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護指著病床上的薛向,跺著小腳,歡快地驚呼!
眾人大驚失色,搶上前去,果見薛向的眼睫毛在不住顫抖,眼皮似乎有萬千斤沉重,起一陣細跳,就是睜之不開。
“快讓開,快讓開……”
原先被擠在一邊的倆老專家,這時跳著腳地嘶喊,先前這二位挨了訓斥,原本該落荒而逃,可大門被這群大官給堵死了,于是二位就尋了角落站了,這會兒陡聞病人要醒,倆老頭徹底興奮了,因為按醫學常識,這種病人不死都難,怎能蘇醒。
在馮京的呵斥下,眾人慌忙散出條道兒來。
“咦,心跳加速,脈搏漸漸有力,呼吸清晰了,怎么回事兒,怎么會這樣……”
白胡子老頭,檢查一項,驚詫一項。
“血壓回升,體溫下降,真是奇跡,奇跡啊!”
短發老頭拿著儀器,亦是驚詫莫名。
旁邊眾人俱是又驚又訝,當然,就沒有一個不露出歡喜之色的。
若有熟知這兩方內情的,保管會覺怪異至極,畢竟馮京、黃觀、周明方這三位臉有歡喜,還好理解,怎么賀遂、丁龍、張立君這恨不得弄死薛向的家伙,也面露喜色呢?
其實,答案很簡單,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三位更怕薛向有個三長兩短!
因為若薛向無恙,斗爭便在可控范圍內,說到底丁龍這幾位要的就是終結薛向政治生命,而不是要他性命,這亦是吳公子的要求。
畢竟薛向若真出了意外,斗爭極有可能無線擴大,賀遂這幾位會不會被吳公子推出去頂罪還在兩說,便是吳公子恐怕也難逃厄運,薛家人必定不死不休!
所以。在俞定中和吳公子通話時,恰逢鐘伯韜進來通報了薛向被送進醫院的消息,電話那頭的吳公子便狀若瘋狂地怒罵。繼而,掛了電話。又給賀遂報信,讓他努力控制勢態,這也才有了這位賀廳長雪夜下花原。
滿場視線齊齊盯在薛向臉上,不,眼上,但見他眼皮越跳越快,眼睫毛越眨越速。四位美護更是低聲喊起了加油,馮京等人更是攥緊了拳頭,心中給他鼓勁,便是丁龍、張立君也緊張得互相攥緊了大手。嘴巴大張著,喉頭發出“嗬嗬”的輕聲,像極了在伯納烏看球的狂熱球迷!
攸地一下,薛老三終于睜開了眼睛,眼珠子四處滑動。滿眼迷茫,似乎弄不清自己身在何處一般。
可這會兒,誰都沒空跟他說話,滿室俱是狂熱的歡呼聲,便連大員如馮京、賀遂者。也不住拿手捂住胸口,更夸張的還是丁龍、張立君,這倆老小子竟學了運動員加油一般,雙雙對擊了一下手掌,擊罷之后,倆老頭立時回過神來,滿臉通紅地低了臉,好在室內氣氛極是熱烈,似乎無人顧及二人情狀,這多少讓倆老頭大松一口氣。
室內很是熱鬧了一陣,直到薛向要翻身下床,慌得眾人才回過神來,恢復了安靜。
“我怎么在這兒,咦,這是醫院吧,我記得我在紀委審訊室啊,怎么換這兒了,難不成要搞什么開膛破肚的酷刑?”
薛向一臉茫然,四下瞅了瞅,忽然眼神兒在馮京臉上定住,驚呼道:“馮部長,你也被他們抓啦?”
薛大影帝自成名后,因身價越來越高,身份越來越顯赫,請得起他演戲,和值得他演戲的場面越來越少,今日難得再度登上舞臺,難免技癢,一時間,強大演技飆射開來,真個是表演得惟妙惟肖,激情四射!
“薛向同志,你胡說什么,什么開膛破肚,什么馮部長被抓,糊涂啦!”
薛向一言既出,張立君的火星子蹭得就飆射出來,方才他可不是為薛向恢復健康歡呼,而是為自己的前程、性命慶幸,對這位一醒過來就胡言亂語的薛某人,他可是半點兒好感也無!
“張立君同志,請你注意你的態度,薛向同志現在是病人,病人需要安慰和照顧,你再這樣高聲怒氣,我就請你出去!”
馮京焉能容忍張立君在他面前訓這個,罵那個。
張立君被斥得滿臉通紅,退到一邊去了,馮京又道:“蘇院長,組織專家盡快給薛向同志做個全面會診吧!”
