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兩個人有些愕然又有些釋然的表情,梁遠擺手說到:“其實,做企業的最反感的就是攪和到政治里。”
梁遠先給自己立了一塊大牌坊。
“不過既然事情找上門了,就不會善了,這種事情絕不是市場手段可以解決的,既然我們躲不過去,還不如找上門去,把一切都揭開,大家敞開了談,我們可以滿足西德的要求,但西德必須保證我們的利益。”梁遠語氣極為堅定的說道。
此言一出祁連山和劉文岳雙雙愣住了,作為集團的核心管理人員,梁遠身后的背景早已被兩人所熟知。
八十年代,可不是后世那種大家不提主義只談賺冇錢的其樂融融的時代,這個年代共產主義者和資本家在對方的陣營里,往往要面臨坐牢或是掉腦袋這種嚴酷的現實,就算打著改革幌子的共和國,本國土產的資本家依舊是個禁忌話題,甚至在二十多年后共和國的資本家們依然帶著民營企業家這一共和國特有的稱謂。
看著發愣的劉文岳和祁連山,梁遠略一思索就搞清楚了兩個人的糾結所在。
“老祁,老劉,你們兩個想得太多了,在商言商,對于企業來說,追逐利益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只要聯邦德國能出得起價錢,能使遠嘉獲得比在民冇主德國更多的利益,什么政治立場完全不是我們企業家應該考慮的事情,對于兩德遠嘉來說,資本是無國界的。”
“而且老祁接受了這么多年的馬列教育,老劉也對馬列有過系統性的研究,你們認為民冇主德國現在搞得這一套東西,像不像共產主義宣言里所描述的偽社會主義?”
“連我這個只上過思想品德和初中政治課的人都知道,民冇主德國現在搞得這攤子東西連狗屎都不如,一個欺世盜名東西的死活與我們有什么干系。”梁遠的臉上帶著濃濃的譏諷之色。
社會主義起源于人人平等,個個幸福的烏托邦式理想,社會主義理論的奠基人馬克思曾數次強調過——自冇由就在于把國家由一個高踞社會之上的機關,變成完全服從這個社會的機關,這和后世美國常常標榜的把權利關進籠子何其相似。
而八十年代末期,這個星球上所有標榜著社會主義陣營的國家,在梁遠的眼里都是純粹的笑話,
像位于共和國東北那家,即將搞出爺、爸、孫連續執政的無恥老、中、青三代胖子,執行的根本就是奴冇隸制度加封建領主制度,最后都搞出了血統論,哪里配談社會主義這種神圣的字眼。
他們早已丟掉了理想,他們早已背叛了人民,他們濫用著人民所賦予的權利,像發了的公狗,拼命追逐著金錢、美色、權勢……,他們頂著最神圣的主義,做出了這個星球上最骯臟的事實,這種類人比患了梅毒的神父還要惡心,這類人根本就冇不配談起社會主義。
梁遠的眼底抹過了一縷極為復雜的感情,這些王八蛋與其死在別人手里,還不如死在老冇子手上,好歹老冇子也是長在紅旗下的新一代,埋掉某些王八蛋算是名正言順的替馬克思清理門戶了。
祁連山和劉文岳面面相覷,可身為下屬又不能揪著老板問——你到底哪邊的?
聽梁遠說的前半段到是和目前國內流行的全盤西化思想極為類似,可聽后半段又覺得不是那么回事,在考慮到梁遠本人現在絕對夠上大資本家這個稱呼了,種種現狀糾結在一起,兩人更弄不明白梁遠到底是個什么政治立場了。
“我們不要想那么多,企業首先追逐的是利益,老劉你給聯邦德國那邊回信,不要遮遮掩掩的,只要雙方利益一致什么都有得談。”
梁遠既然如此說,兩人只能壓下心頭的疑惑,點了點頭,對于此時的祁連山和劉文岳來說,兩個人要是真論起來還算是北約陣營的人,既然出身共和國的梁遠都不在乎東德的死活,兩個人對東德更不會有半絲的關注。
“老劉,你把東德遠嘉那邊的工作整理下,包括遠嘉進入羅馬尼亞的事務,然后和老祁做個交接。”
“辦公室主任和營運部經理都跟著我過來了,一會我把祁總介紹給他們。”劉文岳點頭說道。
通過近期的公文通訊往來,劉文岳倒是知道祁連山來歐洲,主要就是接手自己原本在東德的工作,按梁遠的說法,集團在西德將要開展一項決定性的戰略工作,屆時身為聯邦德國遠嘉總經理的劉文岳肯定是分冇身乏術。
“遠大少,現在該和我們說說這回來歐洲到底是為了什么了吧。”祁連山笑著問道。
“老祁和老劉都是伴隨公司成長的元老,我有什么說什么,這幾年雖說公司的發展很快,但我們的主營業務卻一直在變。”
看著祁連山和劉文岳都笑吟吟的看著自己,梁遠苦笑了一下,說道:“好吧,我承認,主要是因為我的原因。”
祁連山和劉文岳加入遠嘉都是及早的,特別是祁連山,可以說是看著遠嘉在梁遠的指揮下一路膨脹,在短短兩年的時間里,將業務從國內的幾角旮旯拓展到蘇聯繼而拓展到歐美。
這幾年公司的經營重心從早期的中蘇邊貿到電子芯片,后期又轉移到了鐵路機車制造,當大家都以為未來遠嘉的業務重心是成長為一家大型鐵道裝備供應商時,梁遠卻接了一個倒手F14戰斗機的買賣……,結果經過了一陣眼花繚亂的分拆之后,公司重心又轉移回了外貿,原本集團在鐵路上所做的準備工作差不多都被放棄掉了。.
