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一停下來,抬頭向那邊看去。一群兵卒圍攏在一起,似乎在看什么。
“我去瞧瞧。”宋初一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灰塵,往那邊去。
還未走近便聽見眾人議論紛紛,宋初一眼見著擠不過去,便蹲在地上透過人群縫隙看了看,“嚯,香艷。”
被眾人圍在中間的是兩名女姬,身上衣衫殘破,幾乎不能蔽體,修長的腿和渾圓的臀都露在外,雖沾染了臟污,卻依舊隱隱能看見下面的白皙,纖腰不盈一握,胸口兩團鼓鼓囊囊。其中一名是伏在地上,宋初一看不見臉,但另一個正爬起來,縮瑟著將地上的女姬摟在懷里,受驚的把頭埋起來。
她的臉正是面朝宋初一這里,雖只是一瞬間,宋初一依舊看的很清楚,散亂的發絲將她的臉遮住,輪廓依稀,鵝蛋臉,瓊鼻小巧,居然是個美人兒。
“嘖嘖,兩塊肥肉落入狼口。”宋初一攏著袖子站起來。
正欲返回火堆,圍觀中有幾名百夫長看見了她,連忙出聲喚住,“先生!”
眾人自動給她讓開了一條道,一名百夫長咽了咽口水,問道,“將軍們都在帳中議事,某等不知如何處置這兩人?”
宋初一心中暗笑,不是不知道吧?而是不敢。
宋初一在這支軍隊里沒有任何官職,但是因籍羽對她的尊重,以及三位將軍也曾經找她問策,眾人早已經把她擺在謀士、門客這樣的位置上。
宋初一余光略略掃了一眼,這周圍可都是眼冒綠光的惡狼,她若是做主放了這兩人,怕是要惹大麻煩。遂淡淡一笑道,“諸位客氣了,在下可做不了這個主……”
話未說完,那個還有意識的女姬猛然從人群中沖了出來,周圍的人立刻拔劍,不想女姬跌跌撞撞撲倒在宋初一腳前不遠處,爬行向前,扯住她的袍角哭求道,“求先生救我阿姊!求先生救救她!她快要不行了!”
女姬的聲音沙啞干枯,每說一個字都像是硬生生從嗓子里逼出來,分外艱難,但依稀能分辨出,她年紀不大。
“先生!”女姬見宋初一沒有反應,抬起頭來滿眼乞求的望著她。
宋初一垂眸,看見她沾滿泥土的的臉上被淚水沖開,露出光潔白皙的皮膚。
以宋初一的識人眼光,這個女姬著實不俗,且不說她生的美不美,便是此時如此狼狽的情形居然還能有三分我見猶憐的形容,便不得了。
此女言語間是衛音,但衛國被魏國占領的城池不在少數,即便宋初一會說多種語言,也沒有本事分辨十里不同音。私自把來路不明的女姬留在軍營里,正如她所說,她沒有那個權力。
不過賣個恩情倒是可以有,宋初一對幾個百夫長道,“來路不明,先拘起來,等候將軍發落,在此發落之前,誰都不許碰她們。”
“是!”眾人抱拳齊聲應道。
事實上,這些兵卒也只是時間久了沒有見到女人而已,優點沖動罷了,宋初一不相信有哪個男人能急行軍七日之后,還有心思行那檔子事。
“找醫者替那個瞧瞧,別讓死了。”宋初一抬了抬下巴,指向那昏過去的那名女子。
“先生大恩大德,奴絕不相忘!”女姬艱難的直身,給宋初一行了大禮。
宋初一微微挑眉,看她行禮的動作,分明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更非奴隸。
時下奴隸其實沒有什么特別禮儀,見到高貴之人,就只有兩個動作——匍匐、躬身。在貴人面前,做任何事情的時候都要弓著身子,行禮時便是匍匐在地。而所謂禮儀,是用來規范有身份之人的高級東西。
宋初一看著兩名女姬被帶走,身后響起了籍羽的聲音,“懷瑾先生。”
“議完了?”宋初一回身問道。
籍羽將青銅劍插入面前的土中,雙手拄劍。宋初一瞟了一眼,知道這是想要聊一會兒,便好整以暇的等著他說話。
籍羽余光掃視四周,朗聲道,“方圓五丈不許近人!”
在附近的兵卒聞言,應了一聲,迅速退開五丈之外。
籍羽再次打量了眼前這個人一遍,當時他被困在宋國境內,不僅無法回軍,更是一度與外界失去了消息,到走投無路,偶然間遇見張儀與宋初一,不由欣喜若狂。他當時孤注一擲的用了她,至今方才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
宋初一給籍羽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分明是個少年模樣,但是渾身的氣度,以及她時時含著笑意的清冽目光,令他覺得,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成年士人。
“烈烈北風啊,籍師帥不會只是想看在下風中蕭瑟的模樣吧?”宋初一咧嘴一笑,卻灌了一口冷風,嗆得她直翻白眼。
“某雖與懷瑾先生有約定,但并未說定年數,先生大才,當不會一直屈居于衛國吧。”籍羽并不打算繞彎子,他畢竟沒有找到趙倚樓的尸骨,就算宋初一說約定不作數,也不算過分,“先生年紀甚輕,如今除了衛國,怕是沒有旁的地方肯用先生。”
宋初一緩了緩,道,“籍師帥的意思是?”
“礱谷老將軍愿請將軍為門客,為謀政事,以三年為期限,三年之后,先生去留自由。”籍羽道。
現在胸懷天下的有才之士紛紛前往七雄國,或為名利,或有壯志,七雄國對士人的待遇也很不錯,這也致使小國越發無人問津,日益衰弱,而強國愈強。
“承蒙不棄。”宋初一作了一揖,直起身來,接著道,“籍師帥不棄,算是于在下有知遇之恩,但于我來說,茲事體大,且容我想一晚。”
宋初一心知肚明,礱谷慶若真是打心底里看重她,哪里會等到現在以籍羽之口轉達?不過她審時度勢,眼下她的情況也只能在衛國混一混了。
“自然。”籍羽爽快應下。
緊接著便有人過來引領宋初一去她的營帳。因只有她一個士人,所以便特殊照顧,給了單獨一個營帳,營帳很小,在里面只能鋪一榻,放一幾,但她很滿意,比起與一幫人擠在一起要舒適的多了。
宋初一躺在榻上,渾身的酸痛疲累陡然席卷而來,她舒適的嘆了口氣,閉上眼睛。
總結失敗的上輩子,她認為,無論到哪里,還是得有足夠的自保的能力。身為一個謀士,最起碼也得能做到自保,謂之謀己。宋初一決定就留在衛國這三年,好好的強大自己!
想到這里,宋初一從榻上一骨碌爬起來,出了營帳,詢問守衛的兵卒那兩名女姬的方向,便走了過去。