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京漢線之戰（六）
吳金彪不是黃興，自然知道打擊對手的最佳機會就是渡河時。安徽軍渡河開始，馬繼增就頂了上去，吳金彪心里還不放心第一線，干脆帶著衛隊上來看看。
吳金彪趕到前線的時候，正值戰斗間歇。安徽軍已經成功的在對岸建立了橋頭堡。馬繼增組織了幾次反擊，都被打了回來。這會正在沖幾個屬下發火。
“李大人上任統制，那是帶著恥辱走的。誰給他丟的臉？就是我們！今天在這，誰敢退一步，老子砍了他。老子要退，誰都可以對我下刀子。”
吳金彪聽的清楚，進來便大聲道：“說的好，我們第十一混成協，能不能一雪前恥就在今日。”
“吳大人怎么來了？”馬繼增問候一聲，吳金彪跟他關系極好，也不講究這些擺手道：“戰場上都是兄弟，就不要客氣了。我已經電告孝感，戰況激烈。陳大人回電讓我們判斷出安徽軍的主攻方向。”
馬繼增也是老行伍了，這話聽著就不對勁，立刻道：“怎么？漢口不想守了？”
吳金彪環視一圈，其他人都退下，這才低聲道：“陳大人在孝感，一直沒有派援兵的意思。反而問起哪才是主攻，我覺得他的意思，孝感囤積了大量的軍需物資，擔心有失。估摸著，他有放棄漢口的意思。”
“這安徽綠皮也邪性，三路攻擊。其他兩路不知道情況如何？我們這一路反正是夠嗆，上午六點安徽軍開時渡河，三個小時過去，我軍傷亡八百。安徽綠皮的火力太猛了，兄弟們也確實都拼了命。哎，安徽綠皮也夠狠的，我組織了三次反擊。有一次都拼上刺刀了，楞是被打了回來。現在關鍵的還是火炮損失過半，沒有炮火支援。想把他們打回去就難了。”
馬繼增一臉的肉疼，上午這仗打的太兇殘了。情報顯示對面是安徽軍第三旅，本以為方劍雄再能耐。幾年的時間調教出一個能打仗的第一旅就不錯了。沒想到換了個第三旅，拼起命來照樣夠兇狠，要知道對面的安徽軍傷亡也不小，但就是沒有絲毫畏懼之意。
提到其他兩路，吳金彪神態微微黯然，心里對段祺瑞有點怨氣。漢陽這邊說是陳光遠在總指揮，可是陳光遠先去了信陽，昨天夜里才到的孝感。吳金彪這邊還好一點，巡防營那邊求援電報都打飛了，陳光遠是一兵一卒的援兵都沒派。
“實在不行。再打退一次攻擊，就稍稍往后撤一撤。李大人把十一協交給我們，別給他都敗光咯。”吳金彪壓低了聲音，馬繼增心頭一驚，點點頭表示明白。
第三旅攻擊不順。戰斗打響三個小時后，勉強在對岸建立起橋頭堡。旅長安逸極端的不滿，帶著警衛員不顧參謀長的強烈反對，親自帶著一個營的預備隊過河。作為這一次戰斗的先鋒團，團長劉斌已經來到了漢水對岸。同樣是教導隊一期畢業，劉斌成績中上。為人穩重。安逸對他很看重，這才把攻擊任務交給他。
“旅長，你怎么上來了？”劉斌在對岸一個簡易指揮部里看見安逸的出現，多少有點吃驚。不過教導隊接受的教育就是這樣，部隊新兵多，各級主官必須上第一線。安逸雖然來的冒險了一點，劉斌也不足為奇。
“先不說這個，傷亡怎么樣？”安逸不滿歸不滿，不過看到劉斌臉上全是硝煙的痕跡，心里的一點不滿也消失了。這只能說明對面的北洋軍夠頑強，加之第三旅不是東征那個第三旅了，老底子抽調了一半還多。
“傷亡不小，有六七百呢。不過話說回來，戰場是最好的練兵場，這一仗下來，都成老兵了。北洋軍打的很兇，我們也沒慫。”劉斌說的輕松，實際上嘴都疼歪了。
“這么多？”安逸心里刀割一樣疼，要知道說是新兵，實際上都是經過至少半年上軍事訓練的保安部隊補充進來的兵。
“嗯，主要是渡河的時候，北洋軍的炮打的很兇，并且趁我軍立足未穩，立刻發起了一次反擊。后來又有兩次反擊，傷亡就小多了。”劉斌說著話，伸手頂了一下鋼盔，又道：“新式迫擊炮起大作用了，北洋軍的火力點，全是新式迫擊炮敲掉的。能不能跟大帥說說，打完這一仗，直接下放到團一級。”
漢元一型重迫擊炮，安逸是作為旅屬火力來使用，劉斌的想法，倒是跟后來的不謀而合。可見戰場確實能鍛煉人，安徽軍其實沒打多少惡仗，這一次算是碰上硬茬了。
“現在你不正用著么？我告訴你，我在大帥跟前保證了，天黑以前，你必須給我突破前面這道防線。”安逸語氣堅決，劉斌伸手摸出煙來點上，狠狠的吸了一口才道：“沒問題，我親自帶突擊隊上去，就不信了，打不開缺口。”
