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十八歲上鷹嘴巖,至此踏上他征戰天下的旅途,至今已有十個年頭,到如今,已是名滿天下,但實際上,他的年齡并不大,今年才剛剛過完二十八的生rì,正是意氣風發,朝氣蓬勃的時rì.茍平偷眼打量著正在端詳著傳國玉璽的云昭,國字形的臉上棱角分明,許是因為戰事的原因,頭發顯得有些凌亂,隨意地挽在一起,臉上短短的胡茬倒是讓他更顯了一些兇悍的氣息,不過云昭整個人看起來卻顯得很溫暖,茍平想了片刻,終于明白過來,那是因為云昭的一雙眼睛.
透過一個人的眼睛,你可以窺見一個人的內心,茍平記得茍敬曾對他說過的這句話,他自忖還沒有老總管的那份能洞悉人心的世情歷練,但云昭的眼睛看人卻是柔和的,讓人感到暖暖的,這與李逍有著截然的差別,李逍的一雙眼睛銳利之極,看人之時,總是居高臨下,如同鷹隼一般,在李逍的逼視之下,即便你沒有做錯任何事,都會覺得自己肯定那里出了問題,他整個人就像是一柄刀了鞘的鋼刀,隨時準備著一刀劈下來...
云昭如今身份地位不在李逍之下,名義上雖然比不上,但在實際權力的影響之上,卻是一點也不差,而且云昭從一介獵戶走到如今,在民間的聲望更是遠勝李逍,這是一個奮斗的傳奇,亦更讓人們津津樂道.沒有見到云昭之前,茍平曾在腦子之中設計過無數次云昭的樣子,但真正見了,卻發現云昭有如一個鄰家大男孩,與之相處,讓人極其放松.
當然茍平亦知道,這只是云昭表現出來的一個方面,也許是刻意做出來的,這樣一位人物,如果不是殺伐果斷,胸有山壑,怎么可能一步步走到現在但即便是這樣,茍平也很開心,至少,云昭能給他如沐chūn風的感覺,而不是戰戰兢兢.
眼下這位可是一舉擊敗蒙族,迫使蒙族不得不向其投降的英雄,這一份壯舉可是大越立國數百年來都不曾做到的事情,不是他們不想做,而是他們沒有做到.
想到這些,看著云昭的眼睛不由更是泛起了欽佩之色,這片天下,也是該換個主人了,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云昭在大案之上一陣亂翻,終于從一大堆案卷之中翻出了郭鋒自貴州帶回來的那封晉升其為鎮北王的圣旨,云昭也沒有將其當回事,隨手就塞在了其它的案卷之中,這玩意兒對他而言,有之不多,無之不少.
將這份圣旨平攤在桌子上,一手提起了傳國玉璽,抬起頭來,卻發現茍平還跪伏在地上,不由笑道:”不是讓你起來嗎快起來,替我瞧厚瞧,這玉璽蓋在那里才對頭呢”
茍平爬了起來,垂著手,走到大案之間,瞄了一眼云昭平攤在桌上的那份圣旨,一眼就認出了李鑒的筆跡,這可是李鑒的最后一份親手書寫的圣旨了吧!在心中小小地感嘆了一下,作為暗房的首腦,他直覺地認為李鑒的死大有問題,因為郭鋒一直呆在李鑒的身邊,作為職方司的頭號首腦,與暗房和羅網對抗了那么久的危險人物,怎么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發生這樣驚天駭地的事情這只能說明,職方司在袖手旁觀甚至于其中推波助瀾,因為李鑒的存在遠不如讓現在的小皇帝李勉登基對征北軍更加有利.想到這里,茍平打了一個寒噤,畏懼地看了一眼云昭,如果這是真的,那眼前這位鎮北王當真是心狠手辣之極,殺死一個皇帝便如捏死一只小雞一般毫不在意.
“你瞧瞧,蓋在那里才對頭呢嗯,我知道這里面大有講究的是不是”云昭笑著問茍平.
茍平努力地收懾心神,李鑒死了,這與他有什么關系呢自己現在是征北軍的人了,凡是對征北軍有利的事情,難道不是對自己亦有利嗎
對于傳國玉璽的使用,茍平當然是清楚得很的,他伸手點了點圣旨上的一個位置,”王爺,玉璽都是蓋在這個位置的.”
云昭滿意地點點頭,哈了一口氣,將玉璽重重地蓋了下去.
“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個大字清晰地印在了圣旨之上,兩手拿著圣旨,云昭端詳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難怪韓仲與姚長坤都說先前這圣旨差了一點東西,現在看起來,的確順眼多了.”
茍平垂首微笑不語,封王的圣旨自然得加蓋傳國玉璽才有效力.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以云昭現在的實力,即使沒有這份圣旨,也無所謂了.
