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夏家大妹一言觸怒楊深安,邱大奇歡喜已極,指著夏家大妹叱道:“好膽!楊局長,諸位領導,看見了吧,看見了吧,她就是這樣一個牙尖嘴利的黃毛丫頭,真是不知好歹,我方才一直好心好意和她說話,還嘗試著幫她想辦法,你們猜猜她是怎么做的,這丫頭竟然想出個歪點子,學了領導下批示,要校長通融,可她一個黃毛丫頭不知道縣里領導的名姓,既不簽衛書記的大名,也不簽俞縣長的大名,胡編亂造了個叫什么薛向的,真是不知所謂!”
“什么!”
楊深安、馮校長、韓校長異口同聲喝出聲來!
“紙條,不,批示在哪兒!”
眨眼間,楊深安便疾言厲色。
也由不得楊深安不緊張,他和馮、韓校長到底不比紅臉中年和邱大奇只蝸居一個小學,無品無級,對蕭山縣的政治生活毫不關心!而他們三個一個副科,兩個正股,都是有品有級的干部,勉強算得上蕭山縣的政治人物,自然對縣委大佬的名姓敏感得多。
尤其是這薛縣長,雖然只掛著個副縣長的牌子,可現下誰不知道這位副縣長怕是比之副書記都不遑多讓,乃是縣委正兒八經的大佬。尤其是這位大佬最關心教育,上次補發教師工資的事兒出了差漏,他楊某人可沒少陪蔡局長挨薛縣長的罵,那赫赫威勢,真是叫他骨子里發寒。
此刻,陡聽薛向大名,楊深安條件反射一般,就認定那批示是真的,嚷嚷著要看,這敬小慎微的態度,就是被嚇出來的啊!
一邊的馮、韓校長也是一臉的緊張。上次因著元寶區就在縣委,也就是那位薛縣長的眼皮子底下,發教師工資沒敢耍花招。最是及時,是以。這二位校長,倒不似別的鄉鎮的校長享受過薛向的毒舌。不過,薛縣長的狠辣,早已通過他倆一眾同僚的傾訴,深深印在了二人的心底。
唯獨紅臉中年和邱大奇,以及夏家兩姊妹一臉茫然,不知道這三位到底在緊張什么。只不過邱大奇茫然之余,卻是徹底慌亂了,先前,那張便條可是被他撕了。這會兒早不知道被風吹到哪兒去了?
邱大奇瞪大了眼睛在地上搜尋,可越搜越絕望,壓根兒沒那紙條的影子,緊張得心里拼命地念起了阿彌陀佛,祈求佛祖保佑夏家兩姊妹千萬別指認自己、
哪知道怕什么來什么。夏家大妹腦子機靈,又深恨邱大奇,這會兒,逮著機會,哪里還有不就手報仇的。“紙條被邱主任撕了!扔了!”
清清冷冷一句話,不啻在楊深安,馮校長、韓校長,以及邱大奇腦海里炸起了驚雷!
“誰撕的?”楊深安嘶喊一聲,忽然覺出不對,一把揪住邱大奇的衣袖,“是你撕的?你好大的膽子……”
“我,我,我不知道啊,薛向到底是誰啊?”邱大臉哭喪著臉,簡直欲哭無淚。
楊深安哪有心情跟邱大奇介紹薛向是何許人也,冷喝道:“紙條上到底寫的什么,完完本本地說,一字不許落下!”
邱大奇哆哆嗦嗦地將紙條上的內容復述了一遍,末了,又說,上面還有個電話號碼,他沒記住!
原來這電話,是薛向附的教育局長蔡從定辦公室的,意思是學校校長有不明之處可以打這個電話。畢竟薛向也不敢保證這校長一定識得自己,為保險所以附上了蔡從定的電話。哪知道這位邱主任壓根兒就沒想過一個窮家小丫頭,能弄到這么高級別領導的批條,只作了小把戲,一把扯作兩段,哪里會看勞什子電話!
楊深安恨不得一腳踹死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混蛋,這會兒他不僅不敢肯定是不是薛縣長的親筆簽名,更不知道薛縣長會不會揪住這個教育培養費發作文章,而最煩人的是,今天的事兒叫他楊某人撞上了,想裝不知道都不行,萬一,真是薛縣長的批條,又沒給辦事,那薛縣長知道了,能有自己的好?可萬一是小孩子惡作劇,自己稀里糊涂給辦了,傳上去,薛縣長怕更得記恨自己,真是兩難啊!
就在楊深安無言之際,一側的馮校長卻蹲下身,拉著夏家小妹的手道:“小同學,給你簽字的那個人是誰啊?”
