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昨天寬帶出現固障,今天剛剛弄好,先傳一章。
尹洙立即寫了一份奏折,將渭州城的緊急情況通報朝廷。
趙禎舉行大朝議,在早朝上商議此事。
到了這時,各處遞來多篇奏折,雖在京城,許多大臣知道的并不比尹洙少。
晏殊舉著牙笏說道:“陛下,臣以為太險。鄭朗奏折至今未到京城,但臣縱觀緣邊各州奏折,多是鄭朗做了一些布置,將西夏主力吸引到涇原路,以求戰機。”
“晏卿,你說險在何處?”
“西夏多騎兵,往往能舉國前來,而臣縱觀涇原、環慶、秦鳳三路調動的兵力不會超過十萬人,又是分散在各處,容易被敵人利用速度優勢,各個擊破。這才有了渭州今天的時局。一旦渭州被破,前方將士士氣沮喪,兵力本又不及對方,隨著大敗便會到來。又因為會戰,秦鳳與環慶路兵力一起集中到涇原路。涇原路大敗,環慶與秦鳳路也沒有兵力可用。西北都能丟失。勝固然喜之,敗后果不堪設想。”
晏殊用委婉的手法說了自己想法。
不當這樣做的,這是拿整個西北,甚至國家的命運做賭博。
就差一點說鄭朗用這些來做賭博,給自己添加功勛。后面的話說不出來,還有幾年鄭朗就會出使契丹,生死未卜,賭什么?
晏殊這種說法頗得大多數大臣的心,至少渭州如今情況十分危急,不然尹洙不可能一天兩奏,一天三奏。晏殊話音剛落,贏得一片附和聲。
富弼從下首站出來,說道:“臣也有一本要奏。”
“奏來。”
“臣以為陛下切莫相信呂夷簡與晏殊這兩個奸邪的話。”
呂夷簡臉一下子變得鐵青,剛才是晏殊說的,自己并沒有說什么。為什么要攻擊自己?
這個梁子是結下了,任誰也化解不了。
趙禎也蹙眉頭,沉聲道:“只說西北。”
不是讓你們吵架的時候。
“陛下,西漢周亞夫用兵,梁王固守于雎陽,多次請求周亞夫發兵相求,為何周亞夫并不出兵?由是七國之亂立滅。敵人遠道而來,寇境又極其貧苦。缺少糧帛,也調動不了多少物資。此乃重創元昊,一求西北和平大好時機。陛下,葛懷敏受元昊欺騙,困于定川寨。但現在定川寨是何人坐鎮。元昊切斷水源,現在定川寨可否缺乏水源?晏殊這個奸邪剛才妖言惑眾。臣不知,難道我朝幾十萬大軍駐扎在西北,一年耗費國家幾千萬緡錢帛,僅是防守,僅是各自為戰嗎?這是有人身居中樞,缺少能力,使國家敗創如此,又看到西北諸臣有膽有識,嫉妒功勞所言。”
他這些話說得似乎也有理。
鄭朗突然出現在定川寨。本來就是一場奇跡。
渭州雖有險,可戰況并沒有出來,怎么知道鄭朗沒有做布置?
至于富弼與晏殊這對特殊的翁婿關系,大家就當作不知道。反正也不算違制,宋朝尊師重道,孝愛父母,晏殊也不是富弼的老師,僅是老丈人,更不是父母親。不算不孝。
公說公的理。婆說婆的理,雙方開始吵了起來。
趙禎讓他們吵得頭痛。問呂夷簡:“呂卿,你有何意?”
“陛下,臣剛要想奏,延州龐籍送來一份奏折,才到京城。”
“是什么奏折。”
呂夷簡從懷中掏中一本奏折,奏折上龐籍說得很詳細。先是鄭朗寫信通知他,西夏主力很有可能中計,前來入侵涇原路,那么西夏東側兵力必然空虛。如何發揮你自己決定。接著便是范仲淹的奏折,他與韓琦商議,提議利用西夏主力軍隊進入涇原,讓龐籍借機將橫山收回。這是之前事情的經過。龐籍也去做了,將折繼閔與王凱從府州喊到延州商議。這都是不符合宋朝制度的行為,包括鄭朗與韓琦、范仲淹不經朝廷同意,三線聯合作戰,但面對這四個猛人,說一個人可以,誰敢同時彈劾四個?
