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中原鹿正肥（十）
仙女山、美娘山先后奪回，北洋軍直接退回了蔡甸，第一旅都不用挪地方，只是回到原地。此事之后，黎元洪對第一旅格外重視，親自監督后勤之事。其實安徽軍這樣的援兵上哪里去找啊，能打就算了，所有軍需給養都自帶，你安排人送一下的事情有那么難？
反正這個事情，湖北軍政府上上下下，對黃興的怨氣頗重，不是黎元洪壓著，早鬧起來了。黃興的壓力也很大，當初來的時候多風光，以為自己一來，這北洋軍就能土崩瓦解。沒想到，北洋軍很能打，敗仗吃了一個又一個。
湖北方面對安徽軍也有不少看法，有人覺得安徽軍太跋扈了，黃興根本就指揮不動。還有人說，不就是點吃的用的么？分一點給友軍怎么了？這些非議，黎元洪得知后嚴令，再有非議者軍法從事。
第一旅就更不痛快，戰前主動求戰，黃興沒說話，身邊的小日本說難聽的。這一次劉玉堂危機時刻找上門來，安徽軍主動出擊，沒想到打贏了還是要受氣。最后的處理結果，第一旅上下都不滿意，都想撤走。最后還是方劍雄的電報起了作用。
唯一比較爽的就是劉玉堂了，他的一個協從湖南來，槍都配不齊。而且相當一部分還是單打一。到了地方給補充了一點槍彈，但還是裝備奇差。
這一次跟著安徽軍打仗，算是見識了什么叫闊佬的戰爭。戰場打掃之后，不用自己說，田激揚主動表示：“一切繳獲歸劉總指揮，我們用不上這些。”
這一仗步槍繳獲一千多條，完好的馬克沁四挺，子彈無數，一家伙劉玉堂就成富翁了。所以劉玉堂對安徽軍印象極好，更為感動的是，安徽軍把劉玉堂部的傷員。全都接到了隨軍醫療隊里頭治療，用的藥也都是最好的。這個讓劉玉堂很是感激，拉著田激揚的手連連感謝。
北京。袁世凱府邸。
接到漢陽來電的時候，袁世凱正在跟一班幕僚商議。漢陽之戰，據說袁世凱并不主張打，而是馮國璋主動打的。原因嘛。有一種說法是馮國璋給清廷開出的優厚待遇打動了，特別是想要一個二等男爵的頭銜，讓馮國璋賣了老命。還有一些別的說法，就不說了。
總之袁世凱接到電報后先讓楊士驤看，繼續跟其他人說話。
不想袁世凱聽到的是楊士驤吃驚的聲音道：“馮國璋敗攻打漢陽失敗。損失一千余人，炮兵一營。“
袁世凱原本面帶微笑的，聽這消息頓時露出一臉驚訝：“敗了？怎么搞的？”說著搶過電報，仔細的看了起來。
“安徽軍？方劍雄？”這個名字挺耳熟的，怎么就想不起來了呢？
袁世凱自言自語，徐世昌在邊上插嘴道：“這不是慕韓兄的學生么？”袁世凱一拍光頭道：“我想起來了，當初慕韓從德國還來信推薦這學生來著。我不是讓人給他安排了位置么？怎么他沒上任？難怪當初方劍雄打下上海的時候，我覺得心里犯嘀咕不是味道。”
楊士驤這會不說話了。不是味道的原因。怕是因為山東吧。11月3日的時候，山東上演了一出獨立戲碼，跟別的地方不一樣，山東起初是推舉孫寶琦為大總統來著，還有個副總統賈劼卿。后來還算自覺地改成了大都督。
山東是袁世凱的發家之地，距離北京太近了。孫寶琦玩這么一手，袁世凱都要氣瘋了。明的一面去電安撫。暗的一手聯系山東各級官員。眼瞅著北洋軍收服漢口，猛攻漢陽。孫寶琦扛不住了，上上下下的都使喚不動，只好通電取消獨立。幾天后，孫寶琦致電內閣，解釋獨立為誤會，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笑話。
這不，袁世凱這里正在商議的就是山東的事情，沒想到這對師徒，一東一西，各自上演了一出好戲。一個被袁世凱收拾的沒脾氣，一個直接打敗了袁世凱最大的倚仗北洋軍。
這兩件事情湊一塊，真是說不出的詭異。
袁世凱拿著電報，久久的發呆不語。終于開口是卻道：“電告華甫，漢陽必須拿下。”
說完這個，看著其他人吃驚的表情，袁世凱才露出得意的笑容道：“民黨都是一些頑固之輩，不打疼他們，是不會甘心低頭的。還有那個方劍雄，也該讓他知道知道，我北洋軍的厲害才行。孫慕韓這個學生，冷不丁的冒出來，怕沒那么簡單。”
楊士驤道：“張勛也是打老仗的，麾下一萬多人槍，南京城一個上午都沒守下來。”
