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分別數年,但三眼虎仍然一眼便認出,眼前這個大聲號淘的對方將領竟然是自己的老兄弟,老熟人,郝仁.當年隨著云昭留在大漠之上的鷹嘴巖馬匪之一.對方是朋友而不是敵人,從地獄之中驟然來到天堂,巨大的轉換讓三眼虎一時之間呆傻猶如癡兒,叮當聲中,馬刀跌落在地上.直到郝仁來到他的馬前,三眼虎這才醒悟過來,翻身下馬,與郝仁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兩個大男人緊緊地裹著鷹嘴巖血紅的鷹旗,放聲大哭.
“放下武器,都是自家兄弟!”先前那名軍官策馬緩行,揮著手大聲叫嚷道,剛剛還肅殺猶如寒冬的地方瞬間陽春白雪,馬刀入鞘,長弓松弦,一陣陣輕松的笑聲響了起來.
郝仁與三眼虎把臂而立.看著對方的眼神倒似是看著情人一般.
“你小子長胖了,也長結實了!”三眼虎道:”跟著云昭,小日子過得不錯吧!”
郝仁笑了起來,眼角還掛著晶瑩的淚滴,”當年也苦過,好幾次都險些兒便把命丟了,現在好了,在大漠,我們已是一家獨大,蒙人被我們打得抬不起頭來.近一年都沒有仗打,我自然就養胖了.
虎爺,你倒是黑了,瘦了!”
三眼虎聳聳肩,”便是瘦了,也比你塊架大!對了,今天好險,你那個手下我不認識,不是我們鷹嘴巖兄弟,怎么會認得鷹旗,要不是他認出了鷹旗,兩邊一開戰,我可就倒了血霉,這幾百兄弟也不知能有多少人能活下來.”
“虎爺威武,我手下這些弟兄那是虎爺你的對手,定然是我倒大霉.他是我麾下一名游擊將軍,小乙哥那里有一面鷹旗,沒事之時我和小乙哥也會對著鷹旗小酌一番,這小子看得多了,便熟了.”
說話間,剛剛那名游擊將軍已是提了一包東西走過來,打開包袱,熟練地將里面的東西支將起來,卻是一個可以折疊的便捷小桌和兩個小凳,”二位將軍,歇會兒吧.郝將軍,我已讓弟兄們就地休整一會兒,哨騎也都放出去了.”邊說邊從包袱里不停地掏摸出東西來,卻是一些肉脯,干果,餅子之類的玩意,最后放了一皮囊水在桌上,擱上兩個小碗,”只可惜行軍途中,不許飲酒,否則兩位將軍久別重逢,定當不醉不休.”他笑道.
郝仁與三眼虎相視一笑,坐了下來,一個倒了一杯清水,以水當酒,砰地干了一個.
“小乙還好么”三眼虎問道.
當年在鷹嘴巖,三眼虎與小乙都已是著名的馬匪首領,郝仁那時還只是一個小頭目,說起來與兩人的地位可差得很遠,但現在,郝仁卻已是威風凜凜的騎兵將領了.
“小乙哥如今可威風羅!”郝仁大笑道:”他現在是征北軍的騎兵統領,麾下一萬余精銳騎兵,便是蒙元騎兵碰上他,如今都得繞道走,我,只不過是他其中一部而已.”
說到這里,三眼虎突然問道:”你們征北軍怎么突然到了這里云昭打過江了”
郝仁搖搖頭,”不是,都督得到消息,程群要對二當家的不利,便趕緊抽調兵力過江來支援,為了這個目的,我們在延州還損失了一員大將,李富貴李將軍,第五營的營統領,不幸在延州戰死,為此,都督可是傷心壞了.”
“你們來了多少人”三眼虎急急地問道:”不會只有你手下這點騎兵吧”
“怎么可能”郝仁道:”我們一起過江了約兩萬五千部隊,騎兵主力是我麾下,步軍主力可是過來了整整一個營,超過兩萬人,由全益鳳將軍統領,我們現在已經拿下了興靈,主力正在加速趕來,希望趕到富康,救出二當家的.”
“那我們還等什么”三眼虎一下子跳了起來,”我們趕緊走,再晚,可就來不及了.”
郝仁一把拉住三眼虎,”虎爺,稍安勿燥.現在在相州的可不是鎮軍,而是兩支衛軍主力,我這點騎兵貿然撞上去,還不被嚼得連渣子都不剩,得等全將軍趕來之后,再作打算.”
“全益鳳是個什么人物我怎么沒有聽說過管他呢,郝仁,你可是鷹嘴巖的老人,兵貴神速,咱們這就沖上去,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拉著郝仁,三眼虎道.
郝仁面露為難之色,”虎爺,這可不行,軍令如山,我被都督調到全將軍麾下,臨行之前,都督可是再三叮囑,凡事必須聽全益鳳全將軍的.”
“不就是小云子嘛,當年我還扔了他一身馬糞呢,我們先去干一票!”三眼虎急道:”救兵如救火,遲疑不得啊!”
