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秦朝堂上的諸多人因為子嬰失蹤而暗流涌動的時候,引起這件事情的主角卻是毫無知覺的正被一群二十多個皂衣大漢架著飛奔在山林中,隱約可見一條筆直寬闊的大道在延伸。
子嬰是在從章臺宮回咸陽的時候被這群人捉住的。
當時子嬰身邊僅有兩個侍衛,剛剛離開章臺宮不遠就被這群二十多人的大漢圍住,一個照面兩個侍衛就已經喪命,隨即剛剛準備呼救的子嬰就被重重敲暈當場。
之所以如此少的侍衛是因為章臺宮離咸陽很近很近,離大秦都城咸陽僅隔一條不寬的渭水支流--灃水。
灃水,是先秦時期渭水的一條支流,如今已經干涸消失不見,因為秦時咸陽在今日咸陽以東,而灃水應該就在今日咸陽之東南某處。
灃水雖然是渭水的支流,但是卻同樣聞名天下,為什么一個小小的支流灃水能聞名天下呢?是因為是因為這灃水兩岸正是西周文明的中心地帶。
三百多年前,周王室內亂,犬戎在王室權臣申侯引導下大舉進入關中,而當時的周王正是因“烽火戲諸侯,只為博美人一笑”的千古一王,周幽王。
在犬戎大軍進入關中之后,周幽王同樣點燃了外地入侵向諸侯求援的烽火,可惜,這個時候諸侯依然都以為是周幽王在戲弄自己等人,而沒有任何一個諸侯前來勤王。
犬戎大軍順利攻破鄗京(今陜西西安),殺死周幽王,搶了他的美人褒姒大美女,掠奪了周人積累的全部財富,燒毀了當時華夏大地最偉大的兩座城市也是西周的都城——灃京和鄗京。
豐裕的渭水平原經此浩劫,變成了滿目瘡痍的廢墟,西周就此滅亡。
而正是這場因周幽王博美人一笑而引發的亙古罕見的大亂,才引出了周太子(后來的周平王)千里跋涉入隴西,老秦部族五萬精騎東進勤王的悲壯故事。
東出的大秦五萬精騎為挽救周王室而幾乎損失殆盡。而后東周建立,周平王往東遷都洛邑(今河南洛陽),將根基之地全部封給挽救了周王朝的秦部族。
秦人雖然堅韌勤奮,但是封侯最初卻不善農耕,更兼當時諸侯爭奪激烈,無暇修復也無力利用這兩座殘留的偉大城堡。年復一年,灃京鄗京塵封湮沒,被悠悠歲月銷蝕成了真正的廢墟。
兩大片斷垣殘壁的廢墟之上,不知從什么開始,悄悄生起了大片大片的松柏樹,茫茫蒼蒼覆蓋了灃水兩岸的全部高岡。老秦人便將這兩大片連成一塊的山地稱之為松林塬。
秦孝公在修建咸陽都城時,在這與咸陽一水之隔的松林塬中,建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別宮,命名為章臺。這就是章臺宮了。
山林中丘陵起伏,而這些皂衣大漢每跑一段,就換下兩人架著子嬰的兩條胳膊,繼續疾奔。即使是架著子嬰的兩人速度也是絲毫不慢,在這山林中奔跑如履平地。
子嬰此刻已經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只感覺脖子上被敲打的地方疼痛欲裂。隨即他就發現自己雙腳離地正被兩個大漢架著在這山林中飛快的奔跑著。
剩余的二十來個皂衣大漢,形成一個小小的包圍圈將架著自己的兩個大漢圍在中間,哪怕是在如此急速的奔跑中,整個隊形也沒有絲毫的散亂。
偷偷看了已經即將暗下來的天色。他知道自己昏迷的時間并不長,這里離咸陽肯定不遠。
這些人是誰?又為什么要抓自己?他們又怎么知道自己在章臺宮?子嬰繼續歪著腦袋裝作昏迷的樣子,腦中卻在飛快的思索著。
這些奔跑中的大漢一直只顧著埋頭趕路,并沒有發現子嬰已經醒了。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
子嬰估摸著這些大漢帶著自己已經奔跑了將近兩三個時辰了,但是這整整的兩三個時辰中,這些大漢除了換人來架著自己的時候偶爾發出“嗯”“喏”等幾個簡單的音節之外,盡然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
這是一只異常精銳、訓練有素的兵卒。子嬰暗道。難道是蒙恬大人?
經過兩三個小時的疾奔,這些大漢的速度終于漸漸慢了下來,但是除了粗粗的喘氣聲之外,卻沒有一個人喊累,也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
聽著兩個架著自己的壯漢仿佛悶牛般沉重的粗粗喘息聲,子嬰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決定不再繼續裝暈,他也想弄明白這些精銳的兵卒是不是蒙恬派來的人。
如果不是那這些人是誰?又是為何要擄掠自己。
“嗯!”
