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主任,言重了,我不是不幫,也是有心無力啊!”
這個面子,他還真不愿意賣,姓方的這也太驕狂了,雖是區委三號劉書記的大秘,可也不能狂的沒邊兒,就為了自己耍,渾不顧忌影響,蠻橫的驅逐上百人。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
運動裝青年眉眼通透,百煉成精,笑道,“你老馬莫多想,我方某人就是再不識相,也沒這么大面子,說了,有接待任務!”
說著,伸手朝樹林里指了指。
馬局長這才了然,最后半點心氣兒也沒了,劉書記一準兒隱在里面,許是不好拉下老臉親自過來轟人,將這臟活交給了姓方的狗腿子。
馬局長猶記得劉大書記向來是敢作敢當的,什么時候變的這么親民了,還知道避嫌。
轉念一想,心中了然,這位怕也是被那位高高在上的薛市長的新政風,刮得知寒知冷了。
“快去把,老馬,劉書記是明白人,希望你也做個明白人,我聽劉書記說過,現在區里的財政局,就你老馬能鎮得住!”
運動裝青年又朝老馬注射了最后一枝強心劑。
馬局長真想大喊一聲“老子不當這個局長”,可早被官場規則壓彎了背脊,哪里是這會兒想挺,便能挺起來的。
因為級別和性格的原因,馬局長在學生家長中間,還有些人望,又搬出政治任務,顧全大局云云,一眾家長雖萬般不爽,卻也只得應承。
倒是一眾孩子唧唧哇哇,不滿至極,更有那拽著大人衣服,撒潑打滾的。
更有那聚集一起的小毛孩。因為此事,吵起嘴來。
”馬小帥,你不是盡吹你爸爸多厲害么,我看也不怎么樣么。真厲害的話。會被那壞人嚇得白了臉,來讓咱們離開。你爸就跟你一樣,就會吹牛,你別叫馬小帥算了,叫馬大吹吧!”
一眾毛孩。忽地把矛頭對準了那四眼胖子,正是馬局長的公子。
平素,仗著家庭條件優越,馬小帥是班里的小霸王,可這會兒,一眾小同學惱恨馬局長趕他們離開,自然便把矛頭對準了馬小帥。
馬小帥脹得圓臉通紅。雙手握拳,想替自己爸爸辯解,卻又無詞,忽地。瞥見一旁正端著肉盤興沖沖往這邊急走的小家伙,大聲道,“薛適,你干嘛去,你不是老說你大哥是天下最厲害的大哥么,什么都能辦到,你敢叫你大哥把那壞人趕走么?哼,做不到,以后就別跟我頂牛!”
狗急跳墻,人急上房,小胖子被逼急了,偏又無言以對,只好將戰火燒到小家伙身上,希圖轉移矛盾。
“什么壞人?不是打獵的么,趕人家干嘛!”
先前聽見槍響,小家伙沖得很快,可待看見是打獵的了,也就喚了小白,躥回井邊,繼續施展她那蹩腳的廚藝。
是以,這邊的動靜兒,她根本不曾知曉。
一眾毛孩七嘴八舌的將緣由說了,小家伙瞠目結舌,將盛滿肉塊的餐盤往貼過來的小跟班懷里一塞,小胸膛起伏,哼道,“我當是什么呢,就這點事,你們都弄不好,先來后到,這是規矩,我大哥和大伯都教育我說,要守規矩,但是,遇到不守規矩的人,就跟他講道理,如果他不講道理,那咱們也不講道理,這有什么!”
“哈哈……”
小家伙話音方落,滿場哄笑。
這些小毛孩,說小也不小了,已漸明事理,開始初步地接觸和了解社會,兼之家庭環境優越,耳濡目染,已初步知曉權力的威力。
小家伙這番言語,在很多同學聽來,簡直就是幼稚、天真得可笑。
就好比說,低年級學生和高年級學生對峙,因為明知打不過,就和人家高年級學生講,咱們嘴上論輸贏,別動手動腳,豈不可笑?
“沒想到薛適同學也是個牛皮精,切,我當有什么呢!”
小胖子捫了下鼻子,扭頭就走,逃過一劫。
受了李老師、馬局長的先后勸說,人群開始撤退,一幫小毛孩也各自苦了臉隨行。
小家伙接過小跟班懷里的餐盤,招呼她跟上,便徑自朝湯鍋行去。
到得近前,踩著立磚,便將一盤牛肉倒進了鍋里,將空盤遞給了小跟班,拿起早被好的長長木筷便在鍋里翻攪起來。
鍋內溫度極高,薛老三將牛肉片得薄如蟬翼,肉片過水即熟,小家伙撈起一片,朝旁邊的跟班遞來,那小女娃張口咬了,一邊長大嘴巴哈氣,一邊拼命咀嚼,還大叫著,“好吃,好吃,牛肉就是比豬肉好吃!”