隨手將圣旨像丟垃圾一般丟進旁邊堆集如山的卷宗之中,又將傳國玉璽咚的一聲拍在桌子上,玉璽與桌面的撞擊之聲讓茍平心驚肉跳,這可是傳國玉璽啊!
“好了,他們都說這玩意兒作用大得很,你替我弄來了這個玩意兒,也算是立了一大功勞.說吧,你想要什么獎賞”云昭十指交握,笑看著茍平.
這便是要論功行賞了,茍平壓下激動的心情,垂首道:”茍平別無所求,但求能在王爺麾下得一安身立命之所.”
云昭大笑,敲著桌子,看著茍平,”不必說這些虛話,我們征北軍向來是論功行賞,有多大功勞,拿多少獎賞,不必諱言,直接說你想要什么”
聽了這句話,茍平這才明白了云昭的意思,直起身子,看著云昭,”王爺,老總管臨死之前,曾告訴我,暗房只有在王爺這邊,才有存續的可能,所以小人請王爺保存下暗房,小人相信,暗房能為王爺逐鹿天下發揮他應有的作用.”
茍平一橫心,直接說出了云昭將要造反的心思,當然,這也是向云昭表明自己的態度的最直接的一種方式.
云昭身子后仰,十指交握,兩只大拇指飛快地轉動著,茍平倒也是個人物,先前關于對他的任命,云昭與郭鋒早有定策,只不過茍平此人太監出身,陰柔過甚,看其在上京行事,亦是偏門居多,陰險毒辣,倒是需要事先敲打一翻.
“征北軍已有職方司,你們暗房的職能與職方司重合,如果讓暗房繼續存在,不免會讓職方司不滿啊,這有些難度啊!”云昭沉吟道.
茍平心中大急,一下子跪了下來,”王爺,暗房數百年底蘊,雖然現在敗落了,但仍是有相當實力,如果王爺留下它,必然能為王爺的立下汗馬功勞啊!”
云昭微微一笑,”將暗房人員打散分入職方司,你看如何”
茍安盯著云昭,話語之中已經帶上哭腔,”王爺,老總管臨死之前,唯一的遺愿就是將暗房以一個dúlì的部門保存下來,請王爺成全!”說完這句話,猛地的叩著頭,頭與地上青磚相接,直砸得砰砰作響.
看著青磚之上的斑斑血跡,云昭敲了敲桌子,”好了,好了,你站起來.”
“請王爺成全!”茍平泣道.
云昭沉吟半晌,”你帶來了傳國玉璽,又將你暗房多年積存的無數密檔轉交給了職方司,在上京的行動隊也移交給了職方司,每一項都是大功勞,也罷,我便成全了你的這番心思,暗房保存下來,至于郭鋒哪里,由我來給他解釋吧!”
茍平一聽出現轉機,頓時大喜,又是連連叩頭,”多謝王爺成全.”
云昭笑了一下,”雖說如此,但暗房的職能總得要轉換一下,與職方司有一個明確的分工,這樣吧,以后職方司專司軍事情報,轉為軍職,而你們暗房就負責內部問題吧,茍平,如何做好這份事情,想必你是心中有數的.”
茍平連連點頭,”王爺明鑒,以前在大越的時候,內政問題亦是暗房職能之一.”
“那就好,也算得是輕車熟路,下來之后,暗房在大越其它各地的所有勢力全部轉交給職方司,你就集中精力,接管職方司在征北軍控制區域之內的所有事情.職方司這方面的人員也全部轉交給你暗房.下去之后,你與耿沖去辦理這方面的交接.”
“屬下明白!”
“茍平,監控內部,這一件事如何做,我不想多說了,但是我要jǐng告你的是,如果這其中出了問題,便只能由你暗房全權負責,你明白么”
茍平當然明白,監控內部雖然權力極大,但委實是一個吃力不討好的角色,沒有人會喜歡他們,但他現在還有何求,能保持暗房的存續就不錯了.這個部門在很多時候,就是一個背黑鍋的最佳人選.
“屬下明白,屬下也知道該怎么去做!”茍平道.
“那就好.還有一點,你監控內部,只限于與公事有關的事情,我可不想像你們在大越的時候那樣,皇帝突發奇想,你們居然能將大臣與妻妾的房內之事都詳細地記錄上報,如果出現這樣的事情,小心我砍了你的頭.”
“不敢不敢!”茍平汗出如漿.
“你的暗房名義上歸屬通政司,但直接向我負責,明白嗎”
“是!”
“嗯,還有一件事,小皇帝馬上要從貴州過來,你一直在宮中,對宮中之事是熟悉之極,小皇帝到后,你還是去做小皇帝的大內總管.”云昭笑道.一個通政司,再加上即將上任的這位大內總管,小皇帝將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