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就在對面,乾天山一個萬人方陣,突然往后退出了整整七十余丈。
看似是為避道兵精騎的兵鋒,與其他方陣更緊密的接連在一起。可卻隱約將一面側翼,徹底暴露了出來。
“邱為乃是乾天大將,臨戰之時,居然會出現這樣的破綻——”
雄玉只覺是不可思議,腦里的第一個念頭。不是興奮驚喜,而是只覺古怪不安。
這七天以來,她與對面這邱為交手了無數次,大戰數十場。
對此人的本領,是再清楚不過,不愧是宗未然選擇的左庭柱大將!
或者不如那些兵法天才,卻冷靜慎重,用兵四平八穩,幾乎找不到絲毫可趁之機。
可今日的情形,卻未免令人古怪。難道是有所峙?又或者,此人是有什么后手?
“好端端的為何退后?嗯?似是個破綻。難道是疏忽——”
“好機會!若是此時沖擊其左翼,必能將之擊潰!嘿!這邱為確然是大將不錯,七日來都守的沉穩。不過今日只糊涂了這么一回,卻要將這乾天百萬大軍,全數葬送于此!”
“不對,此事尚有些蹊蹺之處!”
此時在兩旁坐著的諸城之主,大半皆是精通兵法之人,有說不可莽撞,看看再說。有說該立時動手的,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雄玉也同樣,可一瞬就見對面的情形,又有變化。又是一個萬人步陣。列隊從對面諸軍中踏出。
而雄玉眸中,也霎時閃過了一絲精芒。一瞬之間,就疑惑盡逝。
“這是乾天山的裂風陌刀士,鐵虎大戟士。風熊開山士。乾天山的真正精華!”
“原來如此,是要以這只精銳替代,直面道兵精騎的兵鋒么?這就難怪了!”
“雄城主!戰機稍瞬即逝,不可——”
卻不等這人說完,雄玉就已經長身站起,決然道:“傳令,有請凌云上霄道名三宗修士出擊,從左翼穿插。沖擊敵陣中軍。透穿其陣!”
此時幾乎所有人,都漸漸興奮了起來,今日可謂是大勝在即。一旦這里被擊跨,乾天山便再無翻身之力。
可長驅直進。攻入乾天山轄地的腹內!
雄玉的聲音也在繼續,微帶著顫音:“再令諸軍向前!給我粉碎敵陣!定要將對面之敵,全殲在此——”
當令下之時,就只見那五千精騎,已經是開始動了。騎獸逐漸加速。開始奔馳。
就如她之命,直接向對面左翼露出的空擋,沖擊而去!其余諸軍方陣,也是冒著乾天山的箭雨穩步向前。
尤以云圣城的二十幾個軍鎮。最為迅捷。幾乎是緊隨在那五千道兵精騎之后。朝著對面乾天山的中軍壓迫過去,動作最是迅捷。
這一霎那。帥臺上的諸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東臨諸宗的道兵精騎。將乾天山的中軍沖潰之時。
雄玉也不自禁的站起身,雙拳緊緊一握。玉面之上,隱現潮紅之色,雄玉的眼角也微微扭曲,是異常的猙獰。心神恍惚,幾乎失態。
怎能不激動?又怎能不叫人歡喜?宗守親手建成的數百萬精銳,今日都要盡毀在她的手中!
烈焰山城,不但能盡復失地,更能夠開疆拓土!
只需再數日,乾天山城就將消失。而日后稱雄東臨的,也只會是她雄玉,是烈焰山焰雄一族!
這些念頭,才剛在腦海之內騰起,雄玉就聽一聲驚咦,在她耳旁響起。
“有些不對!”
轉過頭望,卻見出言之人,正是在旁一直都是默不言聲,任憑她指揮的祖人狂。此刻正是眉頭皺起,似乎是在擔憂著什么。
雄玉頓時啞然失笑,今日之戰,勝的實在太輕松、也難怪這位祖師叔會是如此。
便是她,先前也是一樣的不安。可其實在下令之前,她已仔細權衡過,實在不覺有什么不妥。即便那邱為真是故意而為,也有足夠自信,將這陷阱硬生生的砸破!
只是下一須臾,就聽那嚴飛白忽然開口,眉目間滿是狐疑:“我不通兵法,可觀那云圣城的兵馬,動作實在太快。這布陣似也有些不妥——”
這句話說出,卻立時使此地諸人,都是身軀微顫,悚然而驚。宛如是驚雷,炸的諸人心神震蕩。
再望眼前,果然是只覺那虛政元的布陣,有些怪異。
真正的精銳,此時都在后側。另又有整整四萬騎軍,被全數布置在左翼。
更關鍵的,是此時這二十七個萬人方陣,距離那五千正全速奔馳的道兵,實在太近。
先前不覺異樣,是認為虛政元不會也不敢,在這時候存有叛心。
可若是萬一——
這后面的事情,雄玉跟本就不敢想下去。正要說話傳令,便見那云圣城二十七萬大軍之中,忽然是一波漫天的箭雨,升起空間。
可那箭只落下的方向,卻不是對面的乾天山大軍,卻赫然是那五千道兵精騎!