郝仁堅定地搖頭,”虎爺,您不了解我們征北軍的傳統和軍紀,如果無令而行,那是嚴重違紀,哪怕是打勝了,事后也要追究責任的,更何況我們現在是孤軍深入,一旦有事,那可是哭都來不及,過江之前,都督特別叮囑要小心兩個人,一個是程群,另一個便是領軍衛的劉華健.現在這兩個人都在相州,我們必須要小心為上,可不能救人不成,反倒搭了自己進去.二當家的麾下還有數萬部隊,豈是程群他們一口吞得下去的,虎爺別急!”
“是啊,是啊,虎爺,我們已經派出了信使,急報全將軍.用不了太久,全將軍就會有命令下來.心急吃不得熱豆腐.”站在郝仁身后的那名軍官笑道.
三眼虎瞅了他一眼,再看了郝仁一眼,這才發現,眼前的郝仁已經不是當年鷹嘴巖的郝仁了,他嘆了一口氣,默然地低下了頭.好在自己不用在趕赴贛州求援了,至少也節約了一大半的時間,形式比先前亦好了許多.
伸手招來一名手下,”我不去贛州了,我在這里與郝將軍一起,回富康援救,你帶幾個人,回贛州,告訴萬先生,請他率軍過來救援.”
“是,虎爺!”
看著有些失落的三眼虎,郝仁在心中亦是嘆了一口氣,自己的確是鷹嘴巖老兄弟,但現在,自己更是征北軍的一名將領,征北軍有自己的規紀,自己是斷然不能破壞的.都督為什么會在臨行之前反復叮囑自己,郝仁不是個傻子,自然明白都督話里的意思,自己是跟隨著都督最早的那一批人,從都督只有幾十個人時,就跟著他一起在打拼了,全益鳳雖然也算是征北軍的老人了,但資歷比起自己來,卻是差了一大截,都督就怕自己不聽全益鳳指揮這才反復地敲打自己,要是自己不聽招呼,犯了規紀,不僅全益鳳為難,都督也為難,到時候搞不好就成了整肅軍隊的反面典型了.
看著三眼虎,郝仁笑道:”虎爺,弟兄們的裝備不太好啊,我軍中帶有多的,給弟兄們一人配一套新的吧!”他想緩和一下氣氛.
“行!”三眼虎點點頭,”都是自家兄弟,我也不客套,你們的家什的確要好得多,弟兄們有了這些利器,打起仗來不免要順手許多.”
雖然說是自家兄弟,但郝仁卻敏銳地感到兩人從剛開始的相遇到現在這不長的一段時間里,卻有一層淡淡的隔膜出現了,先前久別重逢的狂喜在現實面前,出現了此許冷淡的意思.兩人雖是兄弟,但兩人現在卻是分屬不同的集團,各自的利益主訴求不同,自然就不可能想到一起去.
郝仁的三千余騎兵就地駐扎下來,派往富康的探子早已出發.與白蓮教不同,征北軍信奉謀而后動,在沒有得到準確的情報之前,他們絕不會盲目出動.
在三眼虎望眼欲穿之中,來自征北軍第五營的消息終于回返,出乎三眼虎的預料,全益鳳竟然從后方直接趕了過來.
“全將軍!”三眼虎大禮參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傲然如三眼虎,如今也不得不低下頭,眼下,二當家的安危,整個白蓮軍的幸存,都系于眼前這個人身上.”二當家的性命只在旦夕之間,請全將軍及早發兵,救援我部!”
全益鳳趕緊扶起三眼虎,三眼虎是都督的老兄弟,他這次要救援的目標更是都督的女人,他自然亦是心急如焚,都督信任自己,付自己于大任,要是自己辦砸了,可沒臉回去見都督.
“虎爺,早聞大名,今日終于一睹真顏,榮幸之至,請虎爺放心,我們過江來的目的就是救援燕將軍所部,當然會竭盡全力,不敢有絲毫懈怠.”全益鳳誠懇地道.
“如此多謝了,不知全將軍,我們何時發兵,現在么”三眼虎大喜.
全益鳳輕輕搖頭,”虎爺,急不得,我們的對手不是泛泛之輩,相信虎爺這一次也領教了對手的狡猾,我們貿然進攻斷然是行不通的.只能先等情報回來后,再作打算.以我的估計,富康只怕早就失守了.”
“這才過了兩天,富康再不濟也不至于守不住兩天吧”三眼虎急道:”只要能守住富康,就能為二當家的守住一條后路.拖延不得啊!”
“虎爺!”看著焦急的三眼虎,全益鳳耐心地道:”要守住富康,就必得先擊敗劉華健,依虎爺所說,現在劉華健至少有五千騎兵,上萬部卒,與我們兵力差距不大,我們就這樣打過去,一戰潰敵還好說,萬一打成膠著之勢,突破不成,不但救不了燕將軍,還會讓燕將軍處于更加危急的狀態之中.程群一定會加快進攻節奏,先擊敗了燕將軍,再回頭來對付我們,那時候救人不成,反倒搭進去了自己.我們得謀定而后動,不戰則已,一戰便要將燕將軍救出來.”(。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