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陜州位于帝國西陲,相對于魚米之鄉的南方諸州,陜州是極為貧窮的一個地方,除了大的府州城市之外,商業活動極其缺乏,很多的鄉下地方還停留在以物以物的階段,更為不幸的是,他們攤上了一個好大喜功的知州鄭常平。
陜州本來缺水,整年都是看天吃飯,去年一年,雨水便極不充分,農田欠收,整個陜州其實已陷入了困境,鄭常平卻在給朝廷的文書之中,大肆吹噓了一番自己的政績,聲稱自己任上一直大力興修水利,雖然今年雨水不豐,但在自己的治理之下,整個州仍然是大豐收。鄭常平天真地認為,既然今年已經旱了一年,到了來年,自然便會雨水充沛,遇上一個大豐年。
鄭常平理所當然地得到了朝廷的大力獎賞,除開他自己之外,連他的兩個兒子都得到了一個蔭補的官員。
但到了今年,麻煩便大了,理想之中的雨水豐沛之年并沒有到來,反而較之去年更加嚴重,以至于苦熬到了冬天,竟然是一場雪也沒有下,有經驗的農夫都知道,要是這個冬天不下雪的話,明年的日子將是不堪設想。
整個州都陷入到了崩潰的邊緣。本來朝廷對于遭了旱災的州府是有救援的,但陜州在鄭常平報了喜之后,自然是沒有賑災物資的,相反,朝廷還要從豐收的陜州調糧援助其它州府,這可要了鄭常平的命,為了不讓自己的謊言被戳穿,便愈發地橫征暴斂起來。一隊隊的稅吏從州府到了下屬各縣鎮村,摧收稅賦,有錢交錢,無錢交糧,交物,整個陜州雞飛狗跳,暴力抗稅事件寸出不窮,多有稅吏被憤怒的百姓毆傷的事件發生。
鄭常平在驚怒之下,一紙命令,一隊隊的鎮軍開始出動,由軍隊保護,稅吏下鄉收稅,但有反抗者,立即抓捕,投入大獄,不將事主折騰得傾家蕩產,必然不得脫身。
整個陜州一個冬天便是在這樣一種氛圍之中一點點地度過。雖然是冬天,但是陜州現在就像是一堆曬得極干的柴草,稍有火星便會轟然燃起而成沖天大火。將整個陜州燒成灰燼。
白蓮教首領王相在鄂州僥幸逃得了一條生路,手下重要人物被捕得被捕,被殺得被殺,實力大損,痛定思痛之下,終于發現白蓮教的發展模式在相對富庶的南方諸州實在難以擴展,當即率領殘余的骨干力量,轉戰到了貧窮的陜州,而老天爺也似乎在幫助他,連接兩年的干旱,又攤上鄭常平這么一位知州,白蓮教一入陜州,便迅速得到了響應,兩年的時間,發展極為迅速,社壇在陜州遍地開花,到如今為止,在陜州,白蓮教已設立上百個分舵,屬下會眾突破數十萬人。影響已開始擴展到了臨近的河州,貴州,秦州等地。
王相今年已經四十有五,身大膀圓,五大三粗,兼有一臉絡腮胡子的他即便穿上道袍也沒有任何仙風道骨的感覺,在鄂州連遭失敗,本已心灰意冷的他,卻偶遇一位高人,在這位高人的指點之下,他轉戰陜州,果然獲得極大的成功,現在的他,志得意滿,手下部眾數十萬人,似乎揮手之間,便可以顛倒乾坤,倒轉日月。
“索先生,你果然是神機妙算,短短的一年時間,我們便擁有了偌大的勢力,現在陜州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我們只需登高一呼,必定應者云集,鄭常平草包一個,陜州鎮軍更是不堪一戰,我估計,只要我們一動,便可迅速拿下陜州,然后以陜州為基,迅速向四周擴展。哈哈哈,白蓮大業必然在我王相手中發揚光大,索先生,到時候,你就是我白蓮神國的國師,宰相。”王相摸著絡緦胡子,一邊喝著酒,一邊大聲笑道。
坐在他下首右側一個骨瘦又柴,一身青衣文衫的男子咧嘴笑了笑,在他的椅子旁邊,放著兩支拐,這人竟然是一個不良于行的殘疾人。
“現在陜州的確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但是王首領,我們還得給他加一把火,各地社壇反抗稅吏的行為不妨再激烈一點,這樣的話,鄭常平肯定會派更多的鎮軍到各地鎮壓,陜州本來就只有不到五萬的鎮軍,如果除去空額的話,我估計,整個陜州鎮軍最多三萬人,讓他們越分散越好,把他們一隊隊,一哨哨地灑到整個陜州大地之上,到時候我們一發動,便可輕而易舉地吃掉他們,不能給他們任何集結的機會。這些鎮軍雖說不堪一戰,但讓他們集結起來,還是會給我們造成麻煩,畢竟,他們是正規軍,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每一支軍隊里面總是有那么一部精銳的,而且他們武器裝備等都不是我們能比擬的。但如果一分散,我們就好對付了,殺了這些分散到各地的鎮軍,搶奪了他們的武器,盔甲,戰馬,那我們就可以組織一支隸屬于首領你的真正的軍隊,這才是我們以后的發展基礎。”