正準備商議進攻橫山的時候,朝廷詔書到了延州。龐籍與王凱商議半天,也沒有想出什么好辦法。于是讓王信與折繼閔抽調一萬騎兵迅速南下,由保安軍直奔環州,進入涇原路,進行支援。
至于那個攻占橫山的計劃不得不放棄。這也是一種典型的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心理。會派出軍隊攻打橫山寨,但不會全力攻打。
趙禎問了一句:“呂卿,估計會用幾天時間到達。”
“臣也不知,若是一路有后勤供給,輕裝出發,只要三四天時間,便可以進入涇原境內。若是缺少后勤供給,不得不攜帶許多輜重車,以及護糧隊伍,會需七八日才能抵達。”
“朕知道了,諸卿散吧。”趙禎苦惱地說。
煩悶地回到后宮,不僅是為西北戰事煩惱,因為他隱隱看到一些更不好的東西。
張氏乖巧地來到趙禎面前,說道:“恭賀陛下。”
“賀朕什么?”看到張氏,趙禎才舒展眉頭,露出一絲勉強的笑意。
“臣妾聽到宮外的一些事,剛剛卜了一卦,卜得師卦。貞丈人吉,無咎。”
“張美人,緣邊三臣中范仲淹勉強算是丈人,其他兩者皆不是。鄭行知年紀更青,何來丈人吉?”
“陛下,鄭相公雖不是長者,但是丈人。”
“何解?”
“他是道德君子,自從進入仕途,為國為民,從南到北,無任何怨言。兩次戰役,親臨前線,出生入死。為使陛下的公主不受侮辱,未來出使契丹。這樣的人,豈不算是丈人?”
趙禎被她胡亂地解說師卦弄得笑起來。
張氏又勸道:“陛下,你再想一想,三川口戰役打響后,延州缺兵少將,為什么西夏人忽然撤退?”
“山神扶佐我大宋。”
“山神是顯靈降下大雪,但也有我朝將士勇敢。敵人弱小,只是一個小國家。不敢深入。渭州有沒有失,臣妾不知道,但知道這一戰打下去,我朝固然受損失,西夏損失更重。又是鄭相公刻意誘他們來犯涇原路的,此戰必勝。所以臣妾恭賀陛下。陛下是皇帝,不僅關心天下黎民百姓的現在,更要關心天下百姓的未來。大宋江山的千秋萬代。”
那有她說得這么簡單,但讓張氏似是而非的勸說,趙禎一顆心又開懷了一些。
這是一個很乖巧的女孩子,不僅是因為美麗,而且因為乖巧,所以才得到趙禎的寵愛。
趙禎主國時。外敵內患,十分嚴重。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大好,正是因為這個女孩子出現,才給了他難得的溫馨時光。不過好人不長命,張氏身體也不大好。所以趙禎這種溫馨時光并不久……
一切要靠戰績說話。若是渭州城不失,又讓西夏人大敗,不僅鄭朗,包括韓琦、范仲淹都有功勞。
若是渭州城失守,幾萬百姓遭到殺害。縱然大勝,也會讓言臣的唾沫水噴死。
如果渭州城失守,后方軍心動搖,隨之大敗,那么緣邊三臣仕途算是到頭了。
崔嫻不知道朝堂上發生的事,帶著江杏兒與四兒環兒一起來到城頭。
看著城外,先來的是西夏前鋒部隊,后面還有押糧的少數步軍,以及護糧隊伍。鄭朗的堅壁清野政策。也使元昊感到苦惱。想象往常一樣。從宋境截取一部分物資供給軍隊,難度很高。大軍所發。不得不自帶大量的物資供給。
實際上問題也就出在這里……
但主力軍隊已經抵達渭州城下。
鄭朗在涇原路已經發動過大會戰,石門川第二戰,動用了萬軍隊。崔嫻卻不在前線,看不到。平時訓練時偶爾看過,可這些軍隊在和平時期已經散落到各處,兵力并不多,最多的地方也不過近萬人,其中還多是步兵。
幾萬騎兵蜂擁而來,不要說普通的老百姓,就是崔嫻看了臉色也有些微妙的變化。
四兒說道:“好多人。”
“我擔心官人,他在定川寨,敵人比這里還多上數倍,寨子又小。”江杏兒說道。不懂,雖然寨子小,可有寨墻,有河流相護,不缺少物資,兵力又有三萬多人,寨子越小反而越好防御。
崔嫻沒有說話,繼續盯著城外。城外的西夏人也沒有顧理城中的宋軍,自顧自的在建營寨,又有許多人從附近山上砍來許多樹木,在做柵欄,與攻城的梯子。
看了一會兒,正在城頭上指揮的尹洙走過來,勸道:“崔娘子,趁現在敵寇沒有圍困南門,你帶著家人趁早離開渭州,以保安全。”
尹洙氣惱之下,不停的上書,給朝廷帶來困惑,但他為人心地不算太壞。如今渭州城兵力不足,又不知道前面有何打算,呆在城外十分危險的。因此勸了一勸。
“師魯,讓我逃出渭州,我們是官人的妻妾,率先逃出渭州城,城中的百姓怎么想?”
