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張麗華負在背上的柔娘眼見張麗華根本無法躲過這一槍,也是嚇得大叫起來。就在這千均一發之機,空氣之中響起羽箭破空的聲音,那名正自得意獰笑的騎兵身子后仰,栽下馬來,緊接著又是兩箭飛來,圍在張麗華身周的另外兩名騎兵無一幸免。
張麗華霍地回頭,山道之上,兩個矮小精悍的漢子正飛奔著向這邊跑來,手里的長弓弓弦兀自在顫抖著。
“是廖大和廖二!”柔娘低聲道。這兩個原本他的屬下極其精于箭術,當初準備刺殺李慶之時,柔娘就是想動用他們,后來跟著連仲文突圍,他們兩兄弟是能活下來的為數不多的人之一。
在他們的身后,李逍和連仲文等人大步奔了過來,看到柔娘無恙,李逍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快,帶念云回山上去。”
“是,四爺!”連仲文一步竄了過來,牽住馬韁。
“四爺,快去救郭鋒!”柔娘看著被百多名士兵緊緊圍住的益州一行人,大聲道。
一直以來,郭鋒對李逍都是心存歹意,一路之上朝思暮想的就是甩開李逍,帶著柔娘上路,對于這個心狠手辣的家伙,李逍是一點好感也沒有,現在看著益州一行人在亂兵之中苦苦掙扎,心中不無快意,但一看到柔娘焦急的眼神,終于還是點點頭,“連仲文,去,殺光這些王八蛋!”
亂兵將領此時已是大驚失色。被他圍住的二十余人兇悍之極,本以為一碟小菜的事情,現在卻成了一個燙手的山芋,不,不是燙手的山芋,現在已經變成要命的毒藥了,對方居然來了援兵,看那些人的身手。這員將領膽寒之極。
李逍將柔娘扶下馬來,攙著她向山上走去,張麗華掉轉馬頭,吶喊著回頭沖了上去,在他身后,廖大廖二兩人一邊奔跑,一邊開弓放箭。每一聲箭嘯,就有一人倒下。
益州二十余人。再加上李逍的三十多名部下。這五十多人的戰斗能力豈是這些贛州鎮軍所能比的,更何況他們現在本就已經失去了軍紀的約束,圍住的人收拾不下小,一群更兇悍的又殺了過來,頓時一哄而散,任憑那名將領如何怒喝,都是不管不顧。狂奔而去,眼見不妙。那名亂兵將領拔腿便跑,此時。他可沒馬可騎了。
箭嘯聲聲,不停地有奔逃的鎮軍士兵被射倒,益州諸人此時終于騰出了時間重新裝填短弩,然后自后追上去,將逃跑的這些鎮軍一一釘在地上。
無論是益州人也好,還是李逍的部下也好,都不想放一個人走脫。
郭鋒回頭看了一眼被李逍扶著走上山道的柔娘,再看一看前頭亡命奔逃的那名亂兵將領,當真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好好的一局棋被這個王八蛋給攪和了,也不知還會生出什么事端來。
“張麗華,給我將那個王八蛋捉回來!”郭鋒戟指前方,氣急敗壞地吼道。
張麗華此時也是一肚子氣沒法撒,今日險些兒就把命送在這里了,一夾馬腹,幾個呼吸之前便追上了那名連滾帶爬狼狽逃竄的亂兵將領,也不用刀,一馬鞭全將他抽了一個跟頭,那將領跌得七葷八素,扎手扎腳地爬起來,也不辯方向,站起來便又狂跑,還沒有跑出幾步,頭頂風聲呼嘯,又將他抽翻在地,如是三番兩次,那人也知今日是跑不掉了,干脆躺在地上,雙手抱頭,屁股撅起,作縮頭烏龜狀一動不動了。
看到這個滑稽的樣子,張麗華又好氣又好笑,這種角色,居然也能當上統兵將領,啪的一鞭子抽在高高撅起的屁股上,厲聲道:“滾起來,否則亂蹄踏死你!”一提馬韁,戰馬前蹄高高揚起,重重落下,恰好擦著那人的腦袋,那人一聲尖叫,頓時跳了起來,要論起操縱馬匹的技巧,益州這些職方司的家伙可個個都是好手。
“饒命,好漢饒命!”
“老娘可不是什么好漢!”張麗華一抖手腕,鞭梢在那人的臉上掠過,臉上頓時多了一條血痕。
“姑奶奶饒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沒斷奶的小兒,實是死不得啊,饒命啊!”
