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經略東北(4)
這是一份匿名舉報信,列舉了張謇的三大罪狀,小罪狀五十余。第一大罪狀,濫用權力給張家的企業大開方便之門,在金融領域,為張家企業融資數千萬之巨。在稅收上,鉆國家法律的空子,將一些舊企業改頭換面成新企業,騙取國家免稅政策,為張家企業免稅多大五百余萬元。第二大罪狀,縱容家族成員為禍鄉里,嚴重違背民國法律,魚肉相親,搶奪他人地產。張謇自入閣以來,其家族成員子弟,勾結地方官員,大肆兼并土地,張姓名下土地多達五十萬畝,為當今江蘇第一大地主。張家向佃戶收租高達七成,罔顧佃戶死活。第三大罪狀,結黨營私,為民國之閣臣而效忠前清,其同黨陸潤養致死效忠清廷,15年死時被封滿清太子少保,張謇自己是立憲派的頭領,主張君主立憲,罪大惡極。其他小罪名就更多了,按照這個舉報信的內容,張謇夠槍斃一百次的。
回到自己的在北京的寓所,張謇再次仔細的把這些舉報信看一遍,最后才把目光落在方劍雄的批字上:“所謂三大罪狀,多為捏造,不足信也。唯有事關《租佃法案》一節,或有可能。季老德高望重,短短不會因小利而毀晚節,此事恐季老未必知情。”
這個事情以這種方式展現在張謇的面前,肯定是有說法的。按照方大帥的路子,肯定不是他的意思。應該是某位老奸巨猾者在教方大帥這么做。不然今天請張謇去喝茶的,就應該是廉政公署的人。
張謇在內閣不僅僅代表著傳統的立憲派的利益,還代表著江蘇地方士紳的利益。還有就是江蘇工商界的利益。如果民國歷史沒有變化,將出現近代史上龐大的江浙財團這一利益集團。這一時空的這一階段,江浙財團實際上被肢解成了很多塊。其中實力最大的就是依附歐亞集團的宋漢章、虞洽卿、盛宣懷等一批人,但是這批人又各有不同,立場和利益都不同。
方劍雄就是通過歐亞集團的擴張,慢慢的撬開這個群體,并且逐漸的分化這些利益集團。現在擺在方劍雄面前的。就是張謇為代表的傳統江蘇紳士利益集團,怎么辦?是采取強制手段,一竿子打翻他們。還是通過和平的手段解決問題?
方劍雄苦惱了很久,如果采取雷霆手段,一掃江蘇傳統勢力,產生的后顧必然是江蘇工商業遭到巨大的打擊。這樣做。完全是在開歷史的倒車。很顯然中國現有工商業的從業者,主要是這些有知識有實力的士紳,他們控制了廣大的村鎮流通渠道。
強力的手段不現實,那么剩下的手段就簡單了,限制、打壓、分化,來一套組合拳。現在是第一步,投石問路,看看張謇的反應。如果他能順應方大帥的意思。那就用緩招。以江浙為突破口,從張謇、湯壽潛入手。真正意義上的把《租佃法案》落水到位,移民東北的問題也自然能得到張、湯的順應。
張謇在家里悶了一天,對外稱病,連班都沒上。立憲派的同好湯壽潛趁夜色登門。
湯壽潛這個交通部的副部長,可謂當今炙手可熱的主。新推出的地方修路收費,必須過他這一關,然后再請詹天佑用印,才算完事。詹天佑是厚道人,心思在鐵路上,年紀又大了,交通部的主要事情,都是湯壽潛在管。另外一個副部長于右任,也是個不怎么管事的,到不是不想管,問題他是民黨的出身,在內閣受排擠很自然。這個于右任,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到處去視察交通和市政建設,然后給人題字。
緊跟這湯壽潛進張府的,是內政部的副部長熊希齡,這也是個進士出身,翰林院庶吉士。前清的時候,他的政治前途還是很光明的,袁世凱當政期間,也還混的不錯。熊希齡也是立憲派的主要人物,幾個前清的進士老爺,進了內閣自然能走的比較近。
張謇的書房里燈火通明,白熾燈泡取代了蠟燭,三位內閣的部長副部長,都沒怎么說話,都盯著桌子上的黑材料。這一次是張謇的,下一次呢?這幾位在內閣都是比較有實權的部長,自然不愿意丟了政治前途,現在的民國正值一個快速上升期,腦子壞掉才離開政壇。
“蜇先兄,此事恐怕你我首當其沖。”張謇還是先說話,打破了沉寂。現在這個內閣,說起來派系林立,三人聯合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現實逼著他們不得不聯合起來。
