等得眼睛都花了。”
風雪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呂府君,你這女兒可比你會說話啊。”
呂布長嘆一聲,捂住了臉。呂小環卻主動走上前,看著那個好奇的小姑娘,贊了一聲:“夫人,這一定是你的女兒吧。哇,真漂亮,將來一定和夫人一樣是個大美人。”
“姊姊,你也漂亮啊。”小姑娘開心的叫了起來。
“是嗎?”呂小環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臉,眨了眨眼睛:“我漂亮嗎?”
“是的是的,你也是個美人。”小姑娘費力的靠過來,張開雙臂抱著呂小環的脖子,在她耳邊嘰嘰喳喳的說了幾句,呂小環偷眼看看劉淵,頓時臊得滿臉通紅。
風雪笑著搖搖頭,拉著小姑娘回到了車里。“呂府君,還是抓緊時間入塞吧,這兒馬賊太多,不安全。”
呂布苦笑一聲,有些頭疼。這事兒要是經過風雪的嘴傳到劉修的耳朵里,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兒啊。要怪只能怪當時一時火大,一聲令下,不管是哪個部落的都殺了,結果開了個壞頭,手下那幫人也不管是哪個部落的,逮著鮮卑人就殺。
呂布思前想后,覺得找賈詡去討教個辦法。他主動要求護送風雪去太原。風雪很不解,你是五原太守,跑到太原去干什么啊,不用那么麻煩,進了漢境,就不會有事,憑我胡夫人的名聲,我想在邊境屯田的百姓不會傷害我。
呂布叫道,那不行啊,風雪夫人,你的名聲是好,可是你身邊有三百多鮮卑勁卒,萬一要是誰神經過敏,把你們當越境來打劫的鮮卑人,那可怎么辦?
風雪還沒明白,劉淵卻看出來了,給風雪使了個眼色,讓她別說了。呂布這是借著護送的由頭,要去太原辦什么私事兒呢。風雪一想,也沒再說什么,雖說太守不用親自上計,可是邊關情況特別,呂布有什么事要和趙云、賈詡商量也是很自然的事。她可不知道,呂布和要賈詡商量的事正是她引出來的。
十一月初,在呂布的護送下,風雪來到太原城。賈詡之前已經接到通知,派人將風雪迎到了龍山學堂。龍山學堂冬暖夏涼,還保留著當初劉修在這里時的臥房,山下有軍營,把風裂送給劉淵的那三百鐵衛往里面一放,也不至于引起外人閑話。
風雪踏進了那應該是大漢第一間窗戶全用玻璃裝配起來的房間,不由得想起那一次地震時劉修把她護在身下的情景,臉上蕩漾起溫馨的笑容。她牽著女兒的手,坐在打掃得干干凈凈的榻邊,輕輕的撫摸著那些好多年過去了,依然結實致密的木頭,久久無語。
劉淵叉著腰,看著外面的松濤,贊了一聲:“好一個藏龍臥虎的地勢。”
“塞外沒有這樣的地方嗎?”呂小環詫異的問道。
“塞外天高地遠,可是沒有這么多的水,沒有這么多的樹。到了北海那邊倒是樹多,可是這時候早就是冰天雪地,不見人煙了,哪里有這兒這么漂亮,這么繁華。”
“哈哈,這兒漂亮的可不僅僅是樹。我帶你去看學堂和工坊,那里才漂亮呢,全是最新式的琉璃窗戶。”
“大漢真是有錢啊。”劉淵撫摸著窗戶上的琉璃,艷羨之色溢于言表:“整個牛頭部落,只有阿爺的帳篷里有兩塊琉璃,那可是阿爺的心頭寶,好多人想看一眼都不容易。沒想到大漢的學堂卻全裝著琉璃。”
呂布站在遠處,將劉淵的話全聽在了耳中,眉頭一皺:“文和,你說這小子怎么一口胡人的腔調,聽這口氣,買不著就得下手搶啦。”
“胡人窮,看到我大漢富庶,有些不良企圖也是正常。要不然,你們這些武人哪有用武之地。”賈詡微微一笑:“好了,有什么事就說吧,我想你千里迢迢的跑來,不會就是為了護送風雪夫人吧?如果是這樣,那子龍這個并州刺史,我這個長史的面子往哪兒放。”
呂布嘿嘿笑了兩聲,看看四周無人,湊在賈詡耳邊,把自己扮馬賊扮得太過癮,不小心殺了牛頭部落的商人的事說了一遍,最后央求道:“現在風雪夫人回來了,她是在將軍面前一說,那我的仕途豈不是泡湯了?文和,無論如何,你得幫我想個辦法。”
賈詡詫異的看著他:“就為這事?”
“這事還小嗎?”呂布有些不高興,“這可關系到我的前程啊。”
賈詡忍不住笑了起來,他連連搖頭:“看來真是關心則亂。奉先,照理說,你不是這么沒腦子的人啊,這一涉及到自己利益,你就慌了。要不就是太久沒打仗,腦子不用,有些笨了。”
呂布尷尬的看著賈詡,沒好氣的說道:“我知道你腦子好,這才來求你。你也不用這么損我吧?”
“你別急,這事不算事。將軍不可能因為幾個鮮卑人就和你翻臉的,他不是那種人。”賈詡瞟了呂布一眼:“你確定只是殺的牛頭部落的人,這里面沒有漢商?”
呂布胸脯拍得咚咚響。“這個我保證,我告訴你,能說漢話的鮮卑人我都輕易不動手,更別說漢人了。這點輕重,我還是分得清的。”
賈詡點點頭,沉默了片刻。“既然如此,那我就幫你出個主意,不僅解了這個難,還能幫你立一大功。”
呂布笑道:“立功就不想了,能解難就行。”
賈詡湊到呂布耳邊嘀咕了幾句,呂布開始還是連連點頭,最后卻有些驚訝的看著賈詡,半晌才說道:“文和,這也太……太狠了吧?”
“嘿嘿,又不是第一次,怕什么。你不會是膽小了吧?”
“膽小?哼!老子就是怕事兒小,什么時候怕過事兒大?”呂布夸張的擼起了袖子:“行,就聽你的,這次玩個大的。那我就不陪你喝酒了,什么時候立了功,什么時候再來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