這句話，氣氛一下就變了味道。盡管北洋軍的首領袁世凱根本看不上張勛，可是南京城半天打下來的本事，真不是隨便說說的事情。
“菊人兄，你給慕韓去電，安撫幾句。”袁世凱冒出這么一句話，徐世昌很干脆的點頭道：“也好，這個人情算我的。”接著微微一笑道：“是不是請慕韓兄來北京任職？”
袁世凱稍稍猶豫道：“再說吧，漢陽那邊打出結果再說。”
楊士驤建議：“不如派人去見一見方劍雄，看看他要什么？”
“也好，去試探試探。”袁世凱點頭認可。
方劍雄渾然不覺自己已經進入了袁世凱的視線，從最初的不起眼，變成了一塊頗有分量的絆腳石。當然，在袁世凱的眼睛里，真正的大敵還是孫、黃、黎之流。
方劍雄在安慶的會議結束，立刻返回了蕪湖。山東之事傳來，方劍雄直接暈乎了，這算什么回事？仔細一想，問題還是出在這個老師的身上。有雄心壯志，卻沒有相應的實力。自稱總統就已經很搞了，現在又取消獨立，兩邊不落好。
不管怎么說，孫寶琦都是方劍雄的老師，方劍雄去電稱：老師來安徽，隨時恭候！言下之意，沒地方去了，來安徽吧。這個老師，對自己算是不錯，當初沒有這個老師的光環罩著，在蕪湖的事業做不起來。飲水思源，做人不能忘本。
蕪湖作為方劍雄的大本營，其實并不是一個適合做老巢的地方。奈何當初方劍雄沒有選擇，現在局面初成，想換地方也不方便了，暫時只能擱置。留待以后。
方劍雄先去的軍營，看了看正在整編的部隊。多虧當初的土匪運動，不然哪來那么多現成的兵源？這些人，還是劫道從業人員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軍事訓練。第一批先回來了三萬人，后來陸陸續續又回來兩三萬人，這一批的人素質要差一些，訓練的時間也短。不過一段時間的強化訓練下來，基本也有點樣子了。好歹是干過土匪的，都打過寨子，砸過響窯，都見過血放過槍的。
這些人先編成保安部隊，隨著擴編快速的補充進來。加上原來廠區的護衛隊有五六千人，沒費多少事情，一個師變成兩個師。唯一不足的，就是技術兵種。也只能是以老帶新，邊打邊練了。戰爭是最能鍛煉士兵的地方，新兵蛋子好歹也是接受過訓練的，不能算不教而誅。
方劍雄緊急備戰的時候，外頭的世界也不安生。日本海軍大臣齋藤，居然電訓第三艦隊司令官川島，稱：漢陽鐵廠與帝國有巨大利益具有重大關系，并稱：清軍或革命軍欲破壞，應立派海軍陸戰隊擔任警護。可見日本之野心。
25日，安徽軍第一旅奉命至龜山，據守該制高點。當夜，馮國璋增派兵力，猛攻漢陽側翼。三眼橋、美娘山先后告急。黃興幾次要求田激揚增援，田激揚都以部隊需要休整為由拒絕出兵。
26日，美娘山、仙女山再次陷落，接著磨盤山陷落，清軍于27日猛攻十里鋪，當日午后，十里鋪陷落。整個漢陽，就剩下一支軍隊還在陣地上，那就是安徽軍第一旅。
27日，成都光復，交出軍政大權的趙爾豐，最終沒能逃過腦袋被用來祭旗的命運。
黃興嘗到了苦果，連夜過江回武昌求援兵，軍政府開軍事會議，商議戰事。
“此戰失敗，主要責任在我。然安徽軍第一旅不聽調遣之事，也請黎都督電告安徽方司令。我軍之敗，在于裝備太差，士兵多為新兵。”黃興的開場白，先攬責任，接下來的話卻是很不中聽。指責安徽軍第一旅之后，話鋒一轉道：“眼下漢陽危機，僅僅靠安徽軍一個旅，恐怕很難守住漢陽。指揮部已經下令搬遷槍炮廠之槍彈，希望安徽軍能堅守一段時間。再者，武漢三鎮不如棄守，部隊人員轉往南京。”
與會等人，莫不愕然。這個話從黃興的嘴里出來，真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這還是那個屢敗屢戰的黃興么？殊不知，黃花崗起義之后，黃興一時頹廢，意志消磨。確實已經不是當年之黃興也。
“不行，絕對不行！”站出來反對的是張振武！并拔刀怒喝：“敢言棄武昌者斬！”
“怎么沒見黎都督？”黃興反問一句，眾人都沒接這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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