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第三百五十五章
從瞎氈開始(三)
這一回常明德真的想不出來了,往西去是什么地方?
元昊占領的河西走廊。
似乎問題很多,因為西夏占領的時間不長,從種族來說,十分混雜,有黨項人,有回鶻人,有羌人,有漢人,有突厥人,有吐蕃人,其實大多數時候與德順軍內的部族一樣,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祖先是來自那一種族。
對西夏歸屬感不強。
難道打的這個主意?似乎不好打。
鄭朗沒有再說,讓趙珣的屬下帶到軍衙。
城不大,幾乎是一個軍營,也有百姓,街道兩邊開著一些小酒店,還有一些妓院,除了這兩樣,再沒有其他的商業活動。
沒有去鎮戎寨,大約與籠竿城差不多。直到兩國議和后,鎮戎寨成為重要的交易場所,才漸漸繁榮起來。
軍衙十分簡陋,但鄭朗不在乎,找了一間房屋,將行李放下來,然后出去。
到了城外,趙珣正在調將點兵,鄭朗看了看,也有部分蕃兵。但鄭朗看了看士兵,皺起眉頭,問:“趙將軍,你怎么將弓箭手充入軍中,當成正式軍隊?”
這不是他本意了。
弓箭手本是民兵性質,萬不得己時協防軍隊作戰守城,平時偶爾協助官員筑城修,鋪路架橋,運輸供給。因此,他們是力役形式存在的,因為西北戰事,朝廷才免去他們稅務,不然原來除了承負力役外,還要交納朝廷的賦稅。也有少數弓箭手位于前線,不斷地參與作戰與守城,朝廷又下了一份詔書,給予這些少數半兵制的弓箭手給予耕地種植,補償家用,這就是弓箭手田的由來。
再到自己,做了第二次調整,還是民兵性質,主動給予武器,一些津貼。但沒有正式的盔甲,也沒有禁兵那樣豐厚的薪水與福利。之所以如此,是主動派人將弓箭手集中訓練,使地方上有一支強大的民間武裝,沒有戰爭,不耽擱農耕生產。雖然薪水不及禁兵,從農耕生產上得到補充。有戰爭來臨,立即充入軍隊,那么就會有戰功,有封賞。弓箭手戰斗力提高,國家負責下降,而弓箭手本人不怨。
但沒有戰爭,或者這種小規模的作戰,不能將弓箭手正式編入軍中,否則收入低,弓箭手心中不平衡,真到了戰斗來臨時,士氣不高,反而減少了他們戰斗力。
“他們多是蕃兵,戰斗勇敢,有許多蕃子自己有馬,善長騎術,稍稍組織,便是一支騎兵,邊境各州縣多將這些弓箭手編入軍制。”趙珣答道。
“哦。”鄭朗沉思。
想了一會兒,鄭朗說道:“此戰過后,你整編一下,勇敢的蕃人留下來,其他的解散回去,平時仿照朝廷制度,在農閑時派人訓練。”
將其中利弊關系說了一遍。
看來自己還要上書。
正式留下的,必須將他們當作正規軍隊,給予正規士兵的待遇,否則必須從軍營遣散,不然軍心不穩,又給予邊境百姓帶來沉重的力役。雖然有了新詔書,弓箭手待遇稍稍上升,性質也改變一些,終不是正規軍隊。不能貪圖士兵數量,不顧邊境百姓死活。
別的不說,就看盔甲,他們沒有一件盔甲,站在隊列里,心中恐怕也不是滋味。
“喏。”
“趙將軍,此戰你打算如何打?”
“雷霆一擊。鄭相公,德順軍百姓成份復雜,中原人占的比例極少,多是各部羌種,其中一半屬于真正臣服于我朝的羌種,還有一部分臣服于吐蕃,鎮戎軍境內甚至還有部族臣服于黨項。”
鄭朗額首。
任福與王珪,包括韓琦出現失誤,西夏十萬人馬潛入好水川居然不知,也有這些部族的配合導致。
“還有一些部族獨行其是,各不臣服。此戰必須快,不能拖泥帶水,越快效果越好。我宋與唃廝啰關系密切,平時無大惡,也不大好征討。此次機會難得,不但要快,還要打好,才能給這些部族震懾。末將想得對不對?”
