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馬隨想了想,答道:”鄭知府,至今沒有發生過戰事,戰斗力不好比較,不過這群人顱后蓄發,穿皮毛衣,言語不通,生性野蠻,不好惑。//”
將具體情況說了一遍。
楊九斤二人沒有隨隊到倭奴國,直接到了高麗,言語不通,只有找到高麗人,才能做翻譯,兜了一兜,繞到北方,找到了女真人,稱喟也多,宋朝人稱喟生女真,高麗人稱喟東海女直,哪里有一個最大的部族叫剖阿里。
鄭朗開始用筆在紙上畫地圖,還是生女真,叫東海女直也不錯。剖阿里是五國部最東邊的一個大部族,在混同江的下游,臨近海濱。楊九斤二人不知道這段歷史,也沒有到達剖阿里部,就在海邊。鄭朗估計了一下,兩人所到的地方是在烏蘇里江東側,興凱湖東北的沿海地區。這一帶眼下人煙稀少,但有一些零星的部族,部族稍大一點能有兩三百戰士,小一點仿佛宋朝的一個村莊,只有幾十名壯力。
這時完顏部沒來得及將生女真組成聯盟,相互之間很松散,因為野蠻與惡劣的環境,各部不斷仇殺。楊九斤二人所找的部族叫什么鐵、同,名字很古怪,馬隨記不起來了。
鄭朗一笑,起初生女真部族取的名字是很古怪,例如耶懶部、奧里米部、越里篤部,也不象馬隨所帶回來的情報那樣,大者只有幾百丁,要往里去,大的部族有好幾千丁,一千丁只能算是小部族。楊九斤所去的地區僅是生女真的外圍,非是生女真的核心地區。
現在生女真正從原始氏族社會向奴隸社會過渡,臣服于契丹,然而他們更窮更野蠻,即便勒索也勒不出來所以然,因此契丹對這里不大重視,只讓他們交納一些貢品有時生女真人用馬匹皮毛與契丹人交換物品,臨行前鄭朗也交待過。但有一點鄭朗沒有料到,各部為了生存經常仇殺,可奴隸社會現象不嚴重對待俘獲回來的俘虜,往往也當成部族的成員,壯大部族。
于是楊九斤這一行碰了一些小釘子,也得到一些奴隸,但花了不少物資,唯獨一門好處,這些生女真在這種環境下長大沒有什么忠貞的觀念,并且生性野蠻也讓楊九斤有些擔心。因此先只帶了一百幾十名奴隸回來,放在礦上,先學會如何同他們打交道,再相互熟悉,以后帶人過來,這些人可以做為橋梁。
人帶來了,兩人又離開。
這點人手少了兩人想嘗試著往深處出發。
究竟戰斗力如何,才帶回來不久,馬隨不好下結論不過偶爾發生一些爭執,單從武力角度來說,肯定不是鄭朗想的怪獸,不比中原士兵強悍多少,然而野性發作,不要命,搶過兵器就會拼命,幾次爭執下來,礦上的禁兵對這些女真人皆有些忌憚。
聽完了,鄭朗心中有些擔心。
馬隨帶回來的消息是比較可靠的真象史書記載那樣,生女真個個成超人了。他們強大正是這種兇悍不要命的精神。鄭朗花心血也是看中了他們這種兇悍,甚至能為朝廷提一個醒,契丹只是一只狼,女真人才是真正猛虎。
鄭朗提前做了安排,對楊九斤二人再三提醒恩威并用,以恩為主,以威為輔,還對王昭明囑咐過,一旦組隊成功,讓楊九斤挑選精壯士兵作為副指揮使、都頭、副都頭、十將、將虞候、承局、押官,協助王楊二人統領這支異族軍隊。他還是沒有多少底氣,這支純粹的生女真軍隊,用得好是一把利劍,用不好不要說在異國他鄉,在宋朝中原地區也會成為禍害。
正想著心思,崔嫻匆匆忙忙地走進來,沖他使了一個眼色。
跟著崔嫻走出客廳,鄭朗問:“嫻兒,何事?”
“吳家小娘子懸梁自殺。”
“自殺?”
