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時候,天空落下了淋淋瀝瀝的細雨,整個城市變得濕漉漉起來。
蘇瑾看了眼落地窗上散開的點點雨花,黑幕中,外面的浮華在雨幕中片片朦朧恰里,五彩斑斕的燈光也顯得柔和了不少。
看得出,她很享受這片刻的安謐。
“煮開了,可以吃了。”
坐在對面的陳瀟提醒道,同時夾起一片白嫩的魚肉大塊朵碩了起來。
蘇瑾美眸輕翻,嗔道:“你吃得就不能文雅點嘛,又沒人跟你搶。”
起初她心事重重,忍不住想找人陪一下,只不過腦海里浮現的第一選擇竟是這家伙,猶豫忐忑了一陣后,還是發了那條短信。
想想,這還是兩人第一次相伴出來吃飯,就好像一對剛結婚的恩愛夫妻一樣……想到這里,芳心霎時一顫,一種難以言述的小溫馨在唇角紊繞。
“是不是原先還覺得意境挺浪漫小資的,被我弄得大煞風景了。”
陳瀟調侃道:“都說男人放不下初戀,而女人放不下最后的羅曼史,還真沒說錯。”
蘇瑾輕哼了聲,沒好氣道:“搞得你好像愛情專家,什么都懂似的。”
陳瀟本想說“這方面總比你懂多了”,但為了避免又把她弄慍惱了,只是含笑以對。
“嘖,吃了這么久的外賣,還是這頓吃得最舒坦了。”
陳瀟咂了咂嘴。因為夏子衿還沒返歸,導致自己從首都回來后,基本都是在廣電臺或者別墅區的餐廳解決伙食。期間倒是在寧薇家吃過一頓好的。
蘇瑾抿了口魚湯,若有意味的瞥了他一眼,輕道:“你就這么喜歡子衿煮的飯吶?”
“還行了,至少比餐廳的強多了。”
蘇瑾睫毛微垂。頗有些郁悶,仿佛自己的八字天生就跟廚藝犯沖,盡管已經抽了不少時間和精力去學習了,可最終結果總是搞砸。都心灰意賴了。
眼見蘇瑾柳眉軒起,陳瀟心里一動,道:“你今天是怎么了,看著古里古怪的,又被什么事給鬧煩心了?”
“啊?哦,沒事。”
蘇瑾似夢方醒,輕輕搖了下螓首。眉宇間有些惶亂。
陳瀟看得有趣,玩笑道:“好歹老夫老妻一場了,搞得這么神神秘秘的干嘛。”
“誰跟你老夫老妻了!”
蘇瑾雙頰輕暈,倏地想到了什么。踟躕道:“喂,葉可可的那事,你知道了吧?”
那天在首都和葉可可交談了后,蘇瑾就一直在猶豫著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陳瀟知道,,但每每想起那個總是一副滿不在乎姿態的女孩,在談及陳瀟的時候,黑晶似的眸子竟飛速聚焦了起來。煥發出別樣的神采,當即讓心思玲瓏的蘇瑾隱約猜到了什么。
畢竟比起自己。她和這個家伙可是在一起整整二十年了,不過究竟是什么成分的感情。卻是沒人猜得準。
“早就知道了。”
“那你有什么想法沒?”
陳瀟拿著筷子的手頓了下,道:“能有什么想法,現在情況不都擺在那了嘛,如果你爸上去了,她就不用嫁,如果我這岳丈失手的話……”
“那你是不希望她嫁咯?”
蘇瑾妙目細細端倪著他的神色,直覺得心砰砰的直跳著,眼看陳瀟模棱兩可不答話,放在桌底下的玉手頃刻間攥緊,正想再啟齒,忽的手機鈴聲作響,拿過來看了眼,是個來自首都的陌生號碼。
“你好,哪位?”
蘇瑾習慣性的開場白,倏地從音筒里傳來了簌簌啜泣聲,哽咽著口吻道:“蘇瑾……我、我是姍姍啊。”
蘇瑾月牙眉微蹙,著實意外她竟然會給自己打來電話,雖然對這個高中同桌的感觀已經惡劣了,但聽著她的語腔此刻極其壓抑,心知是出了事,緩和道:“姍姍,你出什么事了,先別哭呀。”
“蘇瑾,我真的錯了……我現在只是很想找個人說話,但實在是沒人,所以托以前的老同學打聽來你的號碼,我真的是錯了……”
“姍姍,你到底怎么了?”
看著蘇瑾轉瞬憂慮的臉色,陳瀟也看了過去。
姚姍姍呼吸喘急,顯得栗栗危懼,猛地嚎啕道:“我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我真想干脆就這樣死了好了!那些人簡直是連禽獸東西都不如,根本不拿我當人看!我實在沒臉活下去了!”
蘇瑾霎時間秀目圓睜,驚詫得連手都顫抖了下……
…………
千里之外的首都,王朝會所里的貴賓包廂里,坐著四五名西裝革履的青年男子,其中一個身軀肥壯的男人正忙著給其余幾人斟酒,當輪到正中的那名風度翩翩的男子時,諂笑道:“坤哥,最近可真是麻煩您了,多虧您透露了點小道消息,我這邊順手又從明珠市一家公司撈走了好幾成股份。”
昏暗燈光下,男子把頭探出了陰影里,露出了頗具威嚴的臉,赫然正是段家嫡子段坤!