“這是碎靈箭!”
“云圣城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雄玉的面色蒼白,這種三階的靈箭,只有崆器宗才能出產。
云圣城,怎么會有這東西?
——這二十余萬靈箭落下,即便那五千道兵,全是先天境之上,只怕也要損失慘重!
接著就又是瞳孔劇縮,是四萬騎軍,此時亦加速到了極致,往前方沖擊。那方向,也同樣正是道兵精騎的后側!殺氣沖霄!
銜尾而擊,幾乎是將那五千精騎淹沒之勢,漫卷而去!
雄玉一時間,只覺是手足冰涼,心內沉入到了谷底深處。
原來如此,精銳布于后方,不是為保存實力。卻是為防備后方,而騎軍置于左翼,正是為合擊那道兵精騎!
只是這虛政元怎么會叛?為何會叛?東臨諸宗,即將大勝在即,這虛政元怎會如此冒險?
一連串的疑問,浮上了心頭。而此時她左右兩旁,所有人都是血色褪盡、
祖人狂同樣是神情鐵青,方才那在雄玉身后說話的凌云宗的七階靈修,更是目眥欲裂。
此時幾乎所有人,都沒提起將道兵召回之事。
一切都已晚了!只能靜候結果。若是能將對面乾天山的大陣穿透,或者還有一線生機——
此時退回,那么即便這線生機,也是沒有。
一連串的騎獸死后,以及兵甲激撞之聲,在戰場之上轟然響徹。
先是二十萬靈箭,密密麻麻的,從那些道兵精騎不曾防備的身后最薄弱處落下。
幾個呼吸之間,就有近千余人,紛紛從馬鞍之上栽落了下來。
接著是四萬鐵騎銜尾而至,就在這僅余三千多人的精騎,被乾天山的幾個萬人方陣稍稍一阻的霎那,疾追了上來。
立時又是無數的精騎落馬。這些人皆是先天,往往能以一換三換四。
卻仍是毫無懸念,就被徹底淹沒在乾天山的步陣,以及云圣城的騎軍夾擊之中。一一隕亡!
那四千裂風陌刀士,四千鐵虎大戟士,三千風熊開山士,此時更是碾壓而至。揮動的陌刀大戟與巨斧,更是整齊劃一。無有人在其面前,支撐片刻。
僅僅不過半刻時光,那五千精騎,就已經徹底被屠戮殆盡,一點浪花都不曾掀起。無一能逃回,哪怕是率隊的兩位七階,也同樣不見了蹤影。
也就在在短短時間內,對面的乾天山大軍,已經在轉換陣型。由守轉攻,往千城盟本陣方向,整齊的踏步行來。在云圣城左右兩翼布陣的諸城聯軍,也是一觸即潰,瘋狂的奔逃。
此時戰場之上,除了那催命一般的踏步震響,是一片死寂,
雄玉只覺是四肢徹底麻木,腦子里一片茫然。至此刻都不敢置信眼前這一幕。
五千精銳道兵,就這么沒了?沒了這支精騎威懾,自己該如何應對這眼前乾天山的大軍?
別說是攻,哪怕是守,此時也不敢說能守住。難道自己今日,會是大敗了局?
那五千精騎全軍覆沒,自己又該如何向東臨諸宗交代?
這虛政元是失心瘋了?做出如此蠢事?
祖人狂的臉上,也是由青轉紫,雙目赤紅,一聲聲嘶力竭的怒吼:“虛政元!我凌云宗,定要讓你償命!一千弟子,必定血債血償?”
對面卻是傳來虛政元的狂然大笑:“血債血償?好的很,虛政元拭目以待!”
雄玉亦是氣的渾身顫抖,本是勝局,此時卻是有了大敗之兆!
“虛政元!我看你真是瘋了!宗守必定隕亡上霄山下,乾天山也覆亡在即。你就不懼,我東臨諸宗,滅你們虛家滿門老幼?再即便宗守僥幸未死,你以為我凌云,滅不得你一個小小云圣城主?”
出言之人,卻正是雄玉身后,那位七階靈修。以靈法擴音,百里可聞。
“瘋了?或者真是瘋了!爾凌云宗廢我一臂,險使我虛政元家破人亡。那些日子,可真是差點瘋癲,也刻骨銘心!”
那虛政元說到此,接著卻又一聲輕笑:“要滅我虛氏全族,也由得你們!只需你等今日之后,還能有這樣的本事?真以為自己贏定了。君上雄才大略,早有伏手,又豈是你等能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