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秋幾乎要當場昏厥過去,只覺得胸口如遭錘擊,只覺得喉嚨一甜,只要他一張嘴,就會有一口血箭飚射而出,他用力地握緊了拳頭,牙齒緊緊地咬住舌尖,一股劇痛令他保持著清醒。
鎮定,一定要鎮定,不能就這么被一個小東西給擊敗了,魯秋不住地在心里告誡自己,他心里清楚王向一定是被楊學光抓住了把柄了,甚至是很有可能令王向身陷囫圇的重要把柄,否則的話,魯秋可以肯定王向不會背叛自己!
難道楊學光這小子真的要把雍州翻個個來?
“書記,你沒事兒吧?”王娟突然側過身看了一眼倆臉色由鐵青而變得潮紅的魯秋,眉頭一皺:“要不,今天就到這兒,明天再繼續?”
俞杰聞言眉頭一皺,他當然清楚王娟并不是什么好意,這簡直就是在落井下石,這個時候讓魯秋宣布散會,只要常委會一結束,外面必然謠言滿天飛,什么魯秋被氣得吐血,從此以后對楊學光退避三舍之類的。
不過,此刻,楊學光氣勢正盛,這個時候宣布散會,避其鋒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不過,俞杰可以肯定的是魯秋不會采取王娟的建議。
魯秋閉上眼睛沉思片刻,伸手端起水杯輕輕地抿了一口,隨后放下杯子。王娟眼角的余光掃過,就見杯子里嫣紅一片。
“我沒事,繼續吧!”魯秋看了一眼時開,沉聲道:“經市委常委表決同意。郭志達同志出任東湖區區委常委,區委書記!”
他的聲音一頓,停了大約半分鐘,目光注視在楊學光的身上:“下面,繼續!”
楊學光面無表情地看著手指頭的簽字筆,他知道要想一下子把魯秋拿下是不可能的,他在雍州的勢力盤根錯節。單單是雍州市東湖區,至少有百分之十的官員跟他兒子關系密切,難道真的就讓東湖區區委停止運轉不成?
所以,他現在能做的就是一步一步地打擊魯秋的威信,慢慢地削減他的實力,用溫水煮青蛙的方式讓他不知不覺間走到盡頭!
當然,這種可能性很少,因為魯秋這種老狐貍的警覺性極高。一旦有什么風吹草動就會草木皆兵,楊學光可以肯定,談敏的外逃跟魯秋絕對有干系!
接下來的人事問題。楊學光都很安靜,他知道什么時候可以出頭,什么時候保持低調,今天他已經足夠高調了,是時候適可而止了。
接下來,王娟拿下了金洋縣的紀委書記位子,魯秋拿下了籠括縣縣委副書記的位子,然后魯秋宣布散會。
魯秋走出會議室的一瞬間,幾乎要摔倒,匆忙間一手扶住了墻壁。當然,看到這一幕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王娟,一個是常務副市長俞杰。
“學光書記,你可以呀!”時開沒有急著離開,取了顆煙扔給楊學光。自己點燃一顆吸了一口,嘆息一聲:“你呀,太急躁啦,雍州不能亂呀!”
楊學光聞言一愣,從口袋里摸出打火機點燃香煙吸了一口,搖搖頭:“時書記,謝謝提醒呀,得抓緊了,今年八月底就要完成換屆了!”
這是話有話呀,時開聞言一愣,抬頭看了一眼楊學光,期望能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些端倪來,莫非魯秋要走?
“走吧,局里那邊還有個事兒要跟你說呢!”楊學光呵呵一笑,站起身來,拿起水杯走了出去,時開一愣,明白楊學光有話要說了,立即將香煙塞進嘴里,拿起東西跟了出去。
市委辦公樓下,兩輛汽車一前一后出了市委大院向外飛馳而去。
市委辦公樓的三樓,副書記辦公室,王向站在窗戶前,目送樓下兩輛汽車一前一后走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眉頭緊緊地皺成一團。
并不是王向要反水,的確如魯秋預料的那般,他如果今天不反水的話,明天省紀委就會有人下來把他帶走,哪怕他對魯秋再如何忠心耿耿,在自己的安危面前他選擇的還是自己。
王向知道,自己要被魯秋一系的人視作眼釘了,東湖區的地盤的確重要,也正因為如此楊學光才會找上自己,否則的話,楊學光為何獨獨盯上了東湖區?
王向肯定楊學光知道的東西肯定還有很多,他甚至有些懷疑楊學光是不是省委特意弄下來調查魯秋的!
他的腦海里突然想起來談敏一家人出去旅游之后,再也沒有回來的事情,立刻就糾結起來,自己已經一把年紀了,又不懂英語,去了怎么生存?
談敏一家人也同樣是那種沒什么能力,又不懂外語的人,衣食住行都不方便,更別談什么做生意了,倘若不是因為無路可走了,誰舍得去異國他鄉遭受歧視?