張麗華臉部肌肉抽搐,當真恨不得一刀捅死了這個軟骨頭,她從軍以后,無論是對陣蒙人,還是高山族,抑或是最后的益州內戰,當真還沒有見過這種沒骨氣的將領。
馬鞭一抖,纏在那將領的脖子上,拖著便往回走,她已經完全沒有興趣與對方說話了。
此時,戰斗已經結束,一百多名亂兵在五十余名精銳士兵的突擊之下,無一幸存,不過益放諸人里,卻又死了數人,傷了十幾個,看到張麗華將那名亂兵將領押來,頓時一涌而上,一頓拳打腳踢,將那人打在地上蜷成一團。
“住手!”郭鋒大聲喝斥道,“別打死了,我有話問他。”
眾人散開,耿沖一把提起軟泥一般的那將領,重重地往地上一頓,那人雙膝一軟,跪倒在郭鋒面前,“好漢饒命啊!”
郭鋒森然地看著他,“我問你答,但凡有一句話不對,我便斬你一只手,兩句話不對,便砍你一支腳,四句謊話之后,便只有砍你的腦袋了。”
那人渾身發抖,“我說實話,我知無不言,好漢想問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隸屬于那支部隊?”
“小人叫阮經天,是贛州鎮軍的一名昭武校尉。”
“你們他媽的這是軍隊嗎,是土匪還差不多,說,你們干什么去了,怎么會出現在這里?”郭鋒怒喝道。
“好漢饒命,實在不是有意要侵犯諸位好漢,我們贛州鎮軍吃了大敗仗,幾萬鎮軍全被打散了,知州,鎮將先跑了,我們是斷后的部隊,傷亡更大,幾千人幾乎沒多少逃出來,大家想著,贛州肯定是守不住了,不如搶些東西然后各自散了,免得回到贛州城里還是要送命,沒存心沖撞了各位好漢,好漢饒命!”阮經天哭喪著臉道。
郭鋒與連仲文心中都是一驚,“幾萬贛州鎮軍被打散了,對手是誰?”
“敵人是白蓮教匪,白蓮教佛佗受朝廷招安,我們便放松了警惕,沒成想他們的圣女忽然揮兵西來,知州和鎮將大人率軍出擊,被對得潰不成軍,眼下,只有贛州城還在我們的控制之下,其余的地方,都被白蓮教匪占去了。”阮經天道。
“白蓮教匪!”郭鋒與連仲文兩人對視一眼,都是倒抽了一口涼氣,歸源結底,益州諸將也好,連仲文等人也罷,在他們自己心中,都還是將自己當成官軍的,對于為禍大陸數百上千年的白蓮教,著實都沒有什么好感,聽到白蓮教已經控制了幾乎所有的贛州,兩人都是面有憂色,這下麻煩了。
“得馬上離開贛州!”連仲文斬釘截鐵地道,“跟這伙匪徒可沒有什么道理好講。他們燒殺搶掠,無所不為。”
郭鋒遲疑地道:“白蓮教的那個圣女,我聽說與他們的佛佗行事有些不一樣,也許……”
連仲文冷笑,“即便有些許不一樣,但你不要忘了,他們仍然是匪,郭鋒,你想冒險嗎?真要是陷進去,那就萬劫不復了,死了都沒人知道我們是怎么死的!”
郭鋒沉默片刻,終于還是點點頭,兩人一齊走向遠處的李逍與念云,眼下的情景,可能又要合在一起方有出路了。
還沒走兩步,郭鋒陡地停下了腳步,看著地面,地面在震顫,他駭然回過頭來,對于從益州過來的他而言,這種情形太熟悉了,那是無數匹戰馬奔來才能造成的地面震動。
視野之中,先是一道黑線,然后便是無數的騎兵出現在他們的眼前,白蓮教的圣火旗幟是那樣的顯眼。
“不好,快走,上山!”連仲文一聲慘叫,撒開大步,狂奔著向李逍與念云二人奔去。
兩幫原本心存芥蒂的人這時候卻是齊心協力,背著傷員,狂奔著向山上奔去,李逍也是拉著念云,拼命地向上爬著。
蹄聲漸響,回頭看著身后愈來愈近的騎兵,眾人都是絕望了。
這支騎兵是燕妙的先頭部隊,由三眼虎統領,燕妙聽從了索文海的建議,揮兵西北,以少量部隊將贛州鎮軍吸引出城,然后以大股騎兵沖擊,在贛州的長平府大破鎮軍,贛州知州與鎮軍只帶了數千人逃了回去。
成功地殲滅了贛州的生力軍,燕妙隨即命令三眼虎的騎兵先行出擊,準備進攻贛州城。
三眼虎意氣風發,這幾年在陜州,他們還只有數百騎兵,這幾年休養生息,他們的騎兵已經發展到超過了兩千人,在這北方或許算不了什么,但放在西部,這股騎兵便是一股極具威懾力的部隊,三眼虎又找回了當年在鷹嘴巖的感覺,縱馬呼嘯而來,心中快意無比。
腳下的土地之上,躺滿了被殺死的鎮軍,這讓三眼虎很是奇怪,死在這里的鎮軍敗卒足足有百人之多,這里除了自己這一股人馬,難道還有友軍不成?
隨即他看到了不遠處,正在向山上狂奔的一群人。
“將他們攔下來!”三眼虎大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