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躍馬中原（六）
冷雨這邊還沒開打，蚌埠那邊的消息先回來了。先打姜桂題，那是因為蚌埠在方劍雄的腰眼上呢。就沖姜桂題在這個位置上呆著，就知道他是個用兵的好手。
不過這個好手是相對的，即便是好手，也得有相應的好部隊才能發揮更大的威力。姜桂題是老淮軍的余孽，甲午戰爭時淮軍把內褲都輸掉了，偌大的北洋集團首領李鴻章垮臺，標志著一代老北洋的沒落。
接替李鴻章衣缽的是袁世凱，袁世凱的北洋和李鴻章的北洋有區別，但是本質相同。新北洋也就那樣了，老北洋軍還能怎么地？放眼全國，當今的軍隊戰斗力，又有那一支是真正意義上的強軍？大家無非是在比誰更爛，要不是這個底子在這擺著，能有方劍雄什么事？
姜桂題是老用兵的，也足夠謹慎。斥候派出去一大堆，就防著淮南的方劍雄被人頂著腰眼發癲抓狂，直接大軍開過來。真的是那樣，姜桂題以為自己的認為也就完成了，本來就是配合一下倪嗣沖作戰嘛。姜桂題打的好算盤，等安徽軍主力過來，他就拔腿跑路。
時間后退到昨夜，倪嗣沖派出去的斥候紛紛回頭，情報顯示，方圓百里地內，沒有安徽綠皮軍的影子。五十里，按照姜桂題的理解，這就不是一個白天能到達的距離了。
姜桂題在營里請屬下們喝酒，一番商議。覺得明天是不是派兩營馬隊出擊一下。好歹做個樣子，打不過就跑好了。
一幫手下紛紛稱贊大帥英明，眾人飲酒盡歡而散。要說這蚌埠，還真是一個很要命的位置。頂著淮南的腰眼，挨著津浦路背靠著徐州，跑起來也快。
徐州有張勛在，這貨帶著兩千殘部逃到徐州后。大肆擴充軍隊，還從日本人手里買了不少快槍。徐州那個地方自古就出兵源，張勛很快又拉起了一萬多條人槍。丟了南京不假。但是張旭敢于跟安徽綠皮開戰，這一點比起其他人那真是強多了。好歹是正經的打了一仗，雖然敗的很快。但是作為清政府眼里絕對沒有忠誠問題的張勛。很快得到了新的委任，江蘇巡撫！只不過，這個巡撫現在只能窩在徐州。
張勛敗走徐州后還有一段小插曲，小妾小毛子在逃亡中走丟了，這是張勛目前最心愛的女人，還帶了身孕。后來得知，小毛子為徐紹幀部抓到，上海的陳其美出了個餿點子電報，讓徐紹幀把小毛子送上海去，開個反動軍閥愛妾的展覽會。門票每人四角。陳其美稱，此舉能掙一票，還能補貼點軍費。
徐紹幀沒干這個事情，派人把小毛子給送去了徐州，張勛一高興。把扣押的車皮車頭送還給了南京方面，結果到了浦口，被呼延奧博給扣下。
閑話不提，蚌埠乃津浦路沿線重鎮，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方劍雄遲早要打徐州。覬覦山東。所以李小川的主動請戰，方劍雄堅決支持。
李小川率部往蚌埠趕，天黑之后不久，趕到了蚌埠城外的秦集鎮。立刻有人前來聯系，李小川讓人把人帶來，此人面色黝黑，中等個子，看著就像一個碼頭上的苦力。
“在下是軍情處副處長高升，再此等候李師長多時了。”來人上前說話，李小川對他可不敢怠慢。怎么說呢，軍情處這些人，表面上是搞情報的，實際上都知道，這些人還帶著監視的任務。再說了，人家是直接對大帥負責的部門，軍情處處長是李慕言兼任，副處長實際上就是主事的。
“辛苦了，蚌埠城情況如何？”李小川對高升很客氣，招呼坐下再問。
高升伸手要了一張地圖，打開后在上面畫了一些圈圈，一邊畫一邊解釋：“這里駐扎著的是馬隊，大概兩千人，這里駐扎的是步兵，三千人左右，這里是姜桂題的指揮部，具體有多少兵力沒查清楚。”
李小川看了一下，發現姜桂題這個陣型，就是一副隨時要跑路的架勢。兵力及集中在火車站一帶，這哪是來威脅淮南的？
高升一直沒說話，安靜的坐在一邊，顯得很沉著。李小川盯著地圖看了一會才道：“能悄悄的摸到姜桂題部的駐地么？”
“有難度，姜桂題布防很嚴密，晚上也有大批人手在巡邏。”高升說話很直接，李小川只好放棄偷襲的念頭。可是又有點不甘心，回頭看看地圖，盯著不說話。
高升這時候又來一句，摸到姜桂題軍駐地的附近，應該是可以的。尤其是他的馬隊，駐扎的在最外圍的龍子湖邊上。
李小川立刻反應過來，高升這是在建議自己怎么打這一仗。本來就不是奔著全殲來的，擊潰即可，何必要求打人家的指揮部？好歹也有幾千人，還站著城市，炮擊傷及無辜怎么算？