從集團目前的情況看,業務范圍涉及集成電路制造、對外貿易、金融信托、家用電器、酒店娛樂、工業動力、金屬冶煉、石油化工還有一個即將入手的航空運輸,可以說除了梁遠誰也不知道集團將來到底想干什么。
鑒于梁遠果斷的丟掉了謀劃已久鐵路裝備生產,平日里祁連山、蘇良宇等高管溝通閑聊,都不知道梁遠要帶著初生的遠嘉走向何方,而對于一家大型企業集團來說,建立自己的核心業務則是維持可持續發展的必須步驟。
“這次我和老祁來歐洲,一個是拿下羅馬尼亞七十年代引進的那條BAC—Eleven大型客機生產線,另一個目地,就是通過現在已經劃歸新成立的民用航空進出口公司管轄的MPC—75項目,徹底滲透到聯邦德國的航空工業體系里。”
“遠大少的意思,以后集團會把航空工業當作集團的核心業務?”劉文岳追問了一句。
梁遠沒有回答劉文岳的問題,繼續沿著自己的思路說道:“由于某些政策上的原因,我把整個集團的構架從國內搬到了香港,雖說到了香港之后,公司在發展上獲得了寬松的氛圍,但弊端確是要直面某些大型企業財團的國際競爭。”
“當然,我們也可以按照目前的模式,利用我本人在國內的特殊身冇份,繼續安穩的積累財富。”
“但是這種生活是我們想要的么?”梁遠話鋒一轉,緩緩的從沙發上坐直了身體。
“劉總、包括港基集電那邊的蘇總、方工、簡工等等許多人,或是放棄了國外無比優渥冇的生活,或是冒著被島內當局扣上‘叛國’帽子的危險,為遠嘉服務,我想,大家想看到的,也絕對不會是經過自己多年的努力,所服務的企業通過某種規則上的優勢,成長為一家以轉口貿易或是代工制造或是地產金融為主營業務的大型企業集團。”
“這種類型的企業,香港已經擁有足夠多了,這種類型的企業,華人的圈子里已經擁有得足夠多了,有沒有遠嘉都是無所謂的。”
“那么,現在遠嘉吸引大家為之服務的是什么,在我個人看來,遠嘉類似美國王安電腦公司的那種特質才是關鍵。”
“老蘇當初在美國工作時,曾被人問了一個啞口無言的問題,當時老蘇的一名同事對老蘇說過,作為個體,華人對人類有著卓越的貢獻,但換成企業時,華人企業對世界的貢獻基本為零。”
梁遠玩味的笑了笑,繼續說道:“自滿清的洋務運冇動算起,實業報國、實業救國的理念足足喊了一個半世紀,結果百多年光陰下來,無數批由頂尖人士所構成華人商界,大部分集中在交通運輸,民生物業,資源開采,地產金融這幾大領域。”
“極端一點說,大部分華人企業家除了蓋房子修路,買地放貸之外,基本不會干別的了,從骨子里來說和千年之前的地冇主老財沒有任何的區別。這種散發著腐朽氣息的商業成功,也難怪別人不屑于顧了。”梁遠的眼神里閃出了濃濃的嘲諷。
“這種充滿著陳腐味道的成功,不論在現在,還是在未來,永遠都不會成為遠嘉所追尋的目標,遠嘉所追求的成功,是希望通過自身的努力在某些行業可以引領整個時代的發展,最終成長為在這顆星球上受到廣泛尊重的大型企業。”梁遠說道最后,腰背已經挺得筆直,整個人恍若出鞘了的利刃。
劉文岳和祁連山萬萬沒想到,梁遠竟會冒出這么一段話來,并對遠嘉未來的規劃藏著如此大的野心,按梁遠的說法整個香港及東南亞的華人傳統財團,基本都被一桿子打翻在地,也就臺灣島內的寥寥數人,能躲過梁遠這種辛辣至極的評價。
兩人先是精神一震,繼而搖頭苦笑,到底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或者是人不中二枉少年。
當然航空工業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極人類科學精華之大成的行業,敢在企業名頭上掛上宇航或是航空兩字的大型企業,無一不是發達國家的工業骨干,遠嘉若是真能在這方面的某個領域引領了整個時代的發展,則意味著遠嘉至少會成長為類似阿爾斯通、飛利浦、MBB、菲亞特之類的大型工業集團。
通過這段話,在回想梁遠一直以來對集團的調整,兩個人都明確的認識到梁遠決心已下,是真的推動著整個集團想著自己所描述的方向運轉著。
現在梁遠的計劃已經很清楚了,祁連山負責從羅馬尼亞搞來遠嘉進軍航空工業的基礎,然后通過MPC—75項目獲得聯邦德國在研發上的支持,經過聯合開發這種深層次的合作,從最理想的角度看,一段時間過后,遠嘉在航空工業上會慢慢具備類似于MBB集團那種水準的研發制造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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