“好，我要求炮兵全力支持，給你半個小時的準備。半個小時后，炮兵開炮，教導隊里學的彈幕徐進不能白學，第一旅上一次就這么干過，效果還算不錯。”
方劍雄在在屋子里終于沒能呆下去，悄悄的出了房間，來到指揮部。里頭烏煙瘴氣的，全頭是煙槍在冒煙。德國佬漢姆爾頓和簡森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沉穩風度，風紀扣已經解開，兩人撅著屁股，斗雞似的趴在沙盤跟前，用德語在指指點點的商量著。
方劍雄過來后咳嗽一聲，兩人回頭一看是司令，立刻立正之后扣好風紀扣。
“情況怎么樣了？”方劍雄一本正經的問話，心里其實挺想笑，誰說德國佬總是一絲不茍的？現在看看這兩位，也有顧不上的時候。
“情況和戰前推演有不小的差距，左路的攻擊意外的艱難，中路和右路的登陸戰，都比較順利。孝感方面遲遲沒有動靜，我擔心戰前預定的吸引孝感援兵，然后用預備隊突襲敵后的計劃很難實現。”漢密爾頓多少有點失望，這個作戰計劃是他擬定的。
“再等等看吧，不是還有第二、三套方案么？戰場千變萬化，二位不用太過自責。能收復漢口，也是一場勝利。既然安逸旅攻擊受阻，我決定去前沿看看，鼓舞士氣。”
方劍雄給自己找了個借口，這一次漢密爾頓意外的沒有阻攔。中國軍隊不是德軍，而且漢陽這邊沒上過戰場的兵不少，真不能按照德軍的標準來要求。方劍雄往前面去一點，確實能起到激勵士氣的作用。不過漢密爾頓還是要求：“不能上一線陣地。”
桂丹墀從邊上冒出來道：“放心，我負責看好司令。”
桂丹墀名義上是總指揮，實際上這一仗是德國人領銜的參謀部在指揮，加之方劍雄坐鎮漢陽，桂丹墀很識趣的在邊上幫忙打下手。主動把一切雜活攬下來。這一仗對于安徽革命軍這個團體來說太重要了，桂丹墀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跟著德國人后面學習。
真的打了起來，桂丹墀也坐不住，直接去了王景略部督陣。王景略那邊打的比較順利，掩護中路的是湖北軍政府的炮兵。原本他們裝備較差，楊璽章聯絡蔣翊武后，把湖北炮兵兩個標全給弄漢陽來了。黎元洪本不情愿，卻又不敢不答應。加之炮兵兩標官兵求戰欲望甚高，黎元洪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方劍雄臨時給湖北炮標補充了一批二手格魯森57陸炮、山炮，并補充了一些士兵后，臨時編成一團75炮團，二團57炮團。原有的一些37炮，直接下放到王景略部，充作近戰火力支援步兵炮直射。方劍雄心里其實有一種更理想的步兵炮直射炮，不過現在還沒來得及去弄就是了。等這一仗打下來，正式接管漢陽制造局，山寨一下小日本的92步兵炮，還真是很有必要。在交通現狀的約束下，必須承認小日本這種三十年代研制70毫米火炮，絕對是針對中國戰場而誕生的最合適的步兵支援火炮。
“仙峰兄回來了！”方劍雄招呼一聲，桂丹墀上前敬禮道：“司令好，王景略部近戰順利，已經推進到玉帶門附近。巡防營的抵抗不算頑強。”
方劍雄道：“邊走邊說吧，王景略部的壓力不大，漢口得失的意義對于此戰而言意義也不大，關鍵是能不能引出孝感的援兵來。”
桂丹墀跟著往外走道：“是啊，田激揚部已經順利完成登陸，清軍的抵抗不算太激烈。現在我有點擔心，北洋十一混成協，會不會從另一側直接退往孝感，而不是盯著京漢線。”
“我倒是小看北洋軍了，沒想到打的這么猛，陳光遠還能沉住氣，幾個小時過去了，一兵一卒都沒出孝感。”方劍雄感慨一聲，心道還真不能小看天下英雄。這個陳光遠，好像還是很有能力的。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布置。
兩人共車前往安逸旅指揮部，此處為一關帝廟。方劍雄來的突然，指揮部這邊參謀長孔苓東接到崗哨電話匆匆出迎時，方劍雄已經邁步進了院子門。這個關帝廟地方挺大，可見當年之香火旺盛，如今看著一派破敗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