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姚猛奄奄一息,但卻寶相莊嚴的模樣,燕小乙本想譏刺他幾句一時也說不出口,這個家伙雖然與老當家之死脫不了關系,但是他畢竟是與蒙人打伏打成這般模樣的,上萬盧城邊軍的陣亡也讓燕小乙心悸不已,他無法想象,在馮口這樣一個并不大的地方,上萬具尸體鋪開來是一個什么樣的景象。
“小乙,你身上不是還帶著有金創藥嗎?給姚將軍換點藥,這樣下去,姚將軍是保不住命的。”云昭嘆了一口氣,姚猛背叛王敏和馮從義,也只能算是小節有虧,在大是大非面前,這個人還算是一條真漢子。
“是老大!”燕小乙悶聲應道,蹲在姚猛面前,解開纏在姚猛身上的繃帶,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姚猛胸口挨了一刀,這一刀不斷深可見骨,更是從左胸口一直拖到右腹部,在稍微深一點,必然當場斃命,但饒是如此,這樣重的傷,這個人居然還能撐到現在,還有力氣說話,燕小乙也是生平僅見,看著傷口皮肉反卷的恐怖模樣,燕小乙眼皮子一陣狂跳。
“這藥療效極好,但是剛剛上藥的時候是極痛的,你得挺住。”燕小乙盯著姚猛,“忍不住就叫,就吼,這樣疼痛的感覺會好一些!”
“謝謝!”姚猛低聲說了兩個字。
掏出一包藥粉,順著姚猛的胸上的傷口,一路灑了下去,藥粉剛剛一接觸到傷口,姚猛的身子猛地一挺,傷口附近的肌肉突突地跳了起來,臉上的肌肉扭曲,兩手死死地抓住擔架。
“忍不住就叫啊!”燕小乙專心致志的灑著藥粉,沒有聽到姚猛的慘叫聲。不由大是奇怪,這藥是姚謙配的。治療外傷極具神效。但其劇痛入骨也不是一般人能忍住的,即便是蔣旭這樣的傻大個,當初也是叫得嗷嗷的。
姚猛的眼睛突出,死死地盯著燕小乙。兩人對視片刻,姚猛眼睛一翻。已經昏了過去。
搖搖頭,燕小乙道:“倒還真是一條漢子。”
替姚猛扎好繃帶,看著昏迷不醒的姚猛。云昭對丁健道:“你們現在這個樣子。潭州肯定是去不了了,你們準備怎么辦?你們現在一無糧草,二無立足之地,又是現在這翻模樣,接下來的日子會很難啊!”
丁健看了一眼邊上的蘇定方,兩人都是安慶邊軍的昭武校尉。蘇定方還是老牌子軍官,但看樣子.shushuw.cn更新。倒是云昭這個才剛剛加入安慶邊軍的馬匪在主事,心中不由有些奇怪。
“我們突圍而出的時候,便是準備去安慶投岳銘將軍的。要不是姚將軍以及士兵們傷病愈來愈多,而且僅有的干糧也吃完了,所以走到現在,在趕到這里,能在這里碰上你們,那就太好了。”
一邊的蘇定方歡喜地道:“那敢情好,說實話,我們安慶打了這幾個月的惡戰,老兵損傷嚴重,新兵的戰斗經驗嚴重不足,盧城邊軍雖然現在只剩下了這近兩千士兵,但都是打過惡仗硬伏的士兵,如夠能夠到達安慶的話,對于安慶來說,力量便可以得到足夠的加強,等你們恢復了戰斗力,我們甚至可以主動與脫脫較量一番。”
丁健看著云昭,“云校尉,你歡迎我們去安慶嗎?”丁健這樣問,是因為發現云昭才是這里主事的,而且這兩千人現在除了一張嘴外,幾乎一無所有,要負擔兩千人的軍需物資,對于安慶來說,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蘇定方這才反應過來,不由有些尷尬,要知道即便是安慶,現在也是靠著云昭輸送物資才支撐下來的,而云昭說過,他們的糧草儲存也嚴重不足,要是云昭到時候不愿意增加對安慶的糧草支援數目,安慶還真是沒有辦法養活這兩千人。
云昭微微笑了一下,與蘇定方認識一樣,這兩千人一旦恢復了戰斗力,的確是一支極強的戰斗力量,聽到丁健他們準備去投安慶,他的心一下子熱了起來,要是能將這兩千人一口吞下,對于自己的力量將是一個極大的提高。
看著蘇定方,云昭道:“如果到時候岳銘將軍,姚猛將軍,丁健將軍同意在盧城邊軍恢復戰斗力之后,分出一半人駐扎石堡,我便同意并愿意提供所需物資。”
聞聽此言,丁健又吃了一驚,敢情安慶現在的物資供應居然是仰仗云昭。他沉吟了一下,道:“駐扎沒有問題,我想姚將軍也會同意,便是有一點我必須說明,即便分開駐扎,我們盧城邊軍仍然要保持自己的編制,你們不能進行整編。”
云昭笑道:“那是當然。”心中卻在道,只要你們進了石堡,我總是有機會將你們一口吞掉的。
