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蘭到鄭沖辦公室的時候,鄭沖正靜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想著方才俞定中的話。
俞定中的承諾,真得是太美好了,美好到鄭沖都忍不住想去答應。不過,鄭沖始終惦記著那晚自家老爺子的教訓,沒敢直言應下,直說需要考慮考慮,這才送走了俞定中。
鄭沖倒不是忽悠俞定中,他是真的動心了,正處級分管黨群的副書記,就是姓薛的現在的位子,想必老爺子再固執,也該動心了吧,因為俞定中隱隱露出的話頭,似乎今次是有極為了不得的人物要整垮姓薛的。如此一來,自家還貼上去,不是找死么,更何況姓薛的一垮,自己接了他的位子,那衛蘭,衛蘭還會棄自己而擇姓薛的么,一位仕途無量的正處級副書記,一個零落成泥的草民,只怕傻子都會選擇吧。
想著想著,鄭沖的嘴角泛起了笑,陰險而得意的笑,看得衛蘭從骨子里發冷。
“鄭書記,好興致啊!”
衛蘭強壓住心頭的不快,提醒鄭沖她的到來,。
“蘭,衛蘭部長!”
鄭沖蹭得起身,驚聲叫出,他實在是太驚訝了,和衛蘭共事數載,這還是衛蘭第一次到他辦公室。
鄭沖慌亂至極,一會兒收拾雜亂的桌面,一會兒拿袖子擦著桌子,繼而,又去給衛蘭泡茶,誰成想一個沒小心,水倒得急了,燙著手了,把水杯摔得粉碎。
“你沒事兒吧。我不渴,你就別忙了!”
衛蘭見他捂著手指,臉上卻脹得通紅。
“沒事兒,沒事兒。”得衛蘭一句關心,鄭沖宛若吃了人參果一般,通體舒暢,繼而,期期艾艾地道:“這……還是你第一次到我辦公室,也……是你第一次關心我。”
鄭沖低眉順眼,雙頰酡紅。真個如純情小處男一般,這會兒,衛蘭似乎又格外懷念起鄭沖方才的陰險小人模樣了,“鄭書記,我這次來,是想你在常委會上的那票,投給薛書記!”
衛蘭開門見山,她對鄭沖從來都是有心理優勢的。
霎時間,鄭沖的臉就垮了下來。“憑什么,憑什么。你,你……”
說話兒,渾身就不住顫抖,嘴巴也喘著粗氣,顯是被衛蘭這種偏心偏到沒邊兒的話,給氣懵了。
衛蘭宛若不覺,展演輕笑,“不憑什么,我只是跟你說說而已。做不做在你,只是某些人曾經來信說什么為我做什么都可以,這會兒……呵呵,當我沒說。”
說話兒,衛蘭調頭就走,鄭沖目瞪口呆,身子雖然停止了顫抖。可雙手時而化拳,時而變掌,就不住地握住了松開,松開了再握住。顯然脆弱的感情線又被衛蘭輕易地繃開,傷得純情鄭公子不知所措了。
夏日炎炎,酷暑無情,一大早從縣委出門,走了兩小時的泥巴路,薛向國術傍身,幾乎寒暑不浸,可是隨行的楚朝暉和兩名公安民警小趙,小黃卻是熱得夠嗆,尤其是小趙、小黃,這次蒙廖書記簡拔,有幸來保護薛書記,二人激動萬分,儀表著裝更是檢查了再檢查,嚴肅了再嚴肅,可誰成想薛縣長下鄉,慣好乘十一路啊,這一嚴肅就遭老了罪了,這會兒,二人前大襟跟水洗過一般,襯衣都貼在肉上。
行到一片竹林,薛向終于停下了腳步,招呼三人好生歇歇。薛向這一發令,楚朝暉就一屁股坐倒在地,抱起身前的水壺,咕嚕咕嚕,仰著脖子一通猛灌,灌完才想起來自個兒灌的是薛向那壺水,而自己的水壺早空了。
楚朝暉一臉尷尬,薛向笑笑,沖在樹下打著立正的小趙、小黃打聲招呼,招呼二人過來安坐喝水。可這倆人死活不動,說有紀律,必須做好首長安全的警戒工作。
薛向無奈,只好招呼楚朝暉將水送上去。細說來,他每次下鄉,幾乎都是單人獨身,偶爾需要做些記錄了,才會叫上楚朝暉。而今天,他要到的正是眼前西北方向的那座矮矮小小的村子——莘莊。
而這次之所以會多這些人,還是廖國友的安排,廖局長眼見時局日緊,生怕俞定中鋌而走險,玩兒陰的,便特意給薛向下鄉時,安排了這么兩名刑警隊的強兵,保護薛書記的安全。
沒辦法,廖國友盛情難卻,薛向也只得應了。而今次,在縣委局勢宛若雷暴懸于九天的情況下,薛向還下到莘莊,無非是農忙結束,蔬菜大棚的種植推廣基地必須選定了。要不然農戶割完谷子,就開始整田,下秧,到時,再想說服人家把水放了,毀秧,那勢必又是一場大麻煩。