走,還是不走呢?
王向轉身從桌子上拿起一盒煙,取了一顆點燃,用力地吸了一口,眼神里閃過一絲迷茫之色,他不敢確認楊學光說的寬大處理的幅度,已經一把年紀了,難道還要進去蹲幾年班房?
辦公室里,頃刻間就變得煙霧彌漫起來。
“砰!”的一聲,房門被重重地推開,一個人影沖了進來,秘書小賀在外面叫道:“魏部長,魏部長……”
魏君鐵青著臉沖了進來,王向慢慢地從在椅子上站起來,向秘書揮揮手:“好了,你出去吧!”
“王向,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你要給我們一個交代!”魏君一巴掌排在辦公桌上,桌子上的簽字筆跳了起來,凌空翻滾著落在地上。斷成兩截。
“交代,我為什么要向你交代?”王向冷笑一聲,身子向后一靠,揚起頭看著一臉怒容的魏君。冷漠地吐出一口濃煙來:“就你們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不要來煩我了,讓我安心過幾天好日子!”
魏君聞言一愣,愕然地張大了嘴巴,目光傻傻地看著王向,慢慢地點點頭:“好,好,你好。書記現在落魄了,是吧,你就當了叛徒是吧!”
“你,你,你好,你有種!”魏君勃然大怒,氣得渾身發抖,他本來還以為王向有什么苦衷。所以才過來看看,想不到王向居然如此沒有廉恥,當了反骨仔居然還這么理直氣壯。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雍州市委辦公樓,市委書記辦公室。
“書記,這個王向太不是個東西了,這家伙反水居然還反得如此直直氣壯,真是氣死我了!”
魏君沖進了魯秋的辦公室,唾沫橫飛。
魯秋靠在椅子上,眼睛直直地盯著天花板,似乎沒有聽見魏君的話一般,魏君見狀一愣,一顆心不住地往下沉。他從來沒有看到魯秋這個樣子,以前那個無所戰勝的市委書記哪里去了?
腦海里閃過魏君的話,心里突然感覺到一絲涼意,難道書記就這樣要被楊學光這個毛頭小子給弄下來?
“書記,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今天王向反水。下一次保不齊就是俞杰那家伙了!”魏君急了,從口袋里摸出香煙來點燃吸了一口,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我們必須發動反擊,狠狠地反擊,一定要打掉這小子的囂張氣焰!”
“反擊,怎么反擊?”
魯秋終于說話了,他伸手握緊了茶杯,從杯子上傳遞給他的溫度讓他心里漸漸地暖和起來,臉上也漸漸有了血色。
“談敏又不是沒有舉報過,有用嗎?”
魏君一愣,愕然地張大了嘴巴,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在他的心里魯秋從來都沒有如此頹廢過,哪怕是魯秋當市長那幾年,即便是處于下風,也從來都是意氣風發,越挫越勇,怎的碰上楊學光這小東西就沒有了勇氣了呢?
“這家伙不缺錢,也沒見他玩過什么女人,簡直就是百毒不侵呀!”魏君嘆息一聲,郁悶地吸了一口香煙。
“百毒不侵才可怕呀!”
魯秋哼了一聲,放下手里的茶杯,伸手慢慢地撫順了胸口,臉上慢慢地露出一絲笑容來。
“是不是老東西要走了?”
時開靠在車后座的椅子上,偏頭看了一眼楊學光,這小子真的是心機深沉呀,眼看著今天他一步一步地將魯秋逼到墻角了,卻又在關鍵時刻突然抽身而去,顯然是有些準備不足的跡象,這小子必然手里頭有貨呀!
楊學光沒有說話,摸出一顆煙遞了過去,自己首先點燃一顆煙,搖下車窗,凜冽的寒風灌了進來,時開縮了縮脖子,他可比不得楊學光的年輕:“關上,關上,這么大的風,冷死個人了!”
“冷的時候就知道縮脖子,后退,這就是人的本能反應!”楊學光掉頭看向窗外,淡淡地笑道:“時書記,在上一次的掃黃打黑行動,我發現了一些很有趣的東西,我相信你會很有興趣的!”
時開聞言心頭一震,一顆心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里,他當然明白楊學光的意思,楊學光既然掌握了公安局,這么大好的機會又怎么會錯過,看來真沒有猜錯,這小子這是要把雍州的天捅個窟窿啊!
作為紀委書記,時開對身邊的人要求很嚴格的,卻也不是那種不通情達理的人,共和國本就是個講究人情的國家,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他也是懂的,但是,一旦真的撕破了臉皮,誰能擔保老東西不會發飆?
老東西在雍州的勢力只怕遠遠地超乎楊學光的想象啊。
干,還是不干,這是一個選擇。()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