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興權看著被堵在一個死胡同之中的大約四五百名驍衛,眼中閃著血紅的光,十天了,慘烈的搏殺進行了整整十天,驍衛們仍然被困在這里,兩支強軍如同野獸一般披此砍殺,廝咬,置對方對死地方才甘心.蔣興對麾下的兩百余名士兵只剩下了五十余名,與他同樣遭遇的還有另外幾個小隊,幾個小隊合在一起,又湊成了一支三百人的隊伍,因為蔣興權是這些人中級別最高的軍官,依照征北軍的軍事條例,他已經自動成為了這支臨時拼起來的隊伍的最高長官.
今天,他們瞧準時機,一舉堵住了誤入一條根本沒有出口的驍衛部隊.數臺伏魔弩靜靜地立在出口處,猙獰的弩箭閃著鋒利的寒光,對準著內里面露驚恐之色的驍衛,再精銳的部隊,再不畏生死的戰士,在面臨絕境的那一刻,對死亡的畏懼仍然會免不了從心頭泛起.
這些天來,死在伏魔弩之下的驍衛已經數不勝數,對于這種力道驚人,一發便是十余支的強弩,他們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應付,而且這一次的作戰,雙方的距離是如此之近,作戰環境逼仄,除了用人命硬抗,沒有任何別的辦法.
蔣興權的手摸上了伏魔弩的扳機,幾乎在同時,內里陷入絕境的驍衛發出一聲吶喊,瘋狂般地向外沖來,瘋狂的嗥叫暫時將恐懼拋除出內心,眼中看著征北軍,內里卻是一片空洞.
第一臺伏魔弩隨即爆發出嘯叫之聲,十數道殘影飛掠而過,卟卟之聲連接響起,跑在最前面的數十人立即被射倒在地,往往一根弩箭之上串上好幾個士兵.
沒有任何猶豫,后面的繼續向前撲來,這是用生命在掙取時間,用自己的死亡為后面戰友爭取到與敵人肉搏的機會.伏魔弩連二接三地響起,將內里的隊伍射得七零八落,硬生生地將擠在一起的隊伍撕出了好幾條血肉胡同.
“殺啊!”蔣興權揮舞著橫刀,如同獵豹一般竄了出去,順著這條血肉胡同鉆進了對方的隊伍之中.
juliè的兵器碰撞聲,嘶喊聲,慘叫起,在這條深不過里許的死胡同中響起.
一個時辰之后,當蔣興權提著血淋淋的崩了好幾道口子幾乎已經法使用的橫刀從死胡同中走出來時,跟在他身后的征北軍只有不到兩百人了,又有近百人喪生在這一場搏殺之中.蔣興權一條胳膊軟軟垂著,已是完全折斷,隨著走動的步伐而在身旁晃蕩中,精良的鐵盔也被砍開了一條長長的裂縫,露出里面血淋淋的繃帶,這幾天,他已經是好處負傷了.
回望著這條血肉胡同,蔣興權嘆了一口氣,對著胡同內死去的戰友深深一鞠躬,”弟兄們,對不起了,我法將你們的尸體帶回去.不過你們也放心,用不了多久,兄弟我就會來陪你們了,黃泉路上,我們不寂寞,將來等我們勝得了,王爺會來收拾我們的遺骸的.希望到時候,野狗不會將我們吃得連渣渣都不剩一點吧”他直起腰來,哈哈大笑了幾聲,”都死球了,還管他野狗吃不吃咱們,能將這些玩意兒養肥也算功德一件,說不定將來這些野狗又被咱們兄弟吃了,說來說去,還是便宜了自家兄弟,走了,弟兄們,走了!”蔣興權扔掉了手里的單刀,從地上撿起一柄戰死兄弟的刀插在腰間,又撿了一根長槍當拐杖,一瘸一拐地還著剩下的士兵消失在萬千溝壑之中.
驍衛大本營,從良的主力也已經抵達了這里,營盤連綿十數里,蔚為壯觀,但讓這些身經百戰的驍衛們喪氣的是,每一天出去戰斗的弟兄們回來的時候,總是會少上許多,回來的也幾乎上是個個帶傷,垂頭喪氣,還沒有出戰的士兵于此十分震驚,這些年來,除了當年在泰州于蒙人戰斗之時曾經蒙受過重大損失,多少年來都沒有讓他們的士氣這么低糜了.
從良站在大帳之內,面前掛著一副地圖,正是腳下他們所處的地方,這些天來,這幅地圖地一天天擴大,每一天,都會有的地方被添進去,圖紙之上,密密麻麻的記號讓外行人看了,只會覺得頭昏.
“玉亭,你來瞧瞧!”聽到腳步聲,從良抬起來頭,正好瞧見章玉亭喪氣地走進了大帳.
“大將軍,我們今天又損了好幾百兄弟,!”章玉亭有些慚愧地向從良抱拳道.
“先不管這些,你來看我這里!”從良擺擺手,指著地圖.
章玉亭走過去,仔細地打量著掛起來的地圖.