“大慶,你當我的話是耳旁風了?說幾次了,最近一段時間收斂點,現在圈子里不知道多少人正盯著我家這邊,我丑話說前頭,你別給我惹麻煩,再有下次,別說我不講情面了!”
盡管年紀輕輕,但深受父親熏陶的段坤儼然多了上位者的傲氣,嚇得大慶忙不迭的賠笑認錯,半點忤逆意思都沒。
雖然兩人之間扯著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關系,而且大慶的父親還在工商聯合會任職,但在座的幾人都心知肚明,大慶一家基本就是老段家放在外面圈錢的一條狗罷了!
“坤哥。別動氣了,現在局面不都穩定了嘛,他們蘇家和陳家保準要輸得一敗涂地了。你現在應該是為即將要娶到葉家千金高興才對啊!”
右手邊一個青年調侃道,正是上回被陳瀟三兄弟聯合“爆菊”的李航。
“先別高興得太早,這嶺南省省長的位置一天不定下來,誰都說不準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差池。”段坤想起自家精心布設的局被化解與無形。胸口又是一陣煩悶。
“哪里還有什么差池,估計現在他們兩家正躲在暗地里憋氣呢,被咱們整成了那副德行,還不是屁都沒放半個。哈哈!”
李航笑得肆無忌憚,想起上回陳瀟給自己的羞辱,眼有戾氣,心下立誓,等到結果出來后,趁著父親聯合段家一起打壓陳、蘇家兩家的時候,自己要親自去云江好好羞辱下陳瀟。以平心頭怒氣!
說者無心,可段坤聽得卻心頭一動,終于察覺到內心不安的根源了———太平靜了!這回陳、蘇兩家吃了虧,竟然什么反應都沒!
原先段坤也覺得是對方沒膽子應戰。可現在想想又覺得不符合常理,對方好歹也是樹高根深的世家門閥,絕不是忍氣吞聲的善輩!
段坤是個極為敏感的人,只要有一點想不清的事,都會坐立難安,此刻只覺得事事透著蹊蹺,瞟了眼大慶后,沉聲道:“你最近的生意沒出什么問題吧?”
“坤哥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我按您的吩咐,做得干干凈凈。沒留把柄,再說首都的公司多如牛毛。一家幾百萬資產的小公司沒人會注意到的。”
“四方投資呢?”
段坤蹙著眉宇,老段家雖然明面上有些家族產業,可都不大,畢竟是才發跡不久的家族,如果想在物質上快速的有所收獲,注定得走些旁門左道,而眼前這個遠房親戚以顧問身份入駐的四方投資,可謂是段家收益里最大的一塊了。
也因此,段家做得很小心,基本上不會介入到這里面去,頂多是透露一些產業政策給大慶這個代理人知曉,讓他在外圈錢!
“安穩著呢,那個莊翰整個就一傀儡貨色,在我面前跟條狗似的,我上回看中他身邊的女人,直接拉過來玩了兩天兩夜,屁都沒放半個!”
大慶沒心沒肺的胡侃道:“別說,那女人的滋味還挺不錯的,下面比學生妹還緊,我前晚上憋得慌,索性又把那女人叫了來,跟我的那些人玩了一場群戰,什么花樣都使上了,忒刺激,還拍成了DV!”
段坤眼角立時抽動了下,努力壓抑著心頭的盛怒,陰測測道:“那女人現在怎么樣?”
大慶愣了下,不明所以,道:“打發了她幾萬塊錢就回去了……怎么,坤哥您對那女人也有興趣,要不要我……”
段坤眼中的兇厲之色陡現,氣得作勢就要一巴掌掀過去,手機忽的響了起來,看了眼,竟然是父親打來的!
狠狠瞪了大慶一眼后,段坤忍著激蕩情緒走到里頭的套間里,接通了電話。
“你人在哪?”
段緒梁的聲音陰冷似冰,不由讓段坤打了個冷顫,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我現在和大慶、李航他們在一塊。”
“馬上帶著李航離開,把大慶丟在那,接下來徹底切斷和他家的聯系,要快!”
“爸,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別問,馬上照我說的做,要不然咱們一家都會毀在這頭豬身上!”
段坤寒毛炸立,已然知道大慶和四方投資都已經被盯上了!
但此刻容不得他多想,真如父親所說的,那自家這艘大船已經處于驚濤駭然中了,如果不盡快避離開,同時踹大慶一家下船,那等到的就將是一連串的強烈打擊,甚至一夜覆滅都大有可能!
只是,惟獨讓他心口淌血的是,四方投資一完蛋,那段家的商業王國等于是要崩塌得所剩無幾了,甚至連政壇地位都要受到強烈波及,就更別說眼下還要扶持葉家葉崇禮上位了!!
黃泥巴潑上身,都自顧不暇了!
其他人也保準是避而遠之!
總之,原本眼看近在咫尺的美好藍圖,被這突發的沖擊轟得,此刻全都破碎成了幻影,都完了!!
驀地,段坤想到了一直隱而不發的陳、蘇兩家,尤其當初那個聲名狼藉的陳家公子哥,頓時如墜冰窟,平生首次產生了恐懼的心理沖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