“被她母親發現,救了下來。”
“去看看。”
來到別院,一天未見,吳家小娘子憔悴許多,正伏在床上抽泣。
鄭朗道:“吳小娘子,你先不要哭,我問你幾句。”
如今一家人生死,全部在鄭朗一筆之間,吳小娘子不敢再哭了,鄭朗才說道:“那天晚上,你為救父親,冒雨來到我府上求情,我沒有怎么說,但心中對你這種孝道很欣賞的。”
但是鄭朗話鋒一轉,問道:“萬一我真的收留你為小妾,你會怎么做?”
吳家小娘子不能回答。
“不救你父親是謂不孝,救你父親背叛了我是謂不守婦道。你家也是書香門第,看你的棋藝,也不是笨女子,夫子多次說過,父母有過,做子女的應當勸說,但不能主動助父母之惡。你這樣做,是真的在守孝道?”
吳家小娘子又不能回答。
“想自殺,等此案結束再去自殺,不要在我府上自殺,眼下我還給了父親兩次機會,否則以你父親的罪孽,你全家族誅都不過份。”說完鄭朗立即離開。
杏兒嗔怪道:“官人,你說得好過份。”
“我過份了嗎?你想一想,他主動交待的就貪污了四萬多貫,還不包括送禮,那個萬金聘禮。事情泄露,我將他逼到絕路,問一次擠一次,一點一點滴的擠出來。如果我將這些情況從實寫到卷宗上,縱然他有舉報之功,也難逃重責。即便朝廷打算輕處此案,我也用文字將事情遮掩過去,貪污的數量巨大,過手的私鹽太多吳家中落,必成定局。
以前她家過著錦衣玉食般的生活,以后多災多難,這點委屈都想自殺,還怎么能過得下去?還有你們,也戒告家人,想要什么明說,不要打著我的旗號,不但害了我,也害了他們。”
江杏兒不敢吭聲了。
崔嫻道:“杏兒,你不要心軟,官人是好心,當頭棒喝。”
前面送走倭國的使節,后面三位欽差與兩位轉運使就到了。
鄭朗沒有托大・親自迎到碼頭。
楊安國宣讀圣旨,與原來的詔書差不多,接管案子,換掉轉運使。不過這份圣旨中又加了一句・說鄭朗雖犯了一些錯誤,但為朝廷立下不少大功,將功折罪,望以后不要再犯。
鄭朗說暴動謀反,又在六月殺了犯人,不管對錯,不處理了。鄭朗嘴張了張・終于沒有作聲。
韓琦說道:“鄭知府,我們去府衙說話。”
“好。”將他們帶到府衙。
韓琦又說道:“麻煩鄭知府將案件存檔拿來,讓我們看一看。”
鄭朗讓人拿來卷宗,五人一邊喝茶,一邊翻看卷宗。
韓琦又說道:“還有另一案。”
富弼狐疑地在五人臉上掃視一眼,心里想到倒底誰是主審官?
鄭朗只是微笑,這才是強勢的韓琦,又讓人將另一案的所有卷宗拿出來・楊安國翻開,不解地問:“這個張大亮豈不就是那個張大善人?”
“楊學士也聽說過此人?”
“此案在京城也引起轟動,因此我留心了一些杭州的消息。他不是在幫助過你嗎?”