子嬰原本是想裝作哼一聲表示自己醒了,誰知腦袋剛剛一動,頓時脖子被敲打的地方一陣劇痛襲來,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真正的痛哼。
兩個架著子嬰的大漢聽到子嬰的痛哼聲,腳步微微一頓,隨即偏過頭看看子嬰,又對視一眼。
“大人。他醒了!”右邊架著子嬰的一個大漢開口悶聲道。
粗粗的聲音雖然刻意壓低了,但是在這寂靜的山林中還是遠遠可聞。
“停。歇息兩刻鐘,吃些干糧,再繼續趕路!”
一個渾厚的聲音在人群前方響起。
“喏!”
奔跑中的大漢低低的齊聲應道。
隨即奔跑的大漢紛紛停下,飲水的飲水,吃干糧的吃干糧。子嬰敏銳的發現,哪怕這些大漢在停下來休息的時候,依然保持著一個圓形。
而圓形的正中央赫然正是架著自己的兩個大漢。
架著子嬰的兩個大漢,聽到歇息的命令之后,立刻就在原地停了下來,放開子嬰后,兩人并沒有走開,而是就在離子嬰不到一丈遠的兩邊席地而坐,掏出清水和干糧默默吃了起來。
子嬰見沒人管自己也就隨意的坐在地上,開始揉捏起自己兩只被架了半天已經酸軟無比的胳膊。他壓根就沒想過逃跑。
驀然,一只粗糙的大手伸到子嬰垂著的腦袋前,大手中抓的是一個灌滿水的羊皮囊以及兩個大餅。
正在揉捏肩膀的子嬰一怔,順著大手望去。
一張普通的臉龐出現在子嬰眼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平凡的不能再平凡。
“小公子,小人趙剛。先前對公子多有得罪,還望公子見諒!出門再外,公子將就用些吃食吧。等等我等還要繼續趕路,望公子能體諒我等。”
渾厚的聲音響起,子嬰馬上明白這趙剛就是先前說話的那個大人。
子嬰沒有接趙剛遞過來的水和食物,問道:“爾等是何人手下?為何要擄掠于我?”
“公子還是趕緊吃些裹腹,我等馬上就要繼續上路!”
趙剛仿佛根本就沒有聽見子嬰的話,只是不由分說的將手中的水囊和大餅塞在了子嬰懷里,然后轉身就走。
“本公子問你話呢?”
而轉身離開的趙剛完全是充耳不聞,自顧自的找了個角落,默默的坐下吃著東西。
子嬰不由氣結,將懷里的大餅和水恨恨扔到一邊,閉著眼睛躺在了地上。
自始自終,周圍的二十多個大漢沒有一個人往這邊看過一眼,都在默默的吃著食物,補充消耗的體力。
兩刻鐘很快過去。
“出發。”坐在角落的趙剛一聲令下。
子嬰聽到趙剛的聲音,閉著眼睛依舊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他想看看自己不動這趙剛能把自己怎么樣。
原先架著子嬰的兩個大漢,飛快的奔過來,架著子嬰的兩條胳膊,不由分說的抬著他就走。
“爾等停下!我乃大秦公子,爾等怎可如此無禮!”子嬰不由大叫道。
“公子還是安靜些好,否則小人只能再次得罪公子,讓人將公子的嘴巴堵起來了!”
隊伍最前方的趙剛冷冷的聲音遙遙傳來。
子嬰聽到趙剛的聲音不由一滯!
……
趕路,然后休息;然后就是繼續趕路;然后再繼續休息!
如此,每天都是在山林中渡過,連續三天!
三天來,子嬰沒有從趙剛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而那些大漢壓根就像聽不到子嬰的任何聲音一樣,或者是壓根就當子嬰是一團空氣一樣,對于子嬰的任何行為或者話語從來沒有給過任何反應。
子嬰漸漸的完全放棄了從這些人嘴里得到答案。
今天是第三天。又是一個休息的時間!
子嬰依然是獨自一個人席地坐在人群中間,對于這樣的待遇他已經完全習慣了!
趙剛再次來到了子嬰身邊,這次他沒有拿食物和水,手中卻拿著一卷白布!
閉目養神的子嬰知道身邊有人,同樣也知道是誰,三天來只有一個人在休息的時候來到過他身邊,除了趙剛絕對不會再有任何人在休息的時候會靠近他。
子嬰依然閉著眼睛,絲毫沒有搭理趙剛的意思!
“小人知道這三天我等對公子多有失禮,但我等也是奉命而為,望公子見諒!煩勞公子將此物系在眼上!等事后我再將此物給公子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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