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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晏殊也犯不著在這小事上巴結老太太,再次中肯的說道:“可此子才氣是有了。”
雖然失了一些溫和,似乎氣節也有了。總之,此次是自己失誤。
“晏卿,你不用自責,應天府離得遠,哪里能得知?倒是劉敬是一個糊涂蟲,喊著后生,居然不知。”
這句話說得晏殊很不贊成的。
也不是不知,人家特地上書,連詩帶字一起送到你手中,可你不報。他僅是一個小小的知州,沒有資歷,沒有根底,那敢再強行上書你老人家?不過晏殊也不敢辨解。
“那這個字還是不錯了?”
“雖是精心偽裝,鄭家那個小郎也用了心,確似是開一先河。”
宋祁也額首同意。到了他們這境界,又比劉知州高了一分,放在他們手中,不會說字有多好,但新氣象是看出來了。兩人說完后,又盯著筒子上的字。這也不簡單的,想創造一種別出心裁的書體,有多難,他們心中可是很清楚。這個小孩子居然來一個鯨吞,一下子出現了四種書體。不知道他本人寫的又是什么書體?
兩人趴著看,劉娥說道:“哀家再給你們看一樣東西。”
是王博文與鄭朗的談話。
知道此事的僅是獄卒,文吏與幾位大老,還有附近牢房的一些犯人。獄卒與犯人哪里聽得出來,就象在聽天書一般,說了,也沒說出來所以然。文吏很干練,記錄后,心中嘆服,但沒有多言。幾位大佬也沒有多說,于是這事兒還沒有傳出去。
兩人接過來看,看完后,晏殊大驚失色,道:“太后,此子心胸廣闊,天賦過人,將是我大宋未來之棟梁之材。”
“天賦過人倒有了,氣節似乎也有了,可此子卻很要強,”老太太有些懊惱,屁孩子,與自己爭辨,一句也不讓一句的。若不是哀家胸襟同樣寬大,你能兜得起嗎?
“他是少年,年少輕狂終是有的。并且除了數次是巧合,也沒有聽到什么他憑借才華,做出張狂的舉動。”
“哀家知道了,你們退下去吧。”
但此時晏殊心中后悔,又犯了愛才的毛病,拉著宋祁,來到中書,看到幾位宰相,埋怨道:“幾位相公,鄭家少年如此才華,為什么不將他留下來,放在太學?”
“晏學生,你這是……?”薛奎疑惑的看著晏殊,這事兒都過了好些天,為什么將它翻了出來。
晏殊一五一十的將今天宮里的事說了出來。
這幾首詞越唱越火,中書里許多官吏還在猜測這四老的來歷,聞聽后,一起圍了過來,就象聽傳奇故事一樣。然后一個個面面相覷。
也許鄭朗說了一句大臣可以奢侈,可人君必須儉樸的話,讓夏竦滿意。反正言者無罪,這非是丑聞,沒有必要張揚,也沒有必要保密,于是再次將那天宮中的對話說了出來。
一干官吏有些暈,這成了什么,整個傳奇故事,紛紛討要王博文謄寫的那篇文章。
到了此時,鄭朗在京城那段時間的真相才漸漸揭開,不過傳到民間去,還有些日子。
晏殊聽完了,也明白了,再想一想,回家讓他孝敬幾位母親是假的,當時幾位宰相皆摸不清太后的最終想法,獎是獎,罰歸罰,留在京城繼續惹事,不如讓他回鄭州,來個清凈。
不好說什么,嘆息的回去。
宮里面老太太卻在沉思,兩個大才子肯定了字的價值,讓老太太為鄭朗的奇思妙想折服,于是想了半天后,對羅崇勛說道:“你派幾個人,到鄭州秘密查一查這個少年的底細。”
“喏。”羅崇勛下去。
這個比較好查,又離得近,幾天消息就帶了回來。
將一疊子邸報看完,老太太問道:“羅卿,你說這個鄭家子改邪歸正,究竟是為了幾位母親,或者是為了那個行首,或者是被高衙內打痛了?”
老太太暫時不想做皇帝了,于是精力比較旺盛,也顯得很無聊。在宮里,充當了一回福爾摩斯。
羅崇勛不知道怎么回答,答案也許他心中有,可得觀察老太太的反應,小心的答道:“最后一條大約不會,進了開封府大牢都不怕,怎么讓高衙內一頓痛打,就打得改邪歸正了?”
“羅卿,言之有理,那么前兩者那一種可能極大?”
羅崇勛又瞅了瞅老太太的臉色,沒有什么怒氣,只有好奇,大著膽子答道:“孝順恐怕也有之,臣也讀了邸報,上面寫著鄭家子幾位母親相處和睦,好象平時,此子對幾位母親也很恭敬。”(注)
“嗯。”老太太滿意的點著頭。
羅崇勛見老太太首肯,大著膽子說道:“有可能也因為那個行首,所以才寫出那些長短句。”
說完了,不由低頭笑。
這個小孩子,倒是一個多情種。才多點大?
老太太也感到好笑,復又問:“但哀家卻聽聞他來到京城后,并沒有去什么不好的勾欄。”
羅崇勛沉思了一下,道:“啟稟太后,依臣猜測,那時他還小,第一次看到那個漂亮的行首,驚若天下,所以沖動的與高家衙內拼命。后來臣又聽說另外兩個行首,向他示好。見得多,心就淡了。或者他身邊的小婢已長大一起,對他貼心,歸真返璞……”
不愧為老太太頭號心腹大太監,連返璞歸真都說了出來。
“倒有可能,可終改不了風流的性子,于是不顧崔家的反響,又納了那個行首江杏兒在身邊服侍。”
“太后言之有理。”
“還有那孩子,未受過正統教育,才思有了,于是瞎琢磨,居然連儒家大義,都敢篡改,美其名曰悟道……”
“太后……”羅崇勛說不下去,太后這話兒有些貶了,那不是篡改,是真在悟道,自己進宮后,讀過很多書,與王府尹對答,很有道理啊。可他敢說太后,你說得不對嘛?
“不過也幸好,家中有幾位慈母,有身作則,樹立了好榜樣,沒有使這孩子走上歪路。”
“是。”
老太太權謀之術,絕對在宋朝掛得上號的,然而讓她破案子,準得很麻煩。那叫以身作則嗎?這叫慈母多敗兒!若不是換了一個人,原來的鄭朗還不知變成什么樣子?有可能鄭家此刻都敗光了家產,一家人開始家破人亡。
然后老太太又好奇的將邸報重新翻看,有傳奇,有香艷,就象看故事書一樣,看得津津有味。然后又說道:“這四個筆筒經過青樓女子之手,倒不便放在大雅之堂,我兒也喜歡書法,送給他賞玩一下,再送到秘閣里。”
“喏。”羅崇勛道。
但心中已經清楚老太太意思了。送給小皇帝,不是這幾件物事,是將來的人!雖經過青樓幾個女子之手污過,可放入秘閣,也代表著老太太的慎重。心中弄清楚老太太意思了,于是很小心的說道:“難得有這幾位慈母,元旦將至,太后是否賜一些布帛做為賞賜,也能為天下做一個表率。”
“羅卿,你此議甚好,不過替哀家傳一道懿旨……”
聽完了,羅崇勛臉上表現很精彩。老太太,你既然喜歡這個少年,又何必如此折騰呢?
PS:宋朝太監在皇帝面前權高或親信者自稱臣,賤者稱奴婢,老奴,對外自稱某,與正規臣子差不多,可見宋史宦官以及宋朝小說一些記載。甚至象童貫在皇帝面前也自稱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