有了這兩千半死不活的盧城邊軍的加入,云昭等人返回安慶的日子便推后了足足十天,等他們返回安慶之時,距離今天的年關已經不足十天了。
胡澤華這些天來一直站在城頭,眺望著遠處,時間已經足足過去了二十天,但是按照原定計劃早該返回的蘇定方和云昭仍然沒有蹤影,他已經派出去了數十名騎兵,而石堡的蔣豐也派出了一批哨騎向著云昭他們有可能出現的地方搜索而去。兩邊的人都是心中忐忑,必竟這是一次冒險的奇襲,脫脫即便全軍出動,在十里鋪大營也必定會留下足夠的防守力量,看樣子,云昭他們肯定是得手了,但得手之后的脫身卻是比奇襲成功更為困難的問題,胡澤華能夠想象失去了糧草的敵軍必然惱羞成怒,對云昭一行人的追殺也一定是不遺余力。
身后響起腳步聲,胡澤華回過頭看,來著一個青衣長須的老者緩緩走來,趕緊恭敬地行了一禮,“姚先生。”來人卻是鷹嘴巖馬匪的專用大夫,姚謙。云昭在葫蘆谷站住腳之后,立即便派人前往盧城,接姚謙到此,對于云昭而言,軍中有姚謙這樣一位神醫,便可以少死很多傷兵,而這些傷兵一旦傷愈,便可破蛹化蝶,成為軍中中堅力量。數天前,姚謙抵達石堡,第一件事卻是為岳銘治傷。
“還是沒有消息嗎?”扶著城垛,姚謙語氣這中充滿了擔憂。
胡澤華搖搖頭,“哨探已經陸續返回了一批,還是沒有消息,石堡那邊傳訊過來,他們也還沒有找到人。”
“應當沒事的,云昭,小乙他們都是經驗極其豐富的老兵了,應當沒問題的。”姚謙給自己吃著寬心丸,其實心里也是一點底也沒有。
“姚先生,岳將軍今天怎么樣?”胡澤華問道。
姚謙半晌沒有說話,眼中的神色卻是一分分冷下來。看到姚謙不說話,胡澤華的心也一點點地涼下去。
“真沒有希望了么?岳將軍可是安慶的頂梁柱,沒有了岳將軍,我真不知道安慶還怎么支撐下去。”胡澤華擔憂地道。
“岳將軍傷得太重,而我又來晚了幾天,錯過了最佳的搶救時間。”姚謙的語氣之中充滿了遺憾,對于岳銘,他是打心眼兒里敬重,這樣一位德高望重,忠義兼備的老將,眼看著就沒有幾天活頭了。“如果不是岳將軍強自撐著,早就沒有辦法了,岳將軍應當也在等云昭他們回來,胡校尉,要知道,岳將軍這樣撐著,其實比死了更痛苦。”
胡澤華眼中淚水嘩嘩地掉下來,“姚先生,你想想辦法,救救岳將軍吧!”
“大夫治病,不能治命,我現在能做的只是盡量滿足岳將軍的心愿,替他吊著命,胡校尉,不瞞你說,等云昭和蘇校尉他們返回之時,岳將軍心愿一了,只怕就是岳將軍的畢命之日。”
“怎么會這樣?”胡澤華喃喃地道,現在他都不知道是該盼望云昭一行人是回來還是不回來了。
兩人沉默不語,任憑凜冽的北風吹動著兩人的發絲和衣襟。
天色漸晚,胡澤華在巡視一了遍城防之后,返身去探視岳銘,姚謙正將銀針一根根從岳銘的身上拔下來,岳銘已經沉沉睡去,臉色除了有些蒼白,并看不出什么異樣。
“岳將軍好些了么?”胡澤華低聲問道。
姚謙搖搖頭。
門外突地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一名士兵臉露喜色,急匆匆地一頭撞了進來,“回來了,回來了!”他大聲道。
“小聲點,不要擾了將軍休息。”胡澤華不滿地道:“誰回來了?”
“蘇校尉,云校尉兩人回來了!”士兵壓低聲音,卻仍是掩飾不住的喜色,“隨同他們回來的還有……”士兵還沒有說完,胡澤華已是邁開大步,便奔了出去。“胡校尉!”士兵吃了一驚,緊跟著胡澤華奔了出去。
床榻之上,岳銘突地睜開了眼睛,“回來了,他們回來了?”看著姚謙,他一迭聲地問道。
姚謙點點頭,“是,他們回來了,云昭,蘇定方他們都回來了。”
安慶的城門大開,無數的火把在城頭之上點亮,將城門照得一片透亮,火光之下,云昭與蘇定方兩人一前一后,正向著城門急奔而來,在他們的身后,除了跟隨兩人出去的士兵,還有盧城邊軍的兩千疲兵。
胡澤華飛奔出城門,“云校尉,蘇校尉,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看著胡澤華的神色,云昭和蘇定方兩人都是察覺有異。
“我們回來了,胡校尉,安慶出什么事了?”云昭問道。
“岳將軍受了重傷,快不行了!”胡澤華帶著哭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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