李小川多少有點詫異的看了一眼高升，沒覺得這家伙是帶兵打仗的好手嘛。“哪個講武堂畢業的？”李小川隨口一句，不料高升露出不屑道：“沒進過講武堂，卑職是蕪湖教導隊第一期畢業。”
這話說的傲氣，教導隊這幫娃，心氣都高著呢。個個腰里別著方大帥親手贈送的短槍，刻有名字的那種。要說帶兵，誰能跟大帥比啊？要說帶學員？還是要看大帥的。
其實高升挺不服氣李小川的，覺得他就是沾了點留東洋的光，加之有個總參謀長的關系，這才爬到了師長的位置上，還是剛剛到來就上任。
“呵呵，你覺得這一仗該怎么打？”李小川也是傲氣之人，一看這小子有不服氣自己的意思，立刻反問。高升被問，反應的不慌不忙，抬手拿起桌子上的鉛筆和紙，刷刷的畫了起來，很快一張簡單的戰術圖畫好，推給李小川道：“姜部馬隊背水而居，為防止其狗急跳墻，不可正面壓力過大。從這里發起攻擊，逼迫馬隊向步軍及指揮部靠攏，另外派一支部隊，預先在通往步軍營地的道路上設伏。這里，還要安排一支小部隊在此，負責阻擊可能前來增援的姜部。”
戰術簡單明了，思路清晰。李小川看著心里暗暗吃驚，心道這人去了軍情處，真是可惜了。“我師還缺一個七旅長暫時是我兼任的，你來干怎么樣？”李小川一點都不客氣，直接發出邀請。
這一次高升傻眼了，心道怎么會有這種人啊。我是軍情處的，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這個我個人做不了主，還得看上級的意思。”高升其實挺動心的，軍情處的勾當有點趕鴨子上架的意思，實在是這方面的人才太少了，李慕言才敢請示方劍雄后，向教導隊一期學員中下了手。
李小川欣賞高升，不僅僅是剛才的戰術表現。而是始終高升都表現的很鎮定，任何問題都能應對自如，可以肯定這一仗，事前高升做了全盤的考慮。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去找大帥說。嗯，眼下我兼任著七旅長，你現在先代理了再說。具體的戰術，就按照你說的來打，你了解情況，帶上一個團，負責設伏和阻擊。有問題么？”
高升被打動了，帶兵肯定比當特務要舒心啊。猶豫了一下道：“那我先幫著您打這仗在說，完事我還得先回軍情處。”
李小川笑了笑，沒在意這個。心里一直在想，方劍雄手底下不缺人才啊，只是沒有發現啊。這個問題，還得好好跟方大帥反映一下，這教導隊里頭，有點藏龍臥虎的意思啊。
戰術確定，立刻開會布置。兩個團長也都是教導隊的出身，一看高升也都挺高興。一番寒暄后，李小川直接宣布，高升代理旅長，配合他打這一仗。
各級軍官會議很快結束，夜里12點，高升帶著一個團悄悄的出發，趁著夜色的掩護，進入預先設定的伏擊點，布置好陣地，等著那邊開打。
三點整，約定好的時間，旅署炮兵營的三七炮首先對目標發起攻擊。
十分鐘炮擊后，按照教導隊教科書似的一場戰斗打響了。預先進入攻擊位置的突擊隊發起突擊，伴隨的是密集的火力掩護。發起攻擊的位置為距離目標三百米外，清軍馬隊一共六個營頭，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情，突擊隊已經突到了營地內。
姜桂題被炮聲驚醒，嗖的從床上坐起來，第一個反應就是兩個字，壞了！
鞋子都顧不上穿，姜桂題沖到院子里，看著遠端炮聲隆隆處。渾身冷汗如雨，沒想到安徽綠皮軍來的這么突然。馬隊受到攻擊，步隊尚且沒有被攻擊，姜桂題暗暗慶幸，可能是安徽軍的情報不對，要是奔著自己來那就糟糕了。
實際上，一李小川一個旅的兵力，想無聲無息的對指揮部發起攻擊，那是完全沒可能的。姜桂題還是做了很多很有效的布置。
各部管帶紛紛來到，姜桂題總算是穿好了鞋子。立刻做出一系列的布置，留下一個營看守老窩，自己帶著五個步營增援馬隊。
遠端的戰斗還是繼續，亂糟糟的整隊花了快一個小時才完成，姜桂題心急如焚，立刻下令出擊。以兩個步營為先導，剩下三個營隨后保護。
姜桂題想過放棄馬隊，不過馬隊在他心目中位置太重。加之馬隊駐扎在城外是他的安排，不救馬隊，擔心屬下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