王相拍手道:“軍師想得周全,我們就這樣辦。讓各地鬧得再兇一些,不妨殺一些稅吏,官員,士兵,吸引更多的鎮軍下到各鄉去。”
“首領,我們的嫡系骨干力量一定要保存,不能讓他們參與到里面去,保存有生力量,以便到時候能揭竿而起。”索文海補充道。
“首領,如此一來,只怕帶頭鬧事的一些百姓要遭殃了。那些鎮軍下手很黑,地方官吏更是如狼似虎,落到他們手中,這些人只怕活不了。”廳中一個漢子愁眉苦臉地道,此人叫黃瑞,是白蓮教在陜州本地發展起來的一位骨干力量,本鄉本土,自然有些不情愿這樣做。
“黃壇主,沒有大犧牲,那有大收獲。”索文海給勃然變色的王相使了一個眼色,柔聲道:“這些人會被逮進大獄,但我們很快就會揭竿而起,到時候將他們救出來便是,這些人,在我們事成之后,當然會給予補償,為白蓮大業做出貢獻的教民,首領怎么會忘記他們呢?”
“何必這么麻煩呢?我們就揭竿而起,干他娘的,不信鎮軍那些軟蛋會是我們的對手。”黃瑞拍著桌子道。
“話不是這么說。”索文海搖頭道:“其一,鎮軍再差,那也是正規的軍隊,而我們呢,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對他們對陣,并沒有必勝之機,如果為了現在的一些小犧牲,而導至我們后來的大犧牲,黃壇主,你說那一個更值得。”
“其二,現在也不是發動的最好的時機。整個大越還沒有亂,蒙人雖然打到了潭州,但還沒有與大越大規模的開戰,只有等到他們兩家大規模地打起來,最好還是大越吃上一個大大的敗仗,舉國震驚,人心浮動之時,才是我們發動的好時機,那時候,大越要集中力量對付蒙人入侵,大量精銳軍隊調往邊境,國內空虛之時,才是我們動手的最好時機,不動則已,一動便要鬧出大動靜,大聲勢,讓更多的人看到我們成功的希望,而主動加入我們,這就像滾雪球一般,我們要越滾越大,形成良形循環,才會取得最后的成功。”
黃瑞坐了下來,“索軍師說得有道理,現在也只能這樣辦了。”
王相站了起來,“各位壇主,回去之后,要大力發動各地教民暴力反抗稅吏征稅,但有一點要注意的是,不要讓他們注意到這是有組織的行為,所以這些事還是要精心安排,不能出了一點岔子才行。”
“遵命!”堂中,陜州各地上百位壇主轟然起身應命。
“時機合適的時候,我需要你們在總壇一聲令下之時,全州同時發動,一舉拿下陜州。具體的行動計劃軍師會在制定出來之后送到到各位的手中。”王相笑道:“好了正事說完,接下來大家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快活一翻之后,明日便各自返回,準備迎接關鍵一戰的到來吧,這將是我們至關重要的一關,過了這一關,我們就會順風順水,所向無敵。”
陜城,鄭常平知州府。
這段日子,鄭常平焦頭亂額,除了駐扎在陜城的一萬余鎮軍之外,剩余的鎮軍都派了下去協助稅吏征收稅賦,朝廷摧得緊,一日三逼,他只差跳腳了,而在分派鎮軍的時候,讓他又驚又怒的是,五萬鎮軍的編額,實際在編的士兵竟然不足三萬,剩下的兩萬人居然被手下的將領們吃了空額,想到自己的銀錢被這些貪婪的將領們揣進了自己的口袋,鄭常平就氣得吐血,二萬人啊,這每年都得多少銀子啊!
本想殺幾個立立威,出出氣,但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只得吞下這一口惡氣,等這陣子地后,自己非得好好地整肅一下軍隊不可,不殺幾個人頭,不換一批將領,不足以重振軍威。
這幾天,各地報告刁民抗稅的消息絡繹不絕,不得已的他已將駐守陜城的軍隊調出了近一千人,這讓他更為光火。正在大廳里發狠,一名官員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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