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布古曾與鷹嘴巖沈風是老對手,當年為沈風所敗,猶如喪家之犬一般投奔到了札木合的麾下,因為他的出身,在扎兒兀惕部是頗受排擠的,不過能在大漠之中橫行多年的大盜自然不是浪得虛名之輩,辛苦數年之后,他終于帶著自己當年的一幫弟兄在札木合麾下站穩了腳跟,并以他的悍勇和亡命搏得了札木合麾下第一悍將之名。
札木合將正面強攻的任務交給阿爾布古,就是看重此人打起仗來的亡命勁頭。此人無論在何時何地,都有賭上一最后一枚籌碼的賭徒勇氣,而這,正是其它將領們所缺乏的。
以前的阿爾布古并沒有多少與大越軍隊交鋒的軍隊,與他纏斗數年的沈風在打法之上,其實更接近于蒙人的傳統戰術,但在泰州數年,阿爾布古與在泰州的衛軍交鋒多次,吃過虧,也占過便宜,對于大越軍隊的戰術戰法已經有了深刻的體會。
蒙人習慣于在進攻之中摧毀對手,而大越軍隊則更喜歡在堅守之中慢慢耗盡敵人的有生力量,然后再發動反擊,成為壓垮敵人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與大越人的交鋒,蒙族軍隊必須先聲奪人,在交戰初期便先給予對手以沉重的打擊,否則戰事一旦拉長,蒙人的勇氣會被慢慢消耗,而大越人則會愈戰愈勇。
他相信,這也是札木合將正面攻堅的任務交給他的原因。
阿爾布古現在一顆心正活潑潑的。蒙元建國,他獲得了一個正式的將軍封號,統領著一個萬人隊,而現下看起來,昔日的巨人大越搖搖欲墜,而蒙元政權卻如同新生朝陽一般光芒萬丈,眼下的局勢,蒙元擊敗大越已經只是一個時間上的問題了。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封候拜將也不是什么問題,自己將會成為第一個修成正果的馬匪,那些在他敗亡時候棄他而去的馬匪同伴現在應當正追悔莫及吧!
騎在馬上,向著他要進攻的目標挺進的阿爾布古得意地想著,似首一切都已經掌握之中。天還沒有亮,但雙方成千上萬的火把將戰場照得一片透亮。空氣之中傳來異響,那是對方的霹靂炮。這種射程極遠的武器對于隊形拉得極開的騎兵隊伍并沒有多大威脅。除了心理上的震懾之外,射速慢,彈著點單一,阿爾布古根本懶得理睬,如果有騎兵被這大家伙命中,只能說是人品太差,運氣太背了。
伴隨著隆隆的霹靂炮的是尖嘯著的床弩之聲。同樣,阿爾布古也不嘯一顧。床弩對于騎兵的威脅也有限的很,除了他的尖嘯著實讓人心煩意亂。
他更在意的是距離敵人的陣地大約三四百步時。那時候,他們將迎來真正的打擊,那是強弩,大越人的這種弩機射程遠超蒙人弓箭,因為其力道太強,手臂的力量根本無法拉開弓弦,只能坐倒在地,以腳蹬弓,配合腰力上弦,這種強弩如果配合上破甲箭,對于蒙人騎兵便會構成致命的打擊,因為這樣的強弩不像霹靂炮床弩的單個射擊,而是一旦發射,便是鋪天蓋地的覆蓋射擊。騎兵們配備的小盾很難抵擋這種利器。
第一輪攻擊要承受對手暴風驟雨般的打擊,但自身卻很難對對手的有生力量造成什么太大的打擊,因為大越人構筑陣地喜歡設置各種各樣的障礙,胸墻,壕溝,拒馬,鹿角,還有許許多多叫不出名堂的小玩意,這些都需要他們在第一次進攻之中掃清,然后才能對他們的部隊發動第一次打擊,而大越人構筑的縱深防線,需要他們一次又一次地重復著相同的戰術,像剝衣服一般,一層層將對手剝開,這很討厭,但卻讓人興奮,因為這讓阿爾布古會聯想到在一個狂暴的夜里,一層層撕開面前女人緊裹著的衣服,直到對方白花花的身體完全暴露在自己的面前,任由自己的肆意韃伐的那種感覺。
揮舞著手里帶著長長鏈條的鐵骨頭,阿爾布古嗥叫著沖向了不遠處的驍衛陣地。他保持著他當馬匪時的作風,沖鋒在隊伍的最前方。長長的鐵骨頭是他在與越人交鋒數次之后特意打制的,這玩意兒可以輕松地破開越人設置的一些障礙,在他的隊伍之中,最前方的上千人都手執著同樣的兵器。
空氣之中突然響起了猶如蝗群過境之時的嗡嗡之聲,阿爾布古心里一緊,來了,那就是越人對他們威脅最大的強弩。