“是,是我薛大哥!”夏家小妹這會兒早停了哭泣,看著眼前這些莫名奇妙的大人們,上演各種滑稽戲。
馮校長一問,算是提醒了楊深安,他也彎下腰,勉強做出笑臉,“你薛大哥長什么模樣啊?”
夏家小妹撓撓頭,不知怎么描述,憋了半天,道:“很高,很好看!”
楊深安、馮校長、韓校長三人對視一眼,心中再無半分僥幸!
“邱大奇!”楊深安直起身子,冷喝道:“你算個什么教導主任,對待家庭貧困的學子,一點愛心也沒有,冷酷殘忍,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當上教導主任的,真不知道學校的教學任務是怎么抓的!剛才我還看見小同學的書灑了一地,是你扔的吧,你,你……你膽大包天!”
楊深安指著邱大奇的鼻子喝罵,呵斥得后者面紅耳赤,體如篩糠!
那紅臉中年,也是一頭冷汗,生怕楊深安調轉矛頭,朝自己這個主事人射來。
哪知道怕什么來什么,楊深安喝罵半晌,又指著他道:“張黎民,教育培訓費,是怎么回事兒,教育局有這項收費規定么?你明天自己到教育局做解釋說明,還有那個邱大奇馬上停職反省,并朝小同學做深刻檢討,道歉!”
罵完,楊深安這才想起還有個重要無比的小同學,回眼去看,哪里還有夏家小妹的影子,掃了一圈,才在走廊的盡頭發現夏家兩姊妹,并馮、韓校長。
只見馮、韓校長正激烈地爭論著什么,一個個面紅耳赤,卻又眉飛色舞,近走幾步,便聽見人聲。
“小夏同學,來我們元寶一中吧,像你這種成績,到我們學校,學費全免,重點培養,保證你想上那個班,就上哪個班……”
“老馮,你搗什么亂,按政策,小夏同學理應上我們二中,這是教育局的規定,難道你敢違反規定……“
“什么規定,事急從權,你的意思不就是說小夏同學的家庭條件和學習成績不夠優秀,只能上你們二中么,沒關系,我們一中愿意培養小夏同學這種自強自勵的好學生,我們接收了。”
“馮健康,你,你別太過分……”
“韓明理,二中就是比不上一中,你得承認這個客觀事實,要打官司可以,咱們就別去教育局了,直接去小夏同學的薛大哥那兒去吧……”
眨眼間,兩大校長吵了個天翻地覆,擼袖搓掌,眼看就要上演全武行了。
一邊的夏家兩姊妹,看著二人,復又大眼望著小眼,完全不知道這世界是怎么了,怎么說變就變!
夏家大妹更是驚詫莫名,一個小小辦公室的科員就比中學校長還牛氣,當官也太威風了吧!
薛向并不知道夏家兩姊妹會有這么一番奇峰迭起的遭遇,他一覺睡醒,便徑直朝五金廠奔去了。說起來,他薛縣長是縣里的領導,可實際上就是個救火隊長,這不,財政不行的時候,他就把辦公室設在財會中心,五金廠出大毛病的時候,他又肩負起了廠長的責任,辦公地點又安在了五金廠。
細細一數,眼下,他薛縣長已經有四個辦公室了,真要挨個兒去坐,一天干脆什么也別辦了!
眼下諸多大事兒算是基本掃平了,可薛向照樣很忙。這不,他剛到五金廠開了個通氣會,回到辦公室,屁股還沒坐穩,主管銷售的副廠長王定法便捧著銷售報表奔了進來。
“老王來啦,坐坐,有什么事兒慢慢說,看你這一頭汗的。”
說話兒,薛向便替尚未落座的王定法備上了一杯涼白開。
王定法面容憨厚,拿袖子擦擦額頭的汗,不待屁股落座,便開了腔:“廠長,這是這半個月的銷售報表,總計生產了五百三十二輛自行車,賣出了二百五十三輛……”
眼見著王定法就要長篇大論,薛向趕緊揮斷,“別說成績,說問題,有什么問題?”
王定法也不啰嗦:“主要問題還是銷售跟不上,不過,我說得跟不上,是相對咱們的產能和客源講的,實際上,咱們的銷售絕對不算差,和花原飛花自行車廠相比,應該算是占據絕對優勢,主要是咱們的銷售地只能在蕭山,可蕭山有錢的實在是太少了,我估摸著這二百多臺該算是蕭山縣的購買極限了,再生產怕是要出問題啊!”
五金廠的銷售問題,薛向自然放在心上,畢竟一個工廠運行的成功以否,歸根結底還在生產和銷售,而五金廠采用的是飛人公司的生產線,在時下的國內來講,論生產工藝和生產效率,絕對是首屈一指,再加之,有這么一批熱血沸騰的工人,生產的問題,壓根兒不用他多操心,自然就把精力集中到銷售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