“很好,”鄭朗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普通將領很難想到這一點。
打狗還要看主人,打這些羌人也要看主人。
沒有過錯去討伐,各族會產生不滿,又是瞎氈的屬部,雖然叛離,終是唃廝啰的兒子。后來西夏人征討瞎氈屬地時,唃廝啰還伸出手援助過。
不考慮這一點,那么戰役勝利,戰略會失敗。
僅問了一問。
不能只顧打,也要考慮民族政策。
然后帶著手下,巡邏德順軍境內各處。
也是必須的,自己得知道境內的情況,并且因為自己到來,定川砦之戰未必能打響。
可能性不大。
后來有驢友分析為西夏人在定川砦設伏的原因。
主要因為水。
宋朝各寨砦堡城,皆考慮到食用水的問題,不僅有人,還有馬。然而于定川砦建寨疏忽一個重要問題,此寨城南有一條小河,流量尚可,但因為硝含量太重,不能食用。城北也有水,泉水順著山懸流下,發出很響的水聲,所以此溝叫響水溝。水質很好,味道甘甜,可容易被人輕易的截斷。
截斷水源,城中幾萬將士與無數戰馬無水可飲,會有什么后果,隨便問一個士兵也知道啦。
但也未必。
所以要到處看一看,包括當地的特產,各個部族的生活情況,人情風俗,順便與一些酋長拉攏一下關系。畢竟這里漢族人很少,多是羌人,需要威壓,也需要恩撫,恩威并用,才是王道。
還要看一看地形,至少商議對策時,自己腦海里會出現哪里哪里的具體位置,以及環境。
不可能全部都懂,但至少要知道。比如種植莊稼,自己看一看,具體的要交給老農,可自己看了后,會聽進去正確的意見。雖然這樣做官很苦,然而失誤卻會很少。
趙珣聽說他出行,很擔心,立即派了熟悉當地環境的幾名小校追上來,說道:“鄭相公,趙將軍說了,有的村寨不能去。”
地圖上是宋朝境內,實際有許多部族未必臣服宋朝,并且有濃厚的敵意。
鄭朗帶著幾十個士兵出行,會有危險。
“趙將軍讓你們帶路的?”
“是。”
“好,你們在前面帶路。”對正確的意見,鄭朗向來從諫如流。
出行數里地,來到一處村寨。
走了進去,宋朝在此統治幾十年,再加上以前唐朝的統治,漢語還是成為主流。
但千萬不要說普通話,眼下絕對是外星語言。
寨子不大,建在山腰上,陸續的有幾十戶人家,或者羌人嘴中的帳,一直散落到大半山腰之間,房屋全部是石頭壘砌而成,上面蓋著茅草。有可能為了防御,寨外面還用石頭壘起一堵矮墻。
這堵墻也說明此地生存環境的惡劣,沒有三國之爭,平時各族也會仇殺不斷。
此時恰逢五月之初,卻是西北的好時光,夏花燦爛如霞,山坡上許多牛馬羊在安靜的吃草。
一個牧童用羌笛吹著不知名的曲子。
鄭朗走過去,問道:“小郎,你在吹什么曲子啊?”
少年人緊張的盯著他與身后的士兵,嚇得不敢說說話。
鄭朗從旁邊野竹子上摘下一片竹葉,羌笛他絕對吹不來的,這與中原的長笛、短笛截然不同。但不妨礙他對樂律的精通,拿起這片竹葉,說道:“小郎,我吹一曲給你聽。”
說著,吹了一曲。
少年人在胡亂吹的,放在鄭朗嘴中,馬上顯得不同,一首優美的曲子,居然從鄭朗嘴唇間竹葉上面緩緩流淌出來。
看著這溫馨的一幕,身后幾十名士兵皆相視一眼,心里面皆想到,果然如外面傳言那樣,新來的涇原路長官是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官。
一曲吹完,鄭朗說道:“好不好聽?”
少年歡樂地跳起來,說道:“真好聽。”
如此平易近人的態度,縱然是少年,也不會再害怕了。然后抬起頭,說道:“能不能教我吹?”
