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中國石化(3)

張紹增和胡景伊之間的關系很微妙，互不從屬，很少來往。說起來張紹增是前輩，胡景伊是晚輩，但是兩人一年到頭都未必能碰頭一次。說穿了，這兩位都有所戒備。張紹增在辛亥年，搞了一把武裝進諫的戲碼，吳祿貞被干掉后，立刻裝了孫子。后來去了上海，又投入南京政府，袁世凱執政期間，也沒得到重用。最后還是徐紹幀念老交情，向方大帥推薦他。

張紹增的資歷沒問題，才能也有，性格小心謹慎，野心不大。下了胡景伊的兵權，又將這個人放在成都，意思就很明顯了。方大帥對四川不放心，這不是暗示了，是明示。

四川這個地方太討厭了，首先是富庶，其次是地形險要，再加上周邊還有個云南是出強兵的地方。別看現在云南講武堂給改成了陸軍士官學校西南分校，教官什么的也換了一茬。只要有那么個野心勃勃之輩在四川站穩了腳跟，勾搭云南，一個有錢，一個有兵，三兩年就能成氣候，加上云南連接越南、緬甸。外來的勢力也好進出，很容易就形成割據一方的態勢。

現在各省駐軍的主要軍官都不是本省人，駐軍絕大多數也不是本地人。只有保安部隊和才是本地人，而且主要軍官都是外地調來的。僅僅是人事上的那排，也是治標不治本。普通百姓沒什么國家觀念，當兵吃糧是為了混飯吃。對軍隊的控制還有另外一條線。就是各部隊的生活指導員。這些生活指導員，首先要有一定程度的文化，其次要經過一段時間的培訓，說的不好聽就是洗腦，這個工作由政情局在負責。這些指導員到了部隊里，手里有一個很大大的權力，就是管生活。各部隊的后勤部門，都是生活指導員在管。軍事主官沒有財權，就很難翻起大浪，人事上有推薦權而沒有決定權。就更難拉起所謂的嫡系。

總而言之，為了控制軍隊，又不影響戰斗力，方劍雄把能想到的辦法都用上了。

雨越下越大。朝天門碼頭上等待的人不敢有一個離開的，都在頂著風雨等候。方劍雄總算是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胡景伊和張紹增互相讓了一下，最后還是張紹增走在前面。

作為現役軍人，張紹增沒有打傘，而是穿著雨衣，上前來先敬軍禮，問候道：“扶帥辛苦了！”方劍雄先回軍禮，然后握手，微笑道：“敬輿兄。這么大的雨。怎么還搞如此陣仗？”

“應該的，應該的。扶帥頭一次來四川，卑職等代表川中父老表達一點心意。”張紹增笑的倒是很真誠，徐紹幀推薦是私人交情，方劍雄能把他放在這么一個位置上。是對他能力的肯定。

胡景伊緊隨其后，上前來拱手笑道：“扶帥舟車勞頓，一路辛苦了。”論資歷，胡景伊比張紹增稍稍差那么一點。其實就是一年的時間。張紹增是1900年去的日本，胡景伊是1901年。

胡景伊的黑歷史，早有人在方劍雄這里告過狀的。孫文是最厭惡胡景伊的，這也導致胡景伊在南京沒有容身之地，連帶著熊克武都被連累，為孫文所不喜。實際上清政府的地方大員們，對胡景伊評價很高，張鳴岐就說過，“胡文瀾不傲、不狂、不奢飲。”可以負責的說，這個人是個人才，但是私心太重。正是因為私心太重的緣故，方劍雄才要下他的兵權。

“文瀾兄辛苦了，從成都過來，不好走吧？”方劍雄客氣的拱手回禮，對待胡景伊，方劍雄是用其才，防備其野心，但也不會過分猜忌他就是了。四川作為西南三省的財源大戶，胡景伊改文職之后，想弄點好處的機會太多了。但是他在省長的位置上，意外的清廉。沒怎么忘腰里裝私人的好處，看來此人在政治上有一定的野心。

跟這兩位主官客氣之后，方劍雄便道：“雨下的太大，大家都不要在這站著了，趕緊先離開吧。回頭到了地方，有什么話不好說？”

方大帥發了話，自然沒人敢不從。重慶這個地方，車是開不到碼頭上來的，要沿著長長的臺階上去，才能有開車的路。方劍雄駕臨重慶，碼頭上自然已經清理干凈，閑雜人等一個不留，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方劍雄自己打傘，沿著臺階上去時，第一個崗的士兵啪的立正，行持槍禮。