“戰爭,與你們婦人無關。”
“雖與我們婦人無關,我都逃了出去,會不會有更多的百姓學習,爭相逃出渭州城?敵人雖沒圍困南門,然而他們是騎兵,只要百姓打開城門,兩翼軍隊出動,會有多少百姓遭到殺害?城中民心,與戰士的士氣又會如何?”
尹洙沒有說贏,心里想到,你要留下來就留下來吧。反正他與鄭朗也沒有什么交接。說道:“我只是好心相勸,離不離開隨你。”
說著,繼續帶人向前面奔去。
四兒有些擔心地說:“大娘子,要么我們將蘋兒與航兒送出去。”
“事到如此,哪兒也不能去。”
一家人憂心仲仲的離開城頭。
狄青派來的援兵到了,但駐扎在潘原,沒敢來渭州。敵人勢大,又重視斥候,軍隊還未到,大量斥候散開。一旦大軍繼續西上,必然會成為西夏人的點心。
率領軍隊的東山寨主張保候只好向狄青請示下一步計劃。
然后又派了一名斥候通知渭州城,我們軍隊到達了,就在潘原城。
尹洙聽了苦笑。你們在潘原城有什么作用?
這時,他自動將自己的錯誤疏忽過去,若不是他再三的分兵,渭州城中本來還有一些兵力,再加上籠竿城分出的一千士兵,能達到四千多人,不求擊敗西夏入侵大軍,但自保足矣。就是想到。他也會怪鄭朗,為什么不將計劃通知他?
到了下午,西夏人一座座營寨樹立,后軍也抵達到渭州城下。
尹洙只好派人四處搬救兵,我不管你們有什么神機妙算,但渭州城乃是涇原路的重心所在。僅城中百姓就多達四萬人,還有大量糧食武器物資,你們一定要派出大軍前來營救。否則城中只有兩千來戰士,我守不下這個龐大的城池。又組織了百姓,動援他們參加防御。但是很困難,到了這里,已是涇原路的后方。
鄭朗也不可能讓涇原路整個地區實施他那種聯防政策,這個政策僅是瓦亭寨以北的前沿地區。否則會耽擱生產游牧。況且這也是用金錢堆出來的政策,即便開了市易。涇原路也沒有這么充足的經濟。
后方百姓訓練少,因為地處后方,戰事少,百姓不象前線的百姓那么剽悍,看到西夏大軍前來,一個個嚇得憟憟發抖,有多少人愿意主動參戰?