蘇院長方一疊聲地應承了,坐在床頭的薛向卻先接口了:“不用了,我身體沒事兒了!我這是老毛病,從娘胎里帶出來的,受不得驚嚇,一受驚嚇就容易發病,在京城的紅旗和長城兩大醫院都沒看好,也都弄不明白是什么毛病,后來還是請外國人才看出點兒名堂,說叫什么斯德哥爾摩綜合癥!這病可麻煩了,一發我就得昏死,人事兒不知的,跟死了沒啥兩樣,可睡個一夜,只要沒人管,保管又好了,就跟睡覺似的。”
說起來,早在周明方、黃觀來探視那會兒,薛向就想“醒”來了,只是這二位瞅了一眼,就離去了,壓根兒就沒給薛向慢慢轉醒的機會。這會兒馮京也來了,薛老三再不抓住機會,估計又得躺上一夜了。當然,薛老三醒來也不能白醒,必須得胡扯一番。
誰讓他這兒用國術操控生命體征,可嚇壞了這幫醫生,也違反了醫學常理,不給個合理的解釋,能過得去?
當然,這兒說的合理解釋,就是那種能把人侃暈了的解釋,誰也不明白的解釋,道理很簡單,奇怪的病,自然得有奇怪的解釋,才讓人相信,他這會兒一說娘胎里帶出的毛病,就已經把毛病復雜化了,因為眾所周知,先天性毛病最難解釋,而且,薛某人又扯出京城最權威的兩大醫院長征,紅旗,算是全了這幫老頭子的面子。
長征、紅旗的人都侃不明白,一個小小的花原醫院看不懂也就十分正常了。至于,最后的那個斯德哥爾摩綜合癥,更是扯得沒邊了,那是八年前才在外國問世的一個心理學毛病,和身體健康壓根兒無關,時下這個斯德哥摩爾綜合癥還遠為到后世的知名程度,薛老三又是用外語啰嗦出的,一幫老頭自然目瞪口呆。
不過,這會兒,除了倆老頭倒有些想繼續攀談,問問那個斯德什么的癥怎么這樣霸道,可偏生一堆大佬在側,壓根兒沒倆老頭說話的余地。其余人等誰會糾結薛向這個奇怪毛病,只要他這會兒好了,沒事兒了,大伙兒就萬事大吉,畢竟此處皆非血親,情分遠不到生死相托的程度。
“薛向同志既然沒事兒了,那就請跟我回去,繼續接收調查!”
張立君再次不合時宜地出聲了,似乎渾然忘了馮京在側,自己又屢挨其訓斥一般。
說起來,張立君也沒法兒不帶薛向離開,此前,他可以和丁龍安然離開,留下薛向在醫院,全因為彼時的薛向不過是個深度昏迷,毫無神智的病人,留他在黃觀、周明方身側,亦出不了漏子,可這會兒薛向清醒了,若還把薛向留給馮京等人,絕對就是愚蠢!
便是丁龍也沒想到張立君竟如此帶種,他自個兒正為薛向醒來,沒法兒阻止他和馮京溝通信息發愁呢,張立君竟這么不管不顧地上了?
馮京瞪著張立君,雙眼幾乎冒火,他還是第一次遇到下面的干部敢這么跟他明挑了別苗頭的。
“張書記還要帶我回審訊室?”薛向瞪圓了眼睛,連連擺手,“我不去,我不去,張書記,你們紀委審訊室比國民黨的渣滓洞還恐怖,我去了一準兒得暈,好家伙,整個兒就拿指頭粗的電線,往我身上插,我這就受了一下,就發病了,再去,我怕我還能不能活喲!”
張立君拍案而起,“胡說什么,薛向,你別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李廣利他們壓根兒就沒電上你,反倒讓你把他們給電了,你這會兒,還倒打……”
“嗯,咳咳,嗯咳咳咳……”
張立君正說得激烈,丁龍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好似喉嚨處點燃了濕糞堆!
張立君只覺腦袋挨了一棒,悶悶地直發暈,這會兒他哪里還不知道自個兒又著了這小子的道兒,竟被他拿話帶溝里去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承認了紀委審訊犯官竟在施用電刑!
“張立君同志!“馮京大喝一聲:“請你給我個解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執掌的地委紀委到底是組織的文明糾核機構,還是無法無天的黑暗機關!你最好給我個解釋,否則,我一定上報省委!”
“這,這……”張立君急得滿頭大汗,原本紀委用些小花招審訊犯官,就是眾所周知,而又心照不宣的秘密,省委大佬也未必全然不知。
可偏生這會兒馮京看得不爽利,正愁沒法子尋他麻煩,自然會抓住這不是把柄的把柄,而且更倒霉的是,他張某人親口認了此事,真個是緩和的余地也無!
“馮部長,我認為還是調查清楚吧!”
關鍵時刻,賀遂挺身而出,“很多事兒,咱們不能光看表面,就拿我們公安廳來說吧,我上回微服私訪的審訊處,就瞅見我手底下的那幫家伙,再研制刑具,您說說,他們就在我眼皮子底下都敢這么干,立君同志手下,有些無知無畏之輩,又有什么值得奇怪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