“唔,此事須慎重,容我斟酌一二。”湯壽潛沒有接這個話,他腦子里一直在琢磨,方劍雄的真實用意。當今這個內閣,湯壽潛的判斷,出自孫寶琦的手筆。不然很難做到現在各方利益都得到了一定的照顧,這一次的事情,明顯是出自一個老謀深算者之手。否則就不會這么讓人進退兩難,這是一道很難做的選擇題。
熊希齡一直沒說話,這三位里頭,從歷史上看,他是最成功也是最堅持的,干過內閣總理。怎么說呢,這就不是簡單地人物。
張謇目光過來的時候,熊希齡咳嗽一聲道:“這個事情說起來不算大麻煩,不然我們就不會坐在這里談了。方扶國的眼睛里哪里能揉沙子?袁世凱何等人物,都栽在他手里。”一番話說的很有意思,其他兩位注意力更集中的時候,熊希齡繼續道:“此事其實很容易對付,只要把握住兩點就行。第一,東北移民之事,在內閣會議上討論是堅決支持,國會審議之時,統一黨國會議員,不得有任何反調出現。第二,家里的事情也該好好整理一下了,別的沒事,就是這個《租佃法案》,千萬碰不得。至于外人,就不要管了,把姿態做出來,讓別人都看到,最好能在報紙上弄出一陣風波來,那就最好了。”
“秉三,似乎言猶未盡啊!”湯壽潛表情輕松了許多,思維也活躍了,笑瞇瞇的接過話。熊希齡哈哈哈的干笑幾聲道:“季老,蜇先兄,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裝糊涂呢?”
張謇點點頭道:“是該下決心了,不然這刀子都架在脖子上了,再想動作就來不及了。”
三人正在聚會的時候,方劍雄的書房里也在密謀,孫寶琦和湯化龍都在,旁聽的還有一個顧維鈞。孫寶琦特別器重這個年輕人,走到哪里都帶著。顧維鈞人長的好,本事也夠,從來都是女人眼里的佳婿人選。就拿眼下這位唐姓的夫人來說吧,那就是前內閣總理唐紹儀的女兒,吵死吵活要加顧維鈞,不然就去出家,還要去八大胡同掛牌做紅姐兒。搞笑的是,父親和女兒同一天在同一個地點,先后辦的喜事。也算是民國一大趣聞了。
顧維鈞這種青年才俊,走到哪里注定都是要閃光的,就像黑夜里的螢火之。但是今天則不然,因為他面對的不僅僅是賞識自己的孫寶琦,還有這個國家之際上的第一人方劍雄還有內閣總理湯化龍。
從個人資歷和政治地位發展曲線來看,湯化龍是真的命好,趕上了方大帥出兵武漢。這才搭上了線,從此飛黃騰達,至內閣總理。關鍵他這個內閣總理是有實權的,孫寶琦的重心,還是在黨務上,同時做一個國家的象征存在。
“扶國,這么大的一筆開銷,這是要了張季直的老命啊。”孫寶琦說話的時候,眉頭緊鎖。東北移民一事,方劍雄事先沒跟他們說,現在才說出來,孫寶琦當然要頭疼一下了。
湯化龍在邊上沒吭聲,很耐心的等著方劍雄的下文。方劍雄笑著拿出一份計劃書,遞給兩人道:“看看這個。”湯化龍遲疑了一下,接過來,一張看完,遞給顧維鈞,孫寶琦接過去看。兩人看了十分鐘前后,都看完了。
“這個公債的發行點在上海,倒是個不錯的選擇。內閣商議一下,手里緊一緊,也能湊出個五六千萬來。”湯化龍立刻表態,他擔心的是這個錢全部從財政走,那就真要命了。
方劍雄掃了一眼顧維鈞道:“少川,你也說說這個事情。”
顧維鈞猶豫了一下,笑道:“這個公債的年利率不過百分之五,恐怕很難為民間所接受。”
方劍雄笑著沒說啥,對湯化龍道:“濟武兄,內閣會議上,你來提這個事情。東北有煤有鐵,盛產大豆,還能種優質水稻。民生的問題,是國內是否穩定的關鍵,直接影響到能不能集中全國之力發展重工業。把東北打造成一個大糧倉,對國家的安定繁榮,有莫大之功。”
東北的事情就這么定下了,方劍雄把注意力稍微扭轉了一下,兩路大軍正在朝著既定的目標挺進。這個季節出兵,壞處是氣候帶來的困難很多,好處是可以做到出其不意,同時也能讓士兵嘗試在惡劣天氣的條件作戰。對于方劍雄來說,1917年是個大好年景,很多事情都要抓緊辦了,不要日后留下手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