但用了各種手段后,強行征募一批百姓站在城頭濫竽充數。
乍看可以,旌旗招展。也有些聲勢。
關健這次西夏人入侵不同。吳昊已經將許多具體的情報傳給元昊。而且缺少物資,對渭州城充滿了渴望。三萬軍隊雖多。但不是十萬大軍,想再往南往東入侵,又沒有這個膽量。釘在渭州城好,戰有利奪城,戰不利可以迅速撤回定川寨與元昊主力軍隊會合。又派了許多軍隊出去洗掠,結果讓他們十分失望,從昨天開始撤離,經過一夜時間,大部分村寨空空如也。只有少數偏遠的村寨沒有得到通知,或者沒有來得及轉移,遭到傷害。可終是少,所得不如所出。所以這次對渭州城更是勢在必得。
西夏領軍主帥是嵬名環與臥譽諍。這兩人與野利兄弟一樣,皆是西夏境內有名的將領。
一夜過后,準備完畢,嵬名環親自來到城下觀看。
看也看不出來,城頭上頗有氣勢,不過嵬名環盯得很仔細,看了近一個小時辰,終于看到一絲蛛絲馬跡。城頭上有許多宋兵,但有些宋軍使用武器的動作不熟悉,站隊疏散,明顯是用百姓替代的。
他也知道吳昊出了事,并且其他幾處正在發動暴亂,似乎從秦州方向及時趕來一支宋軍,正在鎮壓暴亂。
里面有一些戰俘,嵬名環還是很感到可惜的,這些人只要發放武器,馬上就可以成為新的將士。但嵬名環沒敢派兵去救,離得遠,營救來不及。再往前便是宋境深處,對宋軍戰斗力嵬名環有些忌憚。經過近一年時間安撫,又拿不準那些人繼續忠于西夏,那些人倒向宋朝,若是混入宋朝士兵進入大軍,一旦宋軍大部到來,里外夾擊,自己必敗無疑。于是讓他們自生自滅,但派了斥候盯著這支宋軍。
然而這讓他感到時間緊迫,城上宋軍看著三萬多西夏人,好多軍隊,終不是十萬人馬,嵬名環有些害怕。于是下令,緊急攻城。
一聲號角吹響,西夏士兵抬起一把把攻城梯子,從三門向渭州發起進攻。
渭州城中有許多武器,尹洙也不管了,不管什么武器,統統抬了出來,各種滾木檑石象不要錢一樣,往城下砸。又讓宋軍放箭向遠處射擊。還有一些拋石機,將火藥點燃,向城外拋射。
可是渭州城太大了,兩千多宋軍散在三門,十分稀疏。要么就是百姓,百姓動作生疏,效果不明顯。西夏人也不是不能還擊的,一部分人舉著盾牌掩護,一部分人抬梯子繼續前進,還有大部張弓搭箭,往城頭上放箭。
陸續的犧牲一些將士,西夏人損失更重一點,但他們人數眾多,用將士的基數將這個缺陷彌補。漸漸有許多梯子搭在城墻上,一些西夏將士登上城頭。
這一來,宋軍傷亡更大。
攻打到下午時分,渭州城搖搖欲墜。
施從光冒著危險上城頭看了看,回來對崔嫻說道:“大娘子,有些不妙啊。”
環兒緊張地問:“那怎么辦?”
崔嫻也不知道怎么辦,問清楚外面發生的事,看了看家人,對江杏兒說道:“杏兒,我們四個姐妹,你年最長,對官人又最好,并且知書通禮,替我們看好蘋兒與航兒。”
“嫻兒,你要做什么?”
“我與四兒、環兒出去看一看。”
“外面危險。”
“城破掉才更危險。”
說著,帶著環兒與四兒出了家門。
到了大街上,大街上皆是六神無主的四鄉百姓,崔嫻拱手說道:“我是鄭行知的娘子。”
老百姓茫然地看著她,若在平時,會有許多人向她問好,但外面西夏人正在攻城,擔心害怕之下,都忘記崔嫻的身份。
崔嫻又說道:“西夏人前來入侵,兵力眾多。但我們有城墻,有武器,還有這么多人。你們有妻兒老小,我的女兒與姐妹們也在城中,想要他們安全,只有一個辦法,與西夏人奮戰。不想坐以待斃的請跟我上城頭。”
四兒有些傻眼。
但有一部分百姓真的被崔嫻說動,陸續的跟在她身后。
一路走來一路鼓動,居然帶了近千百姓跟在身后。到了城墻下,城墻里面也不是很安全,依稀的有箭矢飛進城中。崔嫻冒著危險,上了城頭。城頭上的將士被她嚇了一大跳,一個都頭跑過來勸道:“鄭夫人,快點下去,這里危險。”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何來危險。諸位鄉親們,跟我一道奮戰吧,”崔嫻對站在城墻下面觀望的百姓喊了一句,舉起一塊石頭砸向城外。
終于鼓動了人心。
城破了,西夏人攻打到城中,以西夏人的兇殘,還想活命嗎?小宰相的妻子都開始冒著箭林弩雨,上城頭殺敵,還猶豫什么?一下子,涌上許多百姓,拿起城頭上的武器,開始組織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