“你們從這些當地村民之中詢問來的地形地勢大體上的確不錯,但是細微之處卻大有問題,這些人不懷好意啊,你來看看,按他們所描繪的地形,我們走到這里就應當拐彎對不對,但士兵們已經用鮮血證明,這條路是錯的.我們在這里,死了六七百弟兄才搞清楚了這一件事.”從良道.
章玉亭看著地圖之上標注著同樣顏色標記的地方,突然fènnu起來,”我要殺光了這些王八蛋!”
“你去殺誰”從良失聲笑道:”現在我可以基本斷定,這些人中必然有征北軍的探子,這個向導作得很有水準啊,十有都是對的,但在最關鍵的時候,卻將我們引向死路.玉亭,你不用找了,這幾個家伙一準已經消失了,剩下的那些是真正的鄉民,什么都不知道.”
“大將軍,是我的問題,如果我能多找一些來本地人來,一個個分開來問,也許會避免這些不避要的損失.”
“避免不了!”從良斷然道:”該死的還是要死,只不過能夠讓對方付出大一點的代價罷了.”
“大將軍,接下來怎么辦”看著地圖,章玉亭道.
“接下來還要我說嗎”從良大笑道:”地圖之上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么不必再受那些亂七八糟的迷惑,直插這條道路,我想,全益鳳看到這些,將會集中起所有的主力,在這條道路之上與我們決一死戰.”
“明白了!”
“走吧,這些天,你送來的一些東西都是好玩意啊,我們一起去瞧瞧!”從良背著手,向著大帳之外走去.
大帳之外的空地上,擺著十數臺伏魔弩,以及一些征北軍所有的盔甲,刀槍,短匕,騎弩等,林林總總,占了數十個平方的空地.
伸手拍拍身邊的一架伏魔弩,從良眼中閃過的神色十分復雜,有迷惘,有恐懼,有擔心,”這是好東西啊,我真是想不通,我們大越腹地人杰地靈,能工巧匠寸出不窮,為什么就沒有造出這樣的好武器來!”
章玉亭不解地看著從良,”大將軍,一件軍械而已,的確很精良,威力也大,比床弩猶有過之,但是,尚不能用之左右戰局,打仗,最終還是要靠人啊!”
從良擺擺手,”我說的不是這些.”他彎下腰,伸手拔出了伏魔弩上一個較小的零件,轉身走到另一件身邊,同樣的拔下一個同樣的零部件,舉起這兩個一模一樣的零件,道:”瞧出什么端倪來了么”
章玉亭搖搖頭.
從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兩個零部件插了回去,”玉亭,我將這兩個小玩意交換了,但這兩臺伏魔弩仍然可以自如地操縱,這個小玩意兒是伏魔弩上最精巧也是最關鍵的部位,這意味著什么,你還不明白嗎統一的標準.云昭居然能讓他的工匠將所有的零部件做得一模一樣!”從良突然激起起來,”這么小,這么精巧的部件都能做得一模一樣,那這具伏魔弩上其余的部件算得了什么這說明了什么,說明即便我們摧毀一件,他們撿些部件回去,拼拼湊湊,便又會是一架的伏魔姆,這說明了什么,這說明了北地生產軍械的水平遠非我們所能比!”
從良頹然垂下頭,”以前也聽說過云昭給那些普通的匠人賞官,懸重金獎勵發明創造,貼招賢榜選賢納能,我還曾恥笑過此人不擇手段,所不用其極,現在我明白我錯了!”
“將軍,這只是細微末節,并不足以改變大勢!”
“不,不,不!”從良連連搖頭,”當這些細微末節太多,便足以顛覆一切,這代表著北地強大的生產能力,我們想拖死他們,但焉知將來被拖死的會不會是我們呢!”
從良垂下了白發蒼蒼的腦袋.看著頹喪的從良,章玉亭突然覺得有些不妙.
“大將軍!”章玉亭不安地喊道.
從良霍地抬起頭來,沖著章玉亭笑道:”沒什么,我只是想不通,打仗說到最后,打得還是錢,云昭僅憑著北地十六州,是如何維持這么一支龐大的部隊的.而且還為他們裝備了如此精良的武器盔甲”指了指那些散落在一邊的甲胄,從良嘆道:”比我們的要強啊!”
章玉亭默然不語,這是事實,容不得他辯駁.
“大將軍,北地生勢力,云昭一言九鼎,政令貫通,上行下效,辦事效律的確比我們要高很多!”章玉亭想了半晌,才吶吶地道.
“世家吶!”從良嘿了一聲.”可惜我這輩子沒有機會去北地瞧上一瞧了,否則我真想去看看云昭到底是如何做到這些的.”他連連搖頭,甚是遺憾.
“打敗了云昭,你想去北地看多久都行!”章玉亭奮然道.
“打敗了云昭,將北地收回,那北地現在的一切還會存在么”從良有些郁悶地道,”一切都沒有了,什么都又回到了我們熟悉的那些東西上,的東西會被完全搗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