鄭朗接過羌笛,試了試音,然后搖頭道:“這個笛子我不會吹,我教你吹竹葉吧。”
“好。”
吹了幾曲,寨子里面走出來一行人。
一個老首伏了下去,說道:“見過鄭公。”
不能當真,韓琦、范仲淹、龐籍他們都被當地百姓稱為公,實際沒有公爵。包括鄭朗在內,趙禎本想授他一個候爵,被鄭朗拒絕了,只受了一個伯爵。
但只是一個榮職,除在官職上又點綴了一個號頭外,實際沒有多少作用。
之所以西北百姓稱他們為公,是敬重。
連趙禎聽說后也是一笑了之。
“老伯,你起來。”
老者被他扶起來,十分高興地說:“前幾天小的聽說鄭公會來涇原路,沒有想到這么快就來了。小的雖在西北,不知事理,可是鄭公在江南做的事,小的聽說不少。”
“我前來主要還是主持戰事,恐怕某些方面讓你們會失望。但來了,我也盡力讓你們過得更好。”
“鄭公是天上的文奎星,一定會讓涇原百姓更好的。”
“別捧殺我,能否請我進寨坐一坐。”
“好啊,好啊,”老者高興地說。
外面的宋人幾乎將這個青年高官吹捧得上天,老者自己半信半疑,可剛才看到他與村寨里的孩子平和的態度,還是讓他有所感觸的。至少這個態度,與以前宋朝官員高高在上的態度有了很大區別。
從寨門走進去,來到一間茅舍里面,老者拿出一筒茶葉,茶葉的質量也不能當真,真的很難喝,不知道老者放了多少年。
鄭朗忍受著陳年茶餅的霉味,放下茶碗,不敢再喝了,說道:“你們寨子里面有多少人?”
想了解,就得做交談。
談了一會,寨中百姓將鄭朗夾送出村寨。
繼續向西北走。
趙珣派來的將校問道:“去好水川?”
“是。”
好水川戰場離籠竿城不遠,也不過十里地左右。
沿著葫蘆河川而上,前面便是好水與楊河水,在此會入葫蘆河川,沿河兩岸是一灘平原,戰爭過去三個月,草色青青,大地再次恢復了生機,不過因為其慘烈,在這一灘平原上,居然看不到一個牧人前來放牧。
好水川盡頭便是六盤山的主峰西麓山,山色蒼莽,高聳入云。近處有一山,名叫牛首山。當時任福中伏,讓他兒子帶著軍隊沖到牛首山上,居高臨下,借山防御,坐待援兵。
然而元昊早就派伏兵駐扎在山上,任福子不但沒有沖上去,反而中箭,墜下山崖。任福只能放棄占據牛首山峰的想法,左沖右突,元昊本人坐鎮指揮,用紅旗不停調動軍隊,始終以優勢兵力將任福大軍困住,直到全軍覆沒為止。
鄭朗爬到牛首山上,隔壁不遠處便是姚家川,再前方,能看到羊牧隆城高大的身影。
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說道:“回去。
帶著士兵返回軍營,將趙珣喊來,說道:“趙將軍,敵我雙方交戰,是不是一直用軍旗指揮軍隊調動的?”
“是啊,古今使然。”趙珣奇怪的問道,所以中軍地位才十分重要,要么用號角做一些配合,吹鋒號的什么,要么擊鼓助威。交戰時,軍隊調動還是主要靠中軍的軍旗。
“趙將軍,你是不是覺得有些不便?”
“有什么不便?”趙珣說愣住了。
“交戰時,除了主要將領,有誰有空回頭觀看旗子?除非在絕對優勢的情況下,可你想一想,我朝缺少騎兵,沒有速度優勢,以后主要戰役,還會讓元昊用多打少。一戰必是酣戰,慘戰,那種情況下,軍隊士兵數量少罷了,多,如何指揮調動?”
“這要靠將領的能力。”
“可是我再問你,我朝有多少真正有能力的武將?”
趙珣無語,這位新長官純粹在鉆牛角尖,忽然眼睛亮起來,說道:“鄭相公,你有好辦法?”
“我有一個辦法,但不知道好不好,所以才問你。”
“什么辦法?”
“用鼓、號與旗。”
“一直在用鼓號旗。”
“我不是這個意思,是想將鼓號旗變得更復雜一點。”
“鄭相公,萬萬不妥,越復雜越不利。”
旗有旗語,但為了簡單易行,并不多,與號角做配合,前線將領聽到或者看到后,大聲喊話。
如果弄得復雜,將領未必能記得住,反而會造成指揮錯亂,對作戰不利。
鄭朗說道:“趙將軍,你將鼓號拿來。”
說不清,親自做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