“是幫助過我・兩邊的人不是一伙的,本來杭州自從私鹽案翻開后,他在海上會受益。不過我在練兵,五月從泉州訂的快船又交赴過來,于是我在錢塘江出海處一些島嶼設了五個軍營。至于用途,在這里已經寫了,我也向陛下稟明過。”說著從卷宗里抽出一份檔案,這是計劃書。之所以訓練這支水軍,眼下是為了對付張大亮的手下。還有長遠的打算,在海外・發生的事誰也猜測不出來。不但倭國,南海諸國也有一些力量,最要命的這些部族又沒有什么史書記載,即使有也只是浮光掠影。
因此鄭朗提供的只是大礦,還是那種特大礦藏,專于一地經營・不能遍地開花,非乃唐朝,有強大的實力,還有開疆拓土的雄心,宋朝已經變成一個內斂的國度。
會不會有殖民地,鄭朗沒有去想,但考慮到實際情況,只想將這十幾個選定的礦藏經營好,其他想法一律沒有。就是這樣,每一礦必須準備一些快速船只,能相互就近增援,或者在事發突然時緊急撤退,保障工匠士兵的安全,甚至需要時,用這些船進行征殺。
今年是第一批,到年底有更多收益后,各種船只還要訂購一批。不僅是運輸貨物,以后也要進行一些交易,增加平安坊的收入。
等楊安國翻看過后,鄭朗又說道:“張大亮也希望我將這些人抓獲,那么大運河成了真空地帶。案子一了,利太厚,必然會產生新的私鹽,我也不大想管了,只要做得不過份,以后大約不會過問,他又派了宜娘在我家呆過一段時間,打聽到我這個想法。我不想管,又是真空,他就能夠用自己力量填上。況且這個人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主動立功,想讓我不對他產生懷疑。案子牽連多,朝廷必然會寬平處理,包括東海命案,也會催我早些胡亂的結案。他就平安無事了。”
韓琦忽然道:“那好,這兩件案子全部交給我們吧。”
“行,韓知諫也不能疏忽,杭州乃是南方最繁華的場所,我雖抓了許多人,然而沒有動他們的財產,他們家人還在,有的人使出手段會讓人防不勝防,包括石介來到杭州后,幾位美麗的歌舞妓向其示好,有一美妓便是刻意接近石介的,讓我提醒后,石介才遠離了她們。”
富弼低頭失笑,若論風流,韓琦與小宋乃是朝堂上有名的風流才子,不說外面,在家中就養了無數美艷過人的家妓。
鄭朗向富弼等人擠了一個眼色,全部離開。
一名小吏說道:“鄭知府,這個韓琦還真霸道啊。”
說著不服氣地撇了撇嘴巴。雖是欽差,韓琦官職并不比鄭朗高,才學也是如此,皇帝的寵愛可能還不及,看到沒有,功過相抵,這是皇帝在包庇鄭朗,有什么了不起的。
富弼不以為然,道:“韓知諫的性格我卻很喜歡,當如此,鄭知府有些…・・・”
沒有往下說・意思鄭朗做事有些墨跡,不及韓琦的果斷。
鄭朗想說一句,那你就看錯人啦,終是不好的話・沒有說。
在韓琦的帶動下,雷厲風行,第二天立即開始斷案,首先釋放了一百多人,只要罪行輕的,僅是稍微牽連的案犯一律釋放。以寬人心,不然這一次來應鄭朗要求・又帶來兩千禁兵,許多人家人心惶恐不安。下午又將兩千禁兵派了出去,抓捕張大亮的手下,但用的是看管案犯名義派向各州府。隨行還有一份份命令,陸續再次釋放各州府的案犯,連一些大亭戶也放了出來。還好,查沒的鹽田以及高利貸沒有歸還,不然鄭朗與石介這段時間的努力・可能前功盡棄。
第三天各個禁兵到達各地,韓琦率領鄭朗練好的禁兵上船,開赴半山島與大鬧島。兩島皆在后來的嵊泗群島上・兩個小島,張大亮經營私鹽后,窩藏了一些逃犯,閑人,還有匿戶,將他們安置在這兩島上,平時偽裝成打漁的漁民,暗中走私私鹽,或者走私商貨。到了這里,遠離海岸・朝廷鞭長莫及,名義是昌國縣管理,可連昌國縣的知縣對這些島嶼也無法知道根底。后來大肆抓捕大亭戶,有部分大亭戶與張大亮有瓜葛,但在鄭朗有意放水下,讓張大亮及時也將他們轉移到此處。
轉移過去的還有一個人・仝明。
將他們送到碼頭,鄭朗嘴角動了一下,想勸一句,不用那么著急,謀劃好了再清剿。
但是看著韓琦意氣風發的樣子,又沒有說出來。
只有少數人知道內幕,送行的人大多以為韓琦是到越州與秀州的。看著船隊遠去,一個個回去。王安石低聲說了一句:“真魯莽啊。”
富弼奇怪地問:“王三郎,那一個魯莽?”
對鄭朗這個學生,富弼也不敢輕視,來到杭州日久,兩家互有來訪,他的妻子晏氏與崔有嫻平時十分親近,因此富弼與王安石做過一些交談,無論學問,或者才氣,以吏治的認識,皆讓富弼刮目相看。
“若不是大夫還留了一手,憑借韓知諫這樣魯莽的抓人,非得有許多人逃走不成。”王安石不屑地說道。
“休得胡說,”鄭朗喝阻道。
“什么后手?”