他將自己整個身體縮在馬上,鐵骨頭在頭上舞得風車一般,鐵鏈在空中發出嘩嘩的響動,手上不停地震動,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那是鐵骨頭掃落弩箭的聲音,身后傳來連綿不絕的慘叫以及重物墜地的聲音,那是有部下被強弩命中的結果。
阿爾布古沒有絲毫的分心,戰場之上,無論你是將軍也好,還是普通一兵也罷,這個時候都根本顧不了別人,中了這樣的一箭,下場都會是一樣。踏上了戰場,活下來是運,活不下來是命。阿爾布古一向認為自己有著通天的好運氣。
他沖過了箭雨,大吼聲中,手中的鐵骨頭突然伸長,長長的鐵鏈完全展開,鐵骨朵掃出,地上的拒馬,鹿角紛紛粉碎,鐵鏈收回,再一次擊出,半人高的胸墻在沉重的鐵骨頭的打擊之下,崩飛碎裂,成片的倒塌下來,有敵人慘叫著被擊得倒飛而出,更多的則是被倒下的胸墻給砸傷,腳下使勁,戰馬側走,鐵骨朵一截一截地砸擊著胸墻。
阿爾布古率領著千余名手執鐵骨朵的部下替后續部隊掃清障礙,戰馬連成一條線一般地從戰線之前掠過,一段段的胸墻猶如紙糊一般的被砸倒。
胸墻之后的越軍不顧生死地探出身體,拉開強弓,向他們射擊,不時有騎兵慘叫著跌下馬來,胸墻之后,一根根沉重的標槍飛出,將戰馬或者騎士釘在地上,片刻之間,在胸墻之前,便躺滿了戰馬的尸體,但第一道胸墻也幾乎不復存在。
尤寧瞪著眼睛看著敵人的騎兵將第一道胸墻在瞬間破壞,那個手執鐵骨朵的高大敵將破壞力驚人,他提著鐵弓,盡量地將自己靠近一些,如果能將他殺死,敵人的第一波攻擊便自然會敗退。
那家伙又回來了,他站了起來,拉開鐵弓至滿月,瞇著眼睛,弓弦順著對手而移動著,他先要算準對手的前進速度。
鐵骨朵飛出,鐵鏈發出嘩拉啦的聲響,阿爾布古猛力回收鐵鏈。
就是現在!尤寧手中的鐵弓發出嗡的一聲響,破甲箭帶著厲嘯之聲破空而出,直撲前方的阿爾布古,尤寧此時覺得這箭嘯之聲太可惡,如果沒有聲音那就太好了,其實他的破甲箭夾在無數士兵射出的羽箭當中,一點也不醒目,除了他的目標。
阿爾布古在收回鐵骨頭的瞬間,眼光掃過了敵人的陣地,在那一霎那,他看到了火光之中,一個身著紅披風的驍衛將領站在一截胸墻之上,手中的弓弦猶自在顫動,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手中的鐵骨頭橫掃出去,鐵骨朵掃了一個空,連在后面的鐵連卻發出當的一聲響,閃電般而至的羽箭被打偏了方向,但強勁的力道仍然讓這支羽箭帶走了阿爾布古的肩甲,一股鉆心的疼痛自肩膀處傳來,阿爾布古大吼一聲,手里的鐵骨朵帶著風聲,脫手飛出,砸向遠處的尤寧,借助戰馬奔跑的力量,鐵骨朵帶著長長的鐵鏈,在空中呼嘯著飛向尤寧。
幾支長槍從地上伸了出來,鐵鏈纏在長槍之上,發出當當的清脆的響聲,幾名長槍兵被帶翻在地,鐵骨朵從空中墜了下來。尤寧狠狠地一跺腳,可惜了,就差那么一點點,這個敵將在戰場上的敏銳嗅覺讓他心驚不已。
“準備接戰!”從胸墻上跳了下來,尤寧放下了鐵弓,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重頭戲,第一道防線障礙已被掃平,馬上他們便要迎接敵人騎兵強力沖撞洗禮。
吶喊聲中,成排成排的長槍手從后面涌了上來,頃刻之間,便在破碎的陣地之上,布成了一道道槍林。強弩手跟在長槍兵身后,動作整齊劃一的給強弩上好弩箭。
對面傳來床弩的呼嘯之聲,那是敵人借著第一輪騎兵攻擊的當口,將床弩運到了射程之內,對于布陣密集的大越士兵,沒有比床弩更好的破陣利器了。
“合盾!”尤寧厲聲喝道。
一面面巨大的盾牌在長槍兵之前豎了起來,床弩射至,巨盾破碎,持盾的士兵手臂折斷,身體沉重地后仰倒地,旋即被拖走,又一面巨盾被豎了起來。
在他們身后,霹靂炮,床弩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先前沒有發揮什么作用的重武器,終于重新打到了用武之地,壓制對手的遠程武器。
幾輪打擊之后,對方的床弩再也沒有了聲息,便隆隆的馬蹄之聲提醒著所有的士兵,敵人來了!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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