“敬禮！”方劍雄站住回禮，看了一眼這個年輕的士兵，雖然穿著蓑衣帶著斗笠，但是身上還是會被打濕。再往下看，士兵穿的還是草鞋，方劍雄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回頭道：“敬輿兄，怎么沒有橡膠雨衣？穿的也是草鞋？”

張紹增被問到這個，倒是一點都不緊張，上前解釋道：“扶帥，西南九個步兵師，都是乙種師。雨衣、膠底靴這些物質，卑職上任之后，一共也才來了兩個師的數量。卑職考慮到駐扎在西康的部隊條件更為艱苦，就把這些物資優先給了那邊。”

聽到這個話，方劍雄眼睛里閃過一道異彩，張紹增心里暗暗得意，這真叫搔到癢處了。

方劍雄立刻對楊永泰道：“暢卿，記一下。給總后段風發電報，從今天開始，橡膠雨衣、膠皮底布鞋，優先滿足成都軍區的需要，我給他三個月的時間，必須完成，這是死任務。告訴段風，如果數量不夠，從國外緊急采購。”

“扶帥體恤之情，卑職一定告知各部隊的官兵。”張紹增笑著上前說話，方劍雄擺擺手道：“這是應該的，敬輿兄，部隊的訓練要抓緊，最遲明年春天，就要有動作。西進的部隊擬為四個四個步兵師，組建一個加強軍，尹碩權有平叛的經驗，總參的意思，他來帶這支部隊。百里的意思，讓我征求一下敬輿兄和文瀾兄的意見，如果你們都不反對，這兩天碩權兄就會從蕪湖出發。”

尹碩權即尹昌衡，在這個問題上，方劍雄還是比較慎重的。當初蔭昌帶兵平叛，回來之后督軍的位置沒了，被胡景伊排擠的難以待下去。后來還是方劍雄讓人給尹昌衡帶話，讓他去下游的武昌，沒想到尹昌衡到了武昌就大病一場。調養了一兩個月才養好，后來尹昌衡去了蕪湖陸大，進修了一年后，成績優異，主動要求留校做教官。方劍雄的意思，還是讓他帶兵，尹昌衡堅決不愿意再出山帶兵，方劍雄也就隨他去了。

這一次決定對西、藏用兵，具體的準備從年初就開始了，四個步兵師，一直在做適應性的訓練，要不是因為出兵歐洲，絕對不會有物資跟不上的一說。

說話間，方劍雄看了一眼胡景伊，這一位心顫了一下，趕緊表白道：“扶帥，卑職沒意見。”

張紹增知道一些內幕，也不去揭開，笑著附和道：“卑職也沒意見。”

方劍雄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道：“這就好，回頭我就讓人給碩權兄發電報。對了，考慮到西區的道路艱難，總后會在裝備上有所調整。西進的部隊，多帶輕便的火炮，增加輕機槍沖鋒槍的數量，再有就是后勤保障，這個要文瀾兄多多費心了。”

如藏最大的問題，就是交通。艱難的道路，還有高原的氣候反應等等，對于部隊都是嚴峻的考驗。這個事情，張紹增一直在抓，胡景伊倒是第一次知道。下意識的看看左右，好在只有三人，其他人想跟上被攔著了。方大帥要說事情，下面的人自然有動作。

雨漸漸的小了，一行三人走到頂端的時候，雨竟然停了。

胡景伊態度恭敬道：“扶帥，卑職一定全力配合，確保西域邊陲疆土安全。”

方劍雄笑著看看他，點點頭道：“很好，文瀾兄有這個話，我就放心了。我這次來，帶來了一筆巨額撥款，一千萬元。用途就一個，修路，先修到西康的路，西征軍出發后，一路往前修。一直給修到拉、薩。為了這條路，中央政府每年會撥款五百萬，修成之后，每年撥款兩百萬用于維護。民國不是滿清，一寸土地都不會放棄。這個精神，二位仁兄一定要把握好。”

兩人連聲保證，這時候身后追上來愛麗絲這個洋妞，大聲道：“北京急電。”

方劍雄站住回頭，看了一眼氣喘吁吁的愛麗絲，電報應該是從軍艦上接受到的。“念！”

雖然面無表情，方劍雄心里還是有點內疚，通過愛麗絲這個點，把自己對美國人的不滿第一時間釋放出去，多少有點利用無知女青年的嫌疑。

“美國公使瑞恩斯即日南下，商談美方協助中國石化建設一事。另，法方已接受我方條件，愿意援建我國煉油廠以及光學儀器設備廠各一座。就是否增兵法國一案，特請委員長示下。黃興、蔣方震，五月二十五日。”

方劍雄原地不語，背手作思索狀，伸手從口袋里摸出煙來點上后，表情陰晴不定。過了有那么十分鐘的樣子，才對愛麗絲道：“回電，增兵一事，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