而這莘莊,便是王剛領著水利局的幾名地質員,聯合選定后,上報給薛向的。薛向今日此來,便有查看地形的意思。
其實,種植反季蔬菜,對土壤的要求不高,畢竟即使土地再貧瘠,以現代農業的手段,多施各種化肥,自能達到蔬菜生長的要求,其他書友正在看:。更不提東北大地,白山黑水,到處是肥得流油的黑土地,壓根兒就不會有土地貧瘠一說。
之所以薛向要反復甄選種植地位置,無非還是考慮一個交通運輸的問題。因為蕭山縣的道路實在是太糟糕了,就是主干道,也不過是些石子路,一到雨季,便泥濘的連馬車要掛,也得馬夫死拽著套繩,揮舞著鞭子,喊著駕,駕。更不提,那些偏遠之地,蝸居縣中的鄉鎮了。
而蔬菜不比別的,久放最難,若是交通不暢,不等菜運出去,路上就壞了,這豈不是誤了大事。
因此,薛向給王剛下的指示就是,選地,一定要擇取靠近過道最近的,即使偏僻,多河,也沒關系。
選來選去,王剛終于把地點定在了這莘莊,薛向一路故意步行,也全非是因為此處道路崎嶇,最主要的目的還是實地考察一番此處地理地貌。
好在一路行來,薛向心下已然滿意十分,此處土壤肥沃,土地平整,四周無高山阻擋,陽光充足,最難得的是,此地距離錦山縣主干道不過數千米,,只需鋪設一條平整的石子路,就能輕易打通同錦山縣的交通,更美妙的是,錦山縣那條主干道東行二十里便是赫赫有名的101國道,此國道溝通京城和遼東省府遼陽市,如此一來,大棚蔬菜基地設在莘莊,交通障礙豈不是被掃了個一干而凈。
暖風輕輕,遇林成蔭,竹枝郁郁,本就是納涼避暑的勝地,而此處竹林,葉茂幽深,四周無阻,正是風口,風搖搖,竹簌簌,林下靜駐片刻,渾身暑氣猛消,四人在竹下好一陣停駐,眼見著便到午飯時間,楚朝暉惦記著自家領導的肚子,便請示薛向是否找個老鄉家對付幾口。
薛向正有此意,這個把多月,他下地方,幾乎都是在農戶就食,這會兒的農戶都樸實,陌生人上門,亦當客待,薛向下鄉這段時間,飲食上非但沒怎么委屈,東北東家時鮮,竟讓他嘗了個遍。當然,以薛向的脾氣自不愿白食,吃罷肯定要掏錢,畢竟在夏家租住有日,他深知莊戶人家的困難,一雞一蛋,必有大用,或待客,或換了針頭線腦、孩兒筆本,或當作禮物探視親友。
他一個陌生人,上門吃人家不少,如是吃干抹凈一閃人,那他心里如何等得勁兒。惜乎農家人樸實又好臉面,薛老三每每給錢,場面都得跟打架似地,惹得人紅臉。前幾番,白吃了,錢沒給成,后來,薛向就學聰明了,上門就食就先付錢,如果對方不收,他就不吃。如此這般,你謙我讓,倒真跟活在君子國一般了。
卻說四人離開竹林,朝村內行去,半根煙的功夫,就進了村口。
因著今次是他們四人就食,且都是大漢,而莊戶人家待客,又俱是傾力以赴,薛向生怕尋到了窮家小戶,讓人家主人家為難,一路行來,便拿眼四處搜尋,搜尋房子體面的人家,畢竟以表觀里,從房子至少能揣度出家境的殷實程度。
從村頭行到村尾兒,百來戶人家竟然多是土房,還有不少住的茅屋,至于磚瓦房,那是一幢也無。更詭異的是,時近飯點兒,竟然沒幾家人家的煙囪冒煙兒的,但偶爾能看見有村民婦孺,手里捏了土黃色的餑餑,端了碗稀稀的米茶水,蹲在門坎上,吃得香甜。
一圈繞下來,終于瞅見一間寬敞的土磚房,黑漆漆的煙囪也正一股一股噴著白煙,朝那處行進百米,竟還聞見撲鼻肉香、酒氣。薛向本是大肚漢,躥行了一上午,這會兒早餓得厲害,便也顧不上什么禮節,行到那家門前,揮手就推開了兩扇木門。
入眼的竟是一桌酒席,十多個赤膊漢子,圍著桌子擠得水泄不通,桌上雖無什么水陸珍饈,二師兄身上的玩意卻是應有盡有,靠近大院左側的石磙上,正坐了兩個粗壯農婦,在腌制著一個豬頭,那處石磙不遠的木樁上隱隱血跡,地上散落著一堆豬鬃,顯是剛宰過豬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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