“王三郎,你回家去,富兄,我們一道去看看宜娘。”
“看宜娘?”
“是啊,那曲十面埋伏還沒有彈完呢。”
富弼一頭霧水地跟著鄭朗來到宜娘處,宜娘不知道發生的一切,穿戴齊整親自迎了出來。
富弼眼睛盯了一眼,淡掃了一層粉黛,娥眉似畫,眼凈似水,又裹著蘋果綠黃碎花夏裙,當真人比花兒還媚,富弼不由嘆息一聲。
“富通判,有什么心事嗎?”
“他的心事啊,宜娘子,我唱一首長短名,你便知道了。”
“那是奴的榮幸。”說完高興的拿出瑤琴。
鄭朗撫琴唱道:“仙人掌上芙蓉,涓涓猶滴金盤露。輕裝照水,纖裳玉立,飄飄似舞。幾度銷凝,滿湖煙月,一汀鷗鷺。記小舟夜悄,波明香遠,渾不見、花開處。應是浣紗人妒。褪紅衣、被誰輕誤?閑情淡雅,冶姿清潤,憑嬌待語。隔浦相逢,偶然傾蓋,似傳心素。怕湘皋佩解,綠云十里,卷西風去。”
這是張炎的名作水龍吟.白蓮。
唱完后道:“他是擔心兩個女神,被西風卷了去。”
出自湘皋佩解的典故,鄭交甫在漢皋遇到兩個美麗的女子,身上佩著玉佩,上前求她們相贈,也就是示情問好,不能說我愛你,我喜歡你,古代人也談戀愛也尋歡,但多說得很委婉,兩個女子也將玉佩送給他,走了十幾步,手中玉佩忽然消失,連同兩個女子也不見。鄭交甫才知道兩名美妹是女神。放在詞中不是寫美人的,是寫蓮如美人,怕這樣高貴美麗的白蓮與綠葉被西風吹去。
“什么女神,”富弼哭笑不得的說。
“原來你對宜娘子與吳娘子沒有好感?那為什么一心要勸說我納她們為妾,難道你想害我不成?”
“這個,這個。”
宜娘聽完這句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鄭朗瞟了一眼問:“難道宜娘子不樂意?”
“奴那敢?”
“說笑的,本官一不解風情,二經常知足,家中有妻妾四人足矣,不想納妾,三更不會奪人之所愛。”
“奴,奴……”
“你也不要不安了,一道坐下吧。”
等宜娘坐下,鄭朗又說道:“本官前來,是有些事情要詢問,你先讓她們退下。”
“喏,”宜娘讓婢女退下,怯怯地問:“鄭知府,有什么事要問奴婢?”
“先不急,前面我那首曲子還沒有彈完呢,你這里有沒有古箏?”
“有的。”宜娘將古箏抱來。
鄭朗彈了起來,彈完了第八段停下,說道:“能不能用琵琶演奏出來?”
第七段是雞公山小戰,第八段是九里山大戰,也是這首曲子的部分,在琵琶上,用劃排彈排急促交錯進行,甚至為了表示激戰的場面,用雙弦與推拉技法,放在古箏上有的手法不好表達出來。鄭朗雖用古箏在彈奏,終是感到不美,又不能象女孩子一樣學彈琵琶。只能看宜娘的悟性。
宜娘蹙眉思索一會道:“鄭知府,能否重彈一遍?”
“行,”鄭朗又彈了一遍。
宜娘怯怯地問:“這是在交戰?”
富弼眼中憐惜的神情更濃,這個女子對音律越精通,越讓富弼感到可惜。
鄭朗不解花語,平淡地說:“中的,后面兩段曲子正是雞公山小戰與九里山大戰,再往后,就到了項羽敗陣,烏江自刎一段落。”
“為什么鄭知府不將它彈出來?”
“這兩段還沒有到彈的時候,今天韓知諫率兵出海,九里山之戰才剛剛開始,因此暫時不彈。”
“咣啷”一聲清脆的聲響,宜娘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雪白的瓷片就象一朵白蓮花在綻放,迅即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