小跟班這一叫喚,立時引得所有人朝這邊看來。
“大膽!”
背著獵槍的刀疤中年,風一般跑了過來,方要奪下小家伙手里的筷子,一道白光閃過,他猛地暴退,伸過來大手的手腕處,開了一道血槽,血肉外翻,鮮血長流。
出手,不,出爪的自是小白,有了上次在市一中教務處辦公室的教訓,小家伙再三叮囑,小白出爪的力道拿捏得極準,疤臉大漢挨了一擊,雖傷,不重,但痛入骨髓。
原來,小白那一爪搭在他手腕經脈位置,雖未截斷,卻有刮擦,依舊劇痛。
“好個畜生!”
疤臉大喊便要抬槍。
小家伙瞪著他道,“你再動一下,我就叫小白咬你,小白的速度多快,剛才你也看到了,看看是你槍快,還是我家小白快。”
疤臉大漢愣住了,的確,方才那白光一閃,自己根本沒反應的時間,再看那白貓,顧盼威生,知非俗物,心下猶豫,便愣住了。
“小朋友,你怎么不聽老師的話,老師說了要離開,你怎么還在這兒搗亂!”
運動裝青年快步上前。
先前,小家伙朝石鍋里倒肉時,他正在和李老師攀談,希望她能留下來,一同用餐。
用詞雖典雅,用意卻齷齪,無非是他看中李老師容貌美、氣質佳,希望她留下來陪侍,活躍氣氛。
哪里知道,他這邊還沒談妥,那邊的攤子,都快讓小家伙掀了。
小家伙道,“我哪里搗亂?分明是你們仗勢欺人,就算是你們有接待任務,可接待的人就這么了不起,比周總理都了不起么?書上說,周總理去理發店理發,都要排隊,憑什么,你們看見我們的石鍋,就要搶了去,這是什么道理?”
小嘴兒叭嗒,聲音清澈,干凈,所有人都聽了個分明。
不少人心中,甚至生出慚愧來,小胖子一伙兒小毛孩也睜大了眼睛,沒想到薛適同學說到做到。
有些時候就是這樣,公理不彰,潛規則橫行,便是因為無人挑頭,眾怒皆抑。
而一旦有人挑頭,則像是在火山堆里點著了火焰,等待的便是噴發,哪怕點燃火焰的是個娃娃。
果然,所有的家長都住了腳步,甚至有不少已經開始折返,倒是那些娃娃們瞧見小家伙領頭,叱得大人瞠目結舌,一個個小臉脹得通紅,腳下更是不慢,全朝小家伙位置涌來,連老師叫喊都已無用。
運動裝青年無言以對,狠狠瞪了小家伙一眼,又拿眼朝李老師剜去,李老師卻避過頭去,不去看他。
想用強,這么多家長看著;想役使人,卻無人可用,運動裝青年第一次發現手中的權力,竟也有不好使的時候。
他正無計可施,尷尬得不行,忽地身后一道聲音傳來,“在場的黨員干部,都站出來!”
回頭看時,說話的竟是自己的主子劉書記。
原來,方才,運動裝青年,刀疤漢,和另外一位手拿野味的青年先行出來,便是奔著這口石鍋來的。
而劉書記是領導,雖權威霸道,可那是在暗里,眼下數十家長聚集,他劉某人怎好一點也不顧忌,就大耍淫威,是以,便讓三位隨員隨先行。
劉書記本以為得力手下辦這點事,是手到擒來,哪里知道,一波三折,竟走到如今這個局面,被一個小娃娃絆住了腳步。
他只好親自顯露伸手。
“劉書記,是區委劉書記!”
劉大書記是寶豐區數得著的領導,場中一眾學生家長雖然職位皆不高,可都是寶豐的干部,自有認得劉書記的,立時便有人喝出聲來。
劉書記滿面含笑,沖眾人揮了揮手,“同志們好,我是劉海濤,今天情況特殊,讓同志們受委屈了,但都是區里的事,相信同志們能顧全大局!”
“劉書記好,這點小事兒,算得什么,領導辛苦,我們就是帶孩子四處玩玩,哪能耽誤領導工作!”
說到底,共和國還是個威權社會,長官的意志決定一切,普通人敬畏權力的同時,也仰慕權力。
就拿眼前之事來說,運動裝青年驅逐眾人,怎么說也不奏效,他雖打著區委牌子,然,級別太低,對眾人產生不了多大威懾。
而此刻,劉書記出馬,一揮手,一句“同志們好”,就展現了大領導風度,更何況,他是區委三號領導,于場間眾人而言,幾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劉書記這一站出來,許多家長腦子的第一反應,不是